
出版社: 湖南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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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53994598
锺叔河 著名出版家,第三届韬奋出版奖获得者。1931年11月出生于湖南平江。20世纪80年代,策划主编《走向世界丛书》计36种、800万字,受到学术界的广泛赞誉,曾获“中国图书奖”、全国首届古籍整理图书丛书奖和湖南省优秀图书特别奖。2012年,岳麓书社重启中断30余年的《走向世界丛书》续编工程,耄耋之年的锺叔河仍是主编之一。由其策划主编的《走向世界丛书》、《周作人散文全集》等书籍,曾影响无数中国人。
蔡元培时代的北京大学 罗家伦 以一个大学来转移一时代学术或社会的风气,进而影响到整个国家的青年思想,恐怕要算蔡孑民时代的北京大学。北京大学现在(按:此指一九三一年)已经有三十二年的历史,最初是京师大学堂,里面分进士馆、史学馆、医学馆等,无一馆的学生不是官气十足的。据最初一班的人说:差不多一个学生要用一个听差,上课的时候,有听差来通知“老爷上课了!”于是这些学生老爷,才由鸦片床上爬起来,睡眼蒙眬地带着一个听差到课堂去。医学馆比较多些洋气,但是和进士馆也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别而已。等到辛亥革命以后,称为国立北京大学,最初一些做过初期校长的人,对于这个学校,也没有什么改革,到了袁世凯时代,由胡仁源代理校长,胡仁源为人,一切都是不足道,但是听说当时不曾列名于筹安会,上劝进表,倒也算是庸中佼佼者。蔡孑民做北京大学校长这件事,是范源濂发动的,因为他对于蔡孑民极其推重,同时国民党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是赞成蔡去一派是反对蔡去的。直到五四运动以后,反对派之态度才改变过来。 蔡到北大的一年,适巧是我去进北大的一年,当时的情形,可以说是暮气沉沉,真是腐败极了。教员之中,没有一点学术兴趣的表现。学生在各部挂名兼差的很多,而且逛窑子个个都是健将,所以当时北京窑子里有两院一堂之称(两院者参议院众议院,一堂者京师大学堂也)。当时蔡初去时,本科分为四科,有四个学长,蔡接事后,重聘四科的学长——文科学长陈独秀、理科学长夏元瑮、法科学长王建祖、工科学长温宗宇。并决定工科按期结束以后,并入北洋大学而将北洋大学法科并入北大。这件事自然引起工科中很多反对,只是教员也很不高兴。文科方面,则生气较多,胡适之是新从美国回来,章行严(士钊)也到学堂来教几点钟逻辑。国文方面,则蔡挑了一批章太炎的学生如黄侃(季刚),钱玄同、沈兼士、沈尹默、朱希祖,更有一位经学大师刘师培,和一位两足书柜陈汉章。还有一位刘半农,本来是在上海做无聊小说的,后来陈独秀请他到预科教国文。当时大家很看他不上,不过慢慢地他也走上正路了。英文方面,则有辜鸿铭,担任外国诗,从前有几个英国人——英国下等流氓——在里面教英文,蔡到以后,一气把他们辞退了,这件事闹到英国公使馆出来干涉,而蔡不为之动,所以把无聊的外国教员肃清一下,但是以后所添的外国教员,也并不高明,除了一位地质系的葛利普是一位特出的学者,替中国在地质学上打下一个很坚固的基础。理科方面,则有秦汾、何育杰、王烈(霖之)、王星拱一般人。法科则以官僚任教为多,如余棨昌、张孝簃等都是大理院厅长一流的官。法科一直等到民国九年下半年王世杰、周鲠生等加入北京大学以后才日见起色。最初实在没有什么大的整顿。所谓文化运动的出发点,还是文科。我方才说过,文科的人物,很有趣味,因为蔡对于聘请教授是主张兼容并包的,凡是一种学说苟能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只要在学术上是说得过去的,他总让他在大学中有机会去发展。所以拖辫子复辟的辜鸿铭,筹安六君子的刘师培,以至于主张急进的陈独秀,都能熔化在一炉,而北京大学遂有百派争鸣之势(蔡之取兼容并包主义,有时候也有太过度的地方。从前有一位刘少少,做了一部“新改老”,可笑极了,蔡先生也让他在北大开一门功课,可笑得很)。 各派之中,势力最大,而且最易号召者便是所谓新旧文学两派,当陈独秀没有进北京大学以前,他就在上海亚东书局办了一个杂志叫作《青年》,胡适之不过是一个投稿的人,而易白沙这些人,都是这个杂志的主干,胡适之发表《改良文学刍议》一文,以八事相号召,此文发表以后,陈独秀就做了一篇《文学革命论》,其主张较胡适之更为激烈,故“文学革命”四字乃是陈独秀提出来的。胡适之接上又做了一篇《建设文学革命论》。因为胡适之本来于“革命”二字,有点害怕,所以于文学革命之前面,戴了一个“建设”的帽子。胡适之初到北京大学,我曾去看他,他的胆子还是很小,对一般旧教员的态度还是十分谦恭,后来因为他主张改良文学,而陈独秀、钱玄同等更变本加厉,大吹大擂,于是胡之气焰因而大盛,这里仿佛有点群众心理的作用在内。当时陈独秀提出文学革命的时候,大家已经吓得目瞪口呆了,而钱玄同更加提出废除汉字的主张,所以许多人更目之为怪诞。他们因为要找一个反对的人做骂的对象,所以钱玄同便写一封假名的信,用“王敬轩”的假名字,这封信是特地用旧派口吻,反对文学革命的,当时刘半农就做了一篇什么连刁刘氏鲜灵芝都包括进去的一封复信,狗血喷头地把这位钱玄同先生的化身王敬轩骂一顿。这封信措辞轻薄,惹引了不少的反感。后来新青年社中人,亦甚感懊丧。刘半农还有一篇《作揖主义》也是同样的轻薄口吻的文字,所以大家都看得不大起。 当时新青年社是由六个人轮流编辑的,陈独秀笔锋很厉,主张十分尖刻,思想很快而且好作惊人之语。他的毛病是聪明远过于学问,所以只宜于做批评社会的文字而不宜于做学术研究的文字。胡适之在当时还是小心翼翼的,他回国第一年的工夫,拼命地在写着他的《中国哲学史》上卷,他自己亲手抄了两道,的确下过一番苦功。(但是这是依他在美国的博士论文《先秦名学史》作骨干而以中文写成的,所以写起来比较快,一年就完事了。)当时他所做的《建设文学革命论》很引起大家的同情,他做了一些似词非词似诗非诗的所谓白话诗,虽然失之于浅薄,但是在过渡的时代里是很适合于一般人口味的。 钱玄同本来是一个研究音韵学的人,是章太炎的学生,是自己主张白话却是满口说文言的人,是于新知识所得很少却是满口说新东西的人,所以大家常说他有神经病,因为他也是一个精神恍惚好说大话的人。他的哥哥钱恂,做过意大利公使的,钱玄同很怕他的哥哥,他在外面一向主张很激的人,然而见到了哥哥却一点也不激烈了。他当时主张废姓主张废汉字,因此大家更觉得这种主张可怕,而更觉得钱玄同是同疯子一样。 沈尹默也是一个编辑,但是他是很深沉而喜治红老之学(《红楼梦》与《道德经》)的人,手持一把羽扇,大有谋士的态度。北京大学许多纵横捭阖的事体,都是他经手的。他不做文章,也不会做,但是因为他常做白话诗,而胡适之赞赏他的诗做得好,所以也就成为《新青年》六编辑之一。 更有一位莫名其妙的,便是陶孟和,陶是英国的留学生,他外国书看得很多,是一位很好的读书顾问,但是他的中国文字太坏了,而且他读书不若胡适能得简,且没有综括之能力,做出来的文章非常笨(以后他还出了一部《孟和文存》,真是可笑之至);但是因为能够谈什么社会问题、家庭制度等等,所以他也成为一位编辑了。 第六位编辑是刘半农,他的地位和工作,我以前已经说过一点了,当时大家对于他很不重视,乃是一种实在情形、以后北京大学派他到法国研究音韵学对于他乃是一种很大的帮助,《新青年》除了六位编辑以外,更有许多投稿的人,如李大钊,是当时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他的文章写得很好,人也很朴素,周作人是极注意于写小品文字的,他“自己的园地”等一类稿件,都是那个时候写成的。鲁迅即周树人,乃是周作人的哥哥,当时在教育部做一个科长,还是蔡孑民做教育总长时代找他进部的。以后他宦隐于教育部者多年,这时候也出来打边鼓,做《狂人日记》《药》等很传诵一时的小说。至于旧派方面,刘师培在学问方面是公认为泰斗的,他赋性柔弱,对于此类问题不去计较。黄季刚则天天诗酒谩骂,在课堂里面不教书,只是骂人,尤其是对于钱玄同,开口便是说玄同是什么东西,他那种讲义不是抄着我的呢?他对于胡适之文学革命的主张,见人便提出来骂,他有在课堂中大声地说:“胡适之说做白话文痛快,世界上哪里有痛快的事,金圣叹说过世界上最痛的事,莫过于砍头,世界上最快的事,莫过于饮酒。胡适之如果要痛快,可以去喝了酒再仰起颈子来给人砍掉。”这种村夫骂座的话,其中尖酸刻薄的地方很多,而一部分学生从而和之,以后遂成为国故派。 还有一个人,读书很多,自命不凡并太息痛恨于新文学运动的,便是陈汉章。(陈汉章乃是前清一位举人,京师大学堂时代,本要请他来做教习,他因为自己没有得到翰林,听说京师大学堂毕业以后可得翰林,故不愿为教师而自愿为学生。他有一个兄弟,乃是一个进士。当年他兄弟中进士的时候,要在他家祠堂中央挂一个匾,他坚决地反对,他说你的匾不能挂在祠堂中央,中央地方要留给我中了翰林时候才可以挂的。哪知道他在当年十二月可以得翰林的,八月间便是辛亥革命,所以到了现在,他到祠堂里面尚不敢抬头仰视。)他所读的书确是很多,《十三经注疏》中三礼的白文和注疏,他都能个个字背出,他一上讲堂,便写黑板,写完以后一大篷(蓬)黑胡子变成白胡子了。他博闻强记而不能消化。有一次我问他中国的弹词起于何时?他说,我等一会儿再告诉你。我问他是上午九时,到十一时,接到他一封信,上面写了二十七条都是关于弹词起源的东西,但是没有一个结论,只是一篇材料的登记而已。他自负不凡,以为自己了不得,只有黄季刚、刘申叔还可以和他谈谈,这位先生也是当时北大一个特色。还有朱希祖、马叙伦等人,则游移于新旧之间,讲不到什么立场的。从新青年出来以后,学生方面,也有不少受到影响的,像傅斯年、顾颉刚等一流人,本来中国诗做得很好的,黄季刚等当年也很器重他们,但是后来都变了,所以黄季刚等因为他们倒旧派的戈,恨之刺骨(最近朱家骅要请傅斯年做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黄季刚马上要辞职)。 过去的大学,是蔡元培、蒋梦麟、胡适当校长的北京大学,是梅贻琦当校长的清华大学,是罗家伦当校长的中央大学,是竺可桢当校长的浙江大学,是陈裕光当校长的金陵大学……过去的大学,不是现代人在做总结,谈经验,作评论,而是当时的校长、当时的教师、当时的学生亲身经历的回忆;是蔡元培讲他办大学,茅盾讲他考大学,林语堂讲他读大学,钱穆讲他从教小学到教大学的经过…… 《过去的大学》由知名出版家锺叔河先生及其夫人朱纯联合编著,共选录41篇民国时期学界名人回忆校园生活之佳作,其中的作者既有校长,也有教授,更有学生,师生集体回忆最美校园生活,呈现原汁原味的民国高校风貌。 本书初版于1982年的湖南教育出版社,四十年来,再版多次,惠及几代学人。此次修订系锺叔河先生纪念亡妻的珍藏版,较之旧版,新版增加大量民国时期珍贵老照片,版式和内文更加清晰合理。内文新增文章多篇,其中包括罗家伦谈北京大学的选文以及鲐背之年的锺叔河先生亲笔序言、编者后记等;重新设计了现代感十足的封面,内文版式更加舒朗大气,装帧更加典雅庄重,采用圆背锁线精装,可180度平摊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