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武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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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精神科医生
ISBN: 9787307107236
陆星儿,1949年11月-2004年9月4日,中国著名女作家。1949年11月生于上海,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78年考入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1982年始任中国儿童艺术剧院编剧;198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后为《海上文坛》执行副主编。已创作出版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集10部、散文集8部。她创作的长篇连续剧《我儿我女》获“全国优秀剧本奖”,小说《在同一片屋顶下》获“上海文学奖”,小说《今天没有太阳》获“十月文学奖”。2004年9月17日因胃癌晚期去世。
偶尔有一丝风,烫人的,好像刚从高炉里燎过, 划一根火柴能着。院里的两棵梧桐树被晒得无精打采 ,叶子都蔫了,软塌塌地垂着,只有躲在枝叶里的一 群知了,愈燥热声音愈嘹亮刺耳,把人叫得心烦意乱 。 一楼的门诊停了。三楼、四楼的住院病人很听话 地开始午睡,尽管热得睡不着,在席子上翻来滚去, 但没有人敢出声。所以,护士长宋樱樱认为,精神病 人要比幼儿园里的小孩子好哄。当然,有的病人一旦 发作,天不怕地不怕,压制或强迫他们得有一套特殊 的办法,虽然残酷但是有效,毕竟是治疗精神病的一 种方法。 病房安静。楼梯拐角处的一道道小门随时都锁紧 着,医生护士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得不断地用钥匙 开门,还得习惯性地随手锁门。谢城池来精神病防治 院报到的第一天,就在院长办公室领到十几把编了号 的钥匙,并由宋樱樱领着,把一道道编了号的门试开 一遍,再挂到裤腰上“叮叮当当”的。回到家,他妻 子一看到那串钥匙就嘀咕一句:“像监牢里的看守! ”他不还嘴。每天上班前,谢城池先把一大串钥匙别 到裤襻上,像武装警察别手枪一样郑重其事。 天热,病房的门窗都敞开着。窗上有一根根铁条 纵横交错。留出的空档,能伸出手臂但钻不出脑袋。 窗朝南的病房,风被铁条切割了,可仍然畅通。最闷 热的,是那间有西晒的观察室,原先是仓库,墙角还 堆着十几只从病床上撤下的垫子。观察室很小,只放 一张病床,还有一把椅子和一个吊输液瓶的铁架,如 有家属坐着看守,别人再进去,只能侧着身子了。昨 天,送来一个正发着高烧的女病人,还没确诊,还在 观察。这女病人,是谢城池在门诊值班时收下的,神 志完全糊涂了。她高个子,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架。 住进观察室时,也没有家属来陪。观察室闷热,像半 截货车车厢,有股同候车室差不多的气味。谢城池在 病床边站了会儿,就有窒息感,必须张大嘴呼吸。病 人接过氧气,打了退热针,体温仍不见下降。 “这房间怎么能做观察室?没病的也要住出病来 !”谢城池对护士长宋樱樱说。 “你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喔,我们这个医院在区 里是先进单位。你知道吗,院长室马上要腾出来做病 房,院长只好和你们医生挤着办公。现在病人多起来 了,医院就这个条件。”宋樱樱好心告诫这位新来的 医生,“我看得出,你眼光蛮厉害的,不过,在这里 做医生,还是少挑剔。”谢城池笑笑。来报到之前, 卫生局一位处长找他谈话:“这个精神病防治院,是 先进单位。我们看你考得不错……”处长的眼神里有 恩赐的意味。谢城池隐隐感到,他还没有迈进医院大 门,好像已沾染了先进的光。也许,护士长的提醒有 道理。他反省过自己,所有的挫折,是否可以归结为 一点:他的眼光过于敏感,忍不住地要挑剔…… 中午的时候,总值班的护士坐在二楼半的过道口 ,有一把尼龙躺椅,可半倚着稍稍地闭目养神。谢城 池从四楼观察室走到三楼时,靠在躺椅上的小护士, 一听到有脚步声,立刻端正身子,扯了扯刚遮没膝盖 的白大褂。 “谢大夫,你值了夜班,还不早点回家?” “观察室里的病人高烧不退。” “应该转院。” “再看看情况。” 谢城池在走过二楼半的过道时没停下步。他还不 知道这位小护士姓什么。小护士名副其实的小,瘦削 的脸像颗剥出壳的瓜子仁,嵌着的小眼睛、小嘴巴都 细细巧巧的,笑起来嘴角还有一股稚稚的奶气。谢城 池很想停下来问她:“护理精神病人害怕吗?”她长 得文气、纤秀,应该坐洁净、衡温的电脑间似乎才相 配。而楼上病房里有些疯疯癫癫的女病人,因为长期 眼用有激素的药物,一个个都臃肿、粗粗拙拙的。他 还想问她:“从护校毕业是自愿来精神病防治院的吗 ?”他是自愿。因此,他妻子不断埋怨:“像你这种 人,世界上少有!”他不还嘴,对待妻子他有既定的 方针:大事不让,小事一律装戆。 阿七头学名叫施七,可从来没人这样庄重地称呼 他,都喊惯了绰号:“丑八怪!”阿七头的长相的确 不堪人目:橄榄头,斜白眼,两条倒挂眉毛又稀又短 ,像两条僵而不死的毛毛虫。他说话结巴,结巴得厉 害时,“毛毛虫”就在他狭窄的脑门下一起一伏地抖 动着。阿七头还驼背,八字脚,走路像只企鹅一摇一 摆的。但阿七头心肠好,临时留在医院里看门房间, 工作极端认真负责,大门口只要有人进出,他两只小 斜眼,一左一右的瞥,视线成放射型,连蛛丝马迹也 躲避不过。这样酷热的中午,他却一点不瞌睡,聚精 会神地守着门房间的小窗口,好像在边防线放哨,时 刻会有敌情出现。 “施七,我在四楼观察室,如果有人找,麻烦你 喊一声。”谢城池站在停车棚里对着门房间说。 “谢大夫,有,有数嘞!”阿七头听到这一声“ 施七”的称呼,受宠若惊,还在学堂里读书的时候, 班主任老师才叫他名字。他激动地迎出门,在毒辣的 日头下站得毕恭毕敬。 “快进去,外面晒死了。”谢城池跑进门房间, 把桌上的台扇拧大一档。 那个老式台扇,旧得掉牙了,转动的速度稍稍加 快,三瓣铁锈斑斑的叶片,犹如一个患有狂躁性精神 症病人,不仅抖动得厉害,还呼叫出令人惊悸的响声 。 “还,还是开小……小点,要把病人吵、吵醒的 。”阿七头说得恳切。他在三楼的男病房里,断断续 续住过几年,很能体会到睡不好觉的痛苦。他发病时 ,经常兴奋得几天几夜不想睡觉,而且无法自控,有 时就野在马路上到处走,狂想着全市的电车在听他指 挥由他率领,他只有马不停蹄地走,所有的车子才能 开动…… “施七,等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