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浙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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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俞平伯散文(陶然亭的雪名家散文典藏)
ISBN: 9787533940904
俞平伯(1900-1990),古典文学研究家、红学家、诗人、作家、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者之一。浙江德清人。毕业于北京大学。曾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任教多年。1952年起任***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主要著作有诗集《冬夜》、《古槐书屋间》、《冬夜》,散文集《燕知*》、《杂拌儿》。其著作《红楼梦辨》是“新红学派”的代表作之一。
无奈昔*之我非**之我也,颇有点儿 sentimental①。伤春叹夏 当时几乎当作家常便饭般咬嚼。不怕“寒尘”,试从 头讲起。 爱月眠迟是老牌的雅人高致。眠月呢,以名色看 总不失为雅事, 而事实上也有未必然的。在此先就*通行的说,即明 张岱所谓“杭州 人避月如仇”;也是我所说的,“到月光遍浸长廊, 我们在*上了;到月 光斜切纸窗,我们早睡着了。”再素朴点,月亮起来 ,纳头困倒;到月亮 下去,骨碌碌爬起身来。凡这般眠月的人是有福的, 他们永远不用安 眠药水的。我有时也这么睡,实在其味无穷,明言不 得(读者们切不可 从字夹缝里看文章,致陷于不素朴之咎)。你们想, 这真俗得多么雅。 “*出而作,*入而息”,岂不很好。管它月儿是圆 的是缺的,管它有没 有蟾蜍和玉兔,有没有娇滴滴梅兰芳式的娥嫦呢。听 说有一回庭中望 月,有一老妈诧异着,“今儿晚上,月亮怎么啦!” (怎字重读)懂得看看 这并不曾怎么的月亮就算得雅人吗?不将为老妈子所 笑乎! 湖楼几个月的闲居,真真是闲居而已,*非有意 于混充隐逸。惟 湖山的姝丽朝夕招邀,使我们有时颠倒得不能自休。 其时新得一友* 白采,既未谋面,亦不知其家世,只从他时时邮寄来 的凄丽的诗句中, 发见他的性情和神态。 老桂两株高与水泥栏杆齐。凭栏可近察湖的银容 ,远挹山的黛 色。楼南向微西,不遮月色,故其升沉了无翳碍。有 时被轻云护着,廊 上浅映出乳白的晕华;有时碧天无际,则遍浸着冰莹 的清光。我们卧 室在楼廊内,短梦初歇,每从窗棂间窥见月色的多少 ,便起来看看,萧 萧的夜风打着惺忪的脸,感到轻微的瑟缩。静夜与明 湖悄然并卧于圆 月下,我们亦无语倦而倚着,终久支不住饧软的眼, 撇了它们重寻好 梦去。 其时当十三年夏,七月二十四*采君信来附有诗 词,而《渔歌子》 尤*胜,并有小语云:“足下与阿环亦有此趣事否? ”所谓“爱月近来心 却懒,中宵起坐又思眠”,我们俩每吟讽低徊不能自 已。采君真真是个 南国“佳人”!今则故人黄土矣!而我们的前尘前梦 亦正在北地的风沙 中飘荡着沉埋着。 江南苦夏,湖上尤甚。浅浅的湖水久曝烈*下, 不异一锅温汤。白 天热固无对,而*落之后湖水放散其潜热,夹着凉风 而摇曳,我们脸 上便有乍寒乍热的异感。如此直至于子夜,凉风始多 ,然而东方快发 白了,有酷暴的*头等着来哩。 杭州山中原不少清凉的境界,若说严格的西湖, 避暑云何哉,适 得其反。且不论湖也罢,山也罢,*惹厌而挥之不去 的便是蚊子。好天 良夜,明月清风,其病蚊也尤甚。我在以下说另一种 的眠月,听来怪甜 蜜,钩人好梦似的。却不要真去做梦,当心蚊子!( 我知道采君也有同 感的,从他的来信看出来。) 月影渐近虚廊,夜静而热终不减,着枕汗便奔涌 ,觉得夜热殆甚 于昼,我们睡在月亮底下去,我们浸在月亮中间去。 然而还是困不着, 非有什么“不雅之闲”也,(用**的典故,见《语 丝》一四八)尤非怕杀 风景也,乃真睡不着耳。我们的小朋友们也要玩月哩 。榻下明晃晃烧 着巨如儿指的蚊香,而他们的兴味依然健朗,我们其 奈之何!正惟其 如此,方得暂时分享西子湖的一杯羹和那不用一钱买 的明月清风。 碧天银月亘古如斯。陶潜、李白所曾见,想起来 未必和咱们的很 不同,未来的陶潜、李白们如有所见,也未必会是红 玛瑙的玉皇御脸, 泥金的兔儿爷面孔罢。可见“月亮怎么啦”实具颠扑 不破的胜义,岂得 以老妈子之言而薄之哉! 就这一端论,千万年之久,千万人之众,其同也 如此其甚。再看那 一端,却千变万化,永远说不清楚。非但**的月和 昨天的月,此刹那 和彼刹那的月,我所见,你所见,他所见的月……迥 不相同已也;即以 我一人所见的月论,亦缘心象境界的细微差别而变, 站着看和坐着 看,坐着看和躺着看,躺着清切地看和朦胧地看,朦 胧中想看和不想 看的看……皆不同,皆迥然不同。且决非故意弄笔头 。名理上的推论, 趣味上的体会,尽可取来互证。这些差别,于*常生 活间诚然微细到 难于注意,然名理和趣味假使成立,它们的一只脚必 站在这渺若毫 芒,分析无尽的差别相上,则断断无疑。 我还是说说自己所感吧。大凡美景良辰与赏心乐 事的交并(玩月 便是一例),粗粗分别不外两层:起初陌生,陌生则 惊喜颠倒;继而熟 脱,熟脱则从容自然。不跑野马,在月言月。譬如城 市的人久住鸽子笼 的房屋,一旦忽置身旷野或萧闲的庭院中,乍见到眼 生辉的一泓满 月。其时我们替他想一想,吟之哦之,咏之玩之,手 之舞之,足之蹈之, 都算不得过火的胡闹。他的心境内外迥别,蓦地相逢 ,俨如拘挛之书 生与媚荡的名姝接手,心为境撼,失其平衡,遂没落 于颠倒失据,惝倪 无措的状态中。《洛神赋》上说:“予情悦其淑美兮 ,心震荡而不怡。”夫 怡者悦也,上*悦,下*不怡,故曹子建毕竟还是曹 子建。 名姝也罢,美景也罢,若朝昏厮守着,作何意态 呢!这是难于解答 的,似应有一种极平淡,极自然的境界。尽许有人说 这是热情的衰落, 退潮的状态,说亦言之成理,我不想去驳它。若以我 的意想和感觉,惟 平淡自然才有真切的体玩,自信也确非杜撰。不跑野 马,在月言月。身 处月下,身眠月下,一身之外以及一身,悉为月华所 笼络包举,虽皎洁 而不睹皎洁,虽光辉而无有光辉。不必我特意赏玩它 ,而我的眼里梦 里醉时醒时,似它无所不在。我的全身心既浸没着在 ,故即使闭着眼 或者酣睡着,而月的光气实渗过,几乎洞彻我意识的 表里。它时时和 我交融,它处处和我同在,这境界若用哲学上的语调 说,是心境的冥 合,或*俱化。——说到此,我不禁想起陶潜的诗来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山气*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 ,欲辩已忘言。” 何谓忘言的真意,原是闷葫芦。无论是什么,总比我 信口开河强得多, 古今人之不相及如此。 “玩月便玩月,睡便睡。玩月而思睡必不见月, 睡而思玩月必睡不 着。”这多干脆。像我这么一忽儿起来看月,一忽儿 又睡了,或者竞在 月下似睡非睡的躺着,这都是傻子酸丁的行径。可惜 采君于来京的途 中客死于吴淞江上,我还和谁讲去! 我**虽勉强追记出这段生涯,他已不及见了。他 呢,却还留给 我们零残的佳句,每当低吟默玩时,疑故人未远,尚 客天涯,使我们不 至感全寂的寥廓,使我们以肮脏的心枯干的境,得重 看昔年自己的影 子,几乎不自信的影子。我,我们不能不致甚深的哀 思和感谢。 虽明明是一封无法投递的信,但我终于把它寄出 去了!这虽明明 是一封无法投递的信。P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