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全集（散文四集14）（精）

作者简介

茅盾（1896-1981），原名沈德鸿，字雁冰，浙江桐乡人。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社会活动家。曾任文化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 著有《蚀》三部曲（《幻灭》《动摇》《追求》）、《虹》、《子夜》、《霜叶红于二月花》等。他捐赠稿酬设立的专门奖励优秀长篇小说创作的“茅盾文学奖”成为当下中国最重要的文学奖项之一。

内容简介

某日，奈氏之旗舰出巡，忽为敌舰所袭，举数倍 之众围之。敌炮四集，炮弹掠舰面而过，桅竿旗帜之 属，悉摧毁无余。形势万急，非沉即降。顾此则旗舰 也，旗舰不可毁；毁之，是无全舰队也，是无英国也 。奈氏欲使人求救于他舰，而敌舰四伺若环堵，舢板 必不能出。惟有泅水出重围，或可免为敌见。乃集舰 员而令曰：“孰敢泅水出重围，而乞援于吾舰队者前 立。”于是前立者数人，而最先最速者则为萧物尔， 即十六龄幼童之萧物尔，亦即始为鞋匠、今为舱中下 役之萧物尔也。 奈氏不胜诧异，心敬其勇，和颜低呼曰：“萧物 尔，汝乎？汝忠勇堪嘉。虽然，汝年幼，何能肩此重 大之使命？”萧物尔慷慨进曰：“吾敬爱之舰长，吾 善泅，吾不知死之可畏，且惟吾于舰中为最无用，吾 死于舰最无损。”奈氏闻之，感极泣下。众将佐亦莫 不泣下，众兵皆为动容。奈氏突前，握其手，大呼曰 ：“汝往矣，吾许汝往，吾知汝之精诚，能格天帝而 降大庥。”于是，萧物尔遂衔函下水。奈氏及诸将佐 ，皆立舷次送之，虽炮弹雨集，不顾也。 萧物尔既入水，不幸敌舰已见之。万炮集射，弹 丸进跳于身旁之海水。海水几为之沸。观者无亲敌皆 失色，而萧物尔无所动，半浮半沉，力向目的地而泅 ，竞脱险。既至总舰队，投乞援书，述其所遇。听者 皆激昂，呼声动天地，请立发往救。遂以百倍之勇气 ，冲荷兰舰队之长阵而破之，遂救旗舰，遂救英国， 皆萧物尔之力也。 战事既过，萧物尔于万千凯歌声中，返其故舰。 奈包鲁早见之，迎前握其手，喜极而泣下。郑重语之 曰：“汝虽少，余虽老，余信吾尚得生见汝为一舰之 长也。” 固也，萧物尔能践此言，居奈氏麾下数十年，终 成海军名将，位至大不列颠海军副提督。凡当时有名 大海战，萧氏无不与焉。当其在奈将军麾下之时，将 军极信任之，遇难事，必曰：“属之我儿萧物尔（“ To my boy Sho-vell”）。”呜呼，奈将军可谓能 用才矣。 一千七百零七年，萧物尔乘坐舰至距锡兰附近之 洋面。其夜大雾，舰误触礁，萧氏与其属二千人皆死 焉。噩耗至英伦，无识与不识皆相吊。事后得其尸， 国葬于惠斯德明斯德大寺（Westminster Abbey）， 永为国光。 论曰：萧物尔真将才也，其忠勇授之自天，吾独 服膺其请愿求援之数言。夫慷忾赴死，勇也。勇者不 必能谦，而萧氏谓我于舰中为无用，独可死，抑何谦 而明于理也。此圣贤佛菩萨之心肠，不谓于幼贱为鞋 匠之人见之，天之生才，何其奇也。世之无才无胆， 而犹自视甚重，以为世非我不可者，对之宁不愧死？ 抑我述此篇，有三感焉：第一，萧氏之处卑不忘高远 ，足为少年之模范。而萧氏胜人之处，尤在心不忘高 远，而身不厌卑贱，不以心厌卑贱而不尽力。复次， 则为勇而能谦，此吾已前述。复次，则为心地光明， 自甘下位。以萧氏之早年能自树立，而终其身不过海 军少将，是其拙于为宦，而赏不及功可知。然萧氏安 之若素，传者谓其诫子孙之言曰：“吾少小厌鞋匠而 人海军，非恶鞋匠之卑贱，而企官爵之荣也。以为鞋 匠只自了一身，而海军可为国家效力也。我能为国宣 力，即水手亦甘之，何况坐拥千人，为一舰之长哉。 ”呜呼！观于此，氏真具圣贤佛菩萨之心肠哉。 约翰·邦特（John Pounds） 述者曰：我已述鞋匠界之伟人三，彼皆能自振拔 ，而建功立业者也。今且继述其四，此则淑人者也， 此则普渡众生出于地狱者也。其功业，其名声，不显 于当世，而显于身后。彼一人所为之事业，远不如卡 莱之能厕身于文学界，远不如乔治之能创新学社，远 不如萧物尔之出生入死，大小百战。然彼所遗于世界 之恩泽，至久且长；世人之受其赐者，至多且广。安 得以其生前无赫赫之名而没之哉？此则约翰·邦特是 已。 约翰·邦特，盖兀者也。彼所以遘此残疾，实因 自高下坠所致。时在一千七百八十一年，约翰方十五 龄也。约翰既以残废，不能操劳重之职业，乃习为鞋 匠。业成，借此糊口，将以鞋匠终其身矣。而忽于四 十岁时，成万人瞻仰之伟业，此盖以奋斗不屈之毅力 运之，而始得成也。考其年谱，称约翰于四十岁时， 赁板屋一间于波尔脱莫思（Portsmouth）之圣玛利街 。门首钉小木片，书“约翰·邦特鞋作”。（P25-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