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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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文化品格(周国平散文辑萃)
ISBN: 9787506363310
周国平,当代著名学者、散文家。著有散文集《守望的距离》《安静的位置》,纪实作品《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岁月与性情》,随感集《人与永恒》《风中的纸屑》《碎句与短章》,诗集《忧伤的情欲》等。
读永恒的书 人类所创造的精神财富是通过各种物质形式得以保存的,其中最重要的 一种形式就是文字。因而,在我们日常的精神活动中,读书便占据着很大的 比重。据说最高的境界是无文字之境,真正的高人如同村夫野民一样是不读 人间之书的,这里姑且不论。一般而言,我们很难想象一个关注精神生活的 人会对书籍毫无兴趣。尤其在青少年时期,心灵世界的觉醒往往会表现为一 种勃发的求知欲,对书籍产生热烈的向往。“我扑在书籍上,就像饥饿的人 扑在面包上一样。”高尔基回忆他的童年时所说的这句话,非常贴切地表达 了读书欲初潮来临的心情。一个人在早年是否经历过这样的来潮,在一定程 度上透露和预示了他的精神素质。 然而,古今中外,书籍不计其数,该读哪些书呢?从精神生活的角度出 发,我们也许可以极粗略地把天下的书分为三大类。一是完全不可读的书, 这种书只是外表像书罢了,实际上是毫无价值的印刷垃圾,不能提供任何精 神的启示、艺术的欣赏或有用的知识。在今日的市场上,这种以书的面目出 现的假冒伪劣产品比比皆是。二是可读可不读的书,这种书读了也许不无益 处,但不读却肯定不会造成重大损失和遗憾。世上的书,大多属于此类。我 把一切专业书籍也列入此类,因为它们只对有关的专业人员才可能是必读书 ,对于其余人却是不必读的,至多是可读可不读的。三是必读的书。所谓必 读,是就精神生活而言,即每一个关心人类精神历程和自身生命意义的人都 应该读,不读便会是一种欠缺和遗憾。 应该说,这第三类书在书籍的总量中只占极少数,但绝对量仍然非常大 。它们实际上是指人类文化宝库中的那些不朽之作,即所谓经典名著。对于 这些伟大作品不可按学科归类,不论它们是文学作品还是理论著作,都必定 表现了人类精神的某些永恒内涵,因而具有永恒的价值。在此意义上,我称 它们为永恒的书。要确定这类书的范围是一件难事,事实上不同的人就此开 出的书单一定会有相当的出入。不过,只要开书单的人确有眼光,就必定会 有一些最基本的好书被共同选中。例如,他们决不会遗漏掉《 论语 》、《 史记 》、《 红楼梦 》这样的书,柏拉图、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这样的作 家。 在我看来,真正重要的倒不在于你读了多少名著,古今中外的名著是否 读全了,而在于要有一个信念,便是非最好的书不读。有了这个信念,即使 你读了许多并非最好的书,你仍然会逐渐找到那些真正属于你的最好的书, 并且成为它们的知音。事实上,对于每个具有独特个性和追求的人来说,他 的必读书的书单绝非照抄别人的,而是在他自己阅读的过程中形成的,这个 书单本身也体现出了他的个性。正像罗曼·罗兰在谈到他所喜欢的音乐大师 时说的:“现在我有我的贝多芬了,犹如已经有了我的莫扎特一样。一个人 对他所爱的历史人物都应该这样做。” 费尔巴哈说:人就是他所吃的东西。至少就精神食物而言,这句话是对 的。从一个人的读物大致可以判断他的精神品级。一个在阅读和沉思中与古 今哲人文豪倾心交谈的人,与一个只读明星逸闻和凶杀故事的人,他们当然 有着完全不同的内心世界。我甚至要说,他们也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外部世 界上,因为世界本无定相,它对于不同的人呈现不同的面貌。列车上,地铁 里,我常常看见人们捧着形形色色的小报,似乎读得津津有味,心中不免为 他们惋惜。天下好书之多,一辈子也读不完,岂能把生命浪费在读这种无聊 的东西上。我不是故作清高,其实我自己也曾拿这类流行报刊来消遣,但结 果总是后悔不已。读了一大堆之后,只觉得头脑里乱糟糟又空洞洞,没有得 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歌德做过一个试验,半年不读报纸,结果他发现,与 以前天天读报相比,没有任何损失。所谓新闻,大多是过眼烟云的人闹的一 点儿过眼烟云的事罢了,为之浪费只有一次的生命确实是不值得的。 1996.7 名人和明星 我们这个时代似乎是一个盛产名人的时代。这当然要归功于传媒的发达 ,尤其是电视的普及,使得随便哪个人的名字和面孔很容易让公众熟悉。风 气所染,从前在寒窗下苦读的书生们终于也按捺不住,纷纷破窗而出。人们 仿佛已经羞于默默无闻,争相吸引传媒的注意,以增大知名度为荣。古希腊 晚期的一位喜剧家在缅怀早期的七智者时曾说: “从前世界上只有七个智 者,而如今要找七个自认不是智者的人也不容易了。”现在我们可以说:从 前几十年才出一个文化名人,而如今要在文化界找一个自认不是名人的人也 不容易了。 一个人不拘通过什么方式或因为什么原因出了名,他便可以被称做名人 ,这好像也没有大错。不过,我总觉得应该在名人和新闻人物之间做一区分 。譬如说,挂着主编的头衔剽窃别人的成果,以批评的名义诽谤有成就的作 家,这类行径固然可以使自己成为新闻人物,但若因此便以著名学者或著名 批评家自居,到处赴宴会,出风头,就未免滑稽。当然,新闻人物并非贬称 ,也有光彩的新闻人物,一个恰当的名称叫做明星。在我的概念中,名人是 写出了名著或者立下了别的卓越功绩因而在青史留名的人,判断的权力在历 史,明星则是在公众面前频频露面因而为公众所熟悉的人,判断的权力在公 众,这是两者的界限。明晰了这个界限,我们就不至于犯那种把明星写的书 当做名著的可笑错误了。 不过,应当承认,做明星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事情。诚如杜甫所说:“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做明星却能够现世兑现,活着时就名利双收, 写出的书虽非名著(何必是名著!)但一定畅销。于是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 许多学者身份的人现在热中于在电视屏幕上亮相。学者通过做电视明星而成 为著名学者,与电视明星通过写书而成为畅销作家,乃是我们时代两个相辅 相成的有趣现象。人物走红与商品走俏遵循着同样的机制,都依靠重复来强 化公众的直观印象从而占领市场,在这方面电视无疑是一条捷径。每天晚上 有几亿人守在电视机前,电视的力量当然不可低估。据说这种通过电视推销 自己的做法有了一个科学的名称,叫做“文化行为的社会有效性”。以有效 为文化的目标,又以在公众面前的出现率为有效的手段和标准,这诚然是对 文化的新理解。但是,我看不出被如此理解的文化与广告有何区别。我也想 象不出,像托尔斯泰、卡夫卡这样的文化伟人,倘若成为电视明星——或者 ,考虑到他们的时代尚无电视,成为流行报刊的明星——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姑且承认,凡有相当知名度的人均可称做名人。那么,最后我要说 一说我在这方面的趣味。我的确感到,无论是见名人,尤其是名人意识强烈 的名人,还是被人当做名人见,都是最不舒服的事情。在这两种情形下,我 的自由都受到了威胁。我最好的朋友都是有才无闻的普通人。世上多徒有其 名的名人,有没有名副其实的呢?没有,一个也没有。名声永远是走样的, 它总是不合身,非宽即窄,而且永远那么花哨,真正的好人永远比他的名声 质朴。 1997.1 P286-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