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好喜欢你啦(全一册)

我真的好喜欢你啦(全一册)
作者: 坡西米
出版社: 青岛
原售价: 39.80
折扣价: 22.30
折扣购买: 我真的好喜欢你啦(全一册)
ISBN: 9787555298212

作者简介

\"坡西米,言情小说作者,著有短篇小说《那年冬天什刹海没有结冰》《北京夏天故事》等,著有长篇小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嘤嘤》《一醉江湖》,在豆瓣阅读已发表《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等热门作品。 微博:@是坡西米鸭\"

内容简介

\"第一章:排骨焖饭 在我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谋划着怎么死。 那时家里送我出国继续读书,为了把英语口语分数刷得高一些,我考了三遍托福。但出国不是我的梦想,是我父母的梦想,他们没做到的事情,要努力让他们的孩子做到。我不负众望实现了他们的梦想,却一片茫然。 那时我刚和初恋分手。我们的感情从大一谈到大三。因为被冷暴力对待长达半年,我忍不了了于是向他提分手。直到分手我依然对男生感到费解,不明白为何他一面说着还喜欢我,一面对我发的短信从来不回。 那时我的专业课成绩并不好,在拿到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前,我一直焦虑,怕没有学校要我。 我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整夜整夜睡不着。譬如说我想换手机,因为用砖头诺基亚上网太费劲,但实在不想开口问父母要钱,因为觉得家里是勒紧裤腰带送我出国的(但实际后来我发现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譬如周围所有人都忙成一团,有的准备考研,有的在投简历找实习单位,有的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而我仅仅因为环境没那么稳定而莫名紧张;譬如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重了0.4千克,我就恨不得一整天待在厕所里,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 那时的我表面镇定,是个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成年人,但实际内在一塌糊涂,内心世界的每一片瓦片都在天上飞,随时会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我会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一份8块钱切成块用盐水腌好的菠萝,管老板要了牙签,一个人在涵泽湖畔吃菠萝。我从下午五点吃到日落,什么都不想,就一块一块扎起菠萝来吃。菠萝很甜,涵泽湖湖面波光粼粼,夕阳反射的光是橙绿色的。湖边栽了柳树,柳枝长得能拖到湖水里去。 我在想,这湖那么浅,跳湖的话肯定淹不死人,况且还没吃完菠萝。 在遇到老韩之前,我只谈过一段恋爱,就是和初恋对象。其实那段恋爱我表现得也不怎么样,也不能说他就是怎么差,毕竟我做得也不好。我咄咄逼人,又脾气臭,心情在一天之内能攀越珠穆朗玛峰三次。而且我和他简直太像了,都是因为家庭问题出奇骄傲又自卑的人,所以能够互相吸引,却走不长久。 我不能否认初恋对象是个很优秀的人。而凑巧的是,和老韩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他也是高考的数学最高分。知道后我真的心惊胆战好久,以为自己是在照着模子找下一任男友,还暗骂自己好差,对不起老韩。后来我才慢慢发现不是的,他们除了数学好,再没有其他相似之处。而我潜意识里先后选择了他俩,仅仅因为我数学好烂,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巧合。 出国后我和老韩是在同样一座小城上学,认识两个月后在一起。而我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机场遇到他时就觉得他好帅。 他不是普世价值里那种帅,大家懂嘛,是我认为他帅,这很大程度上仰仗我的审美。我怎么瞧他怎么顺眼,他因为踢球有一副翘臀,这太性感了。 可能因为同在异国他乡,我和老韩在一起后很快便睡到了同一张床上。我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我们就是纯睡觉,不干啥事。他还总怕我非礼他。 那时抱着他的胳膊,我就能睡得很安稳。 后来他和我说,每次我睡着之后,他都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把麻了的胳膊缓缓抽出来。我对他说,你就直接抽出来啊,我睡觉很死的。他说不要,万一你醒了就糟糕了。我说那你万一抽不出来怎么办?他说那就过会儿再试试,总能抽出来的,从没有抽不出来的时候。他说的时候扬扬自得,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真理一样。 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沉入梦乡时,我想着:算了,先睡一觉,明天再想死的事情吧。 我小时候从出生到六岁是在爷爷奶奶家住的,六岁到十二岁是在姥姥姥爷家住的。等上了初中我才回到爸妈身边。 在爷爷奶奶家住时,我和奶奶睡。在姥姥姥爷家住时,我和姥姥睡。睡觉时我还必须抱着她们的一只胳膊。那时候床靠墙,我必须睡在里侧,后背抵着墙,觉得这样才不会被鬼抓走。 这这样子一睡十几年,就养成了没法一个人睡觉的习惯。后来搬去和爸妈一起住,每天晚上我都必须开着灯,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才昏昏沉沉地独自眯瞪过去。睡眠质量再没好过,我上课宛若梦游。上历史、政治这类课,老师在讲台上讲,我在底下闭着眼点头。 我上了大学住宿舍,是四人间,有的人说同寝室的人会闹矛盾,不喜欢住寝室。但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又可以和别人睡一间房了! 每天我都趁没熄灯时最早爬到上铺去,听着同寝室的姐妹洗脸刷牙、护肤、闲聊,在这样的聒噪声中我能心满意足地睡着。不过有一点还是比较惋惜的,就是我没法抓着她们的胳膊睡觉。 后来出国,和老韩在一起前,我又变成一个人睡觉。我们在的城市类似大农村,这里的夜乌漆墨黑。天还没暗我就赶紧把窗帘拉上,拉得紧紧的,生怕有缝隙让我看到外面的黑色东西和树影,老觉得外面有人在偷窥我。 出国之后的前两个月我还和老韩处于暧昧期。那时候当然不能搬去和他睡,我怕吓到他,以为我这人不正经之类的。 那两个月简直难熬。后来老韩和我说,那时每天在学校碰到我,我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点头。可不是嘛,我就是没睡醒。晚上我睡不着,白天醒不来,不能叫睡,得叫昏迷。 我俩确定关系的第一天,我就钻进了他的被窝。男孩子的被窝竟然也挺香的。 他可完全没做好准备,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但我当时也没打算对他做些什么。我虽然好色,但只是纸上谈兵。不可否认我馋他的身子,但我的手规规矩矩,至少前一周是规矩的。 而且那时他的床是单人床。 说到这里,我要吐槽一下国外的床型。单人床叫twin bed,我对此十分不能理解。后来我发现是twin,不是twins,破案了。 说回老韩的床。他个子一米八往上,典型的西北人体形,一个人睡那单人床都嫌小,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我。 搬家、换床那是后话,没搬家前我俩就把那床推到墙边抵着。我睡里面,他睡外面。我彻底舒坦了!我梦回小时候。 很久很久以后,我俩忆苦思甜。他说那时候他整晚整晚睡不着,因为他的半拉身子挂在床外,必须一只手紧紧扒着床沿才不会掉下去。而我睡得呼呼的,睡着以后还会往他怀里拱。 我问他:“被你一说就好像特别不浪漫,为什么人家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睡一起就甜甜的,到咱俩这里就是我要把你挤下去?” 他想了想说:“我不是埋怨,只是回忆。而且这是属于咱俩的浪漫。” 老韩其实一点儿不老,只比我大半岁,但周围认识的一圈朋友都下意识地喊他老韩。说实话也不知道是谁先喊起的,反正大家都跟着叫。刚认识时我也跟着叫,后来就改不过来了。 我也想过换个肉麻点儿的称呼,比如宝宝和老公之类的,但每次看他那张脸,就觉得老韩这名字太贴切了。 我思及原因,大概因为他长得正。不是“正太”的正,是恩正的正(恩正还是我一个扬州朋友教我的词汇,指磊落和有义气,我学到以后发现放在老韩身上正合适)。 这种正使他看着就像老大哥。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告诉我他从小就是学校的生活委员,特别喜欢操心后勤,上学时检查卫生,放学留校扔垃圾、擦黑板、摆桌椅。 长大后大家聚会,他永远都是话最少的那个人。别人开他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永远笑眯眯的,然后转身去张罗点菜点酒、结账打车,聚会完非要把每一个人怎么回家都安排妥当才放心。 朋友圈子里有什么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找他谈心或者评理。 因为他这种“特殊体质”,和他在一起后,我经历过凌晨两点被拉去楼下的越南河粉店,听一个大老爷们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老韩哭诉自己的女朋友劈腿了;也经历过在最热的夏天,坐在租来的没有空调的破车里开车来回四百公里,看着老韩帮他的学长搬家。 大家想聚会了就联系老韩,“老韩你来攒个局呗,叫上××,×××,×××他们一起吃个饭”;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把所有事都甩给老韩,他去做攻略,买机票,在当地租车、订酒店,最后玩一圈回来算清楚了大家再一并打钱给他。 当然他也不全然是付出。我们年初时计划去纽约玩,还没买机票时,老韩的发小儿就说把公寓客房借给我们住,因为那个时间段他和老婆在国内看爸妈,不在家。我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好,因为不想欠别人的。老韩说都是很熟的朋友,人家这么热情咱们也不好拒绝,离开前给他们买份好一点儿的礼物放家里就行。 在我还在嘀咕时,老韩的那个朋友已经快递加急把家里的门卡寄过来了。老韩拿到快递哈哈一笑,给那朋友发微信问他:“你怎么比我们还着急?”那朋友发了个定位过来,显示人已经在国内,说:“你们这下可不能拒绝了啊!去住!” 这件事发生在以前我是无法想象的。和他在一起之前,我自私又冷漠,最擅长独善其身以及和人划清界限。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且好处和坏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我始终是孤家寡人。 我以为我会忍不了老韩这种热心肠的人,但时间长了反倒觉得不错。尤其是大家送我外号:大哥的女人。我一下子虚荣心爆炸。 老韩帮我和世界之间搭了座桥梁,然后领着我一步步过桥。他不告诉我桥那边是好是坏,让我自己过去看看。 他的人生哲学就是将朋友、亲人、爱人放在人生中重要的前几位来对待,各种关系的核心就是互相亏欠,你帮我,我帮你;你爱我,我更爱你……最后是笔糊涂账,谁也算不清楚,大家就能玩玩闹闹一辈子。 老韩看着粗犷,不说话时甚至显得有一点儿凶,但实际心细得不行,就像个庞大又温和的食草动物。 慢慢了解他之后我还体会到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他的“待人好”是有底线的。在他的规则之内,别人就算再无理取闹他都笑眯眯地看着。但一旦触碰他的底线,他就能冷漠地抽身。 相比之下,我之前所谓的“冷漠”就是纸老虎。我对人又“佛”又凶,但哪一个都没用在点子上,“佛”的时候不是彻底“佛”,总会被人气得晕过去;凶的时候也不是彻底凶,下次人家还是能在我头上拉屎。 说起来,我很少见老韩生气,为数不多的一次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那时我俩婚后的小日子刚刚起步,老韩刚工作不久,我还在读书。他很擅长规划和攒钱,银行卡放明面上,还贷款,交水电费、物业费,还有生活费,每个月还会单独留出一笔钱说是放到猪猪基金里。除此之外他还能攒下钱,并且我一问数额直咂舌,他太厉害了吧。 然后一个我们认识多年的朋友A管他借钱,借的时候很急,没打欠条也没说什么时候还。但因为是救急,所以老韩就不由分说地把钱打给A了,还是不小的一笔。 我是知道他借钱给A的,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A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在国外读书时我们还会经常一起去玩、去吃饭,也算知根知底。 后来过了一年多,老韩去问A什么时候还钱。他们约在一个小酒吧里,我也在场,是白天。老韩喝冰水,给我点了个柠檬茶。A要了杯鸡尾酒,然后慢条斯理地和他说,B欠A钱,让老韩直接去问B要。 老韩喝了口水,放下水杯,还晃了晃冰块。只这一下动作我就觉得不对劲,再抬起头时几乎从没见过他那个神情。 老韩也没有脸黑,只是似笑非笑又语气近乎平淡地对A说:“B欠你的钱,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而你欠我的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你要还我钱,应该先让B还钱给你,再还钱给我。我是不会去直接问B要钱的,程序不对,不像话。” 最后我们走时还是老韩把账结了,但他全程没再笑。 回家路上等红绿灯时,我转头看他,他抿着唇严肃认真地看着那交通灯。我伸手要抓他,他在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过来抓我的手,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有些无奈地看我:“怎么了猪猪?” 我本想问他有关刚才的事,但随后转念一想,指着自己的小腿:“你看我有一根腿毛好粗。” 他认真地看了我指着的地方一眼,像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啊。” 他那次“发火”后不久A就把钱还了,但是没带利息,还钱时也没提别的。 老韩默默收了钱,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去要几百的利息,再之后老韩和A的关系就变得很淡。老韩私下里几乎从不说人坏话,但那次之后和我说了句评价“这人不太会做事”。 当时我还不能理解老韩为什么这么生气,于是就问他,是因为A不还钱生气,还是因为没带利息生气。他说都不是,而是因为债务转移是大事,朋友之间一码归一码,还是要有界限的。 他一板一眼地说话时,我的“少女心”都要爆炸了。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去亲他的嘴角,说:“老公你好帅啊,我要是写小说一定把你写成霸道总裁!” 他板着脸给我解释完生气的理由转过头也亲住了我,说:“你的嘴怎么这么不老实?说正经事呢。” 最后他一哂道:“别介了,还霸道总裁呢,又讽刺我。你要写就照实写,写我一个工薪阶层、平头老百姓,因为这种事情失去一个朋友心里也会难过的。” 关于如何追男生我很有一套方法的。比如我如何以退为进,比如如何让他主动追我,比如如何让他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这都是我从上一段感情经历中总结出来的。 可惜的是我空有一身套路,后来在老韩身上一个都没舍得用。他太真诚和稚嫩了,让我有了恻隐之心。 实话说我喜欢老韩是先于他喜欢我的。 起初我的喜欢流于表面:我喜欢他的长相,馋他的身材,享受他给的安全感。我只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睡一个安稳觉,在一起有一天算一天,根本没想未来。 但这种生活不知不觉地慢慢改变了我。他那么温暖,我最终像只豪猪一样摊开肚皮,缴械投降。 回忆我俩第一次见面,那时飞国际线,同一个航班。在机场见他第一眼我就觉得这男生是我喜欢的类型,干干净净,清爽利落,又带点儿老成。 当时他一个人在机场咖啡厅的小圆桌前坐着,摊开电脑,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时不时看看手机发发信息。 看他发微信的样子我猜他是给女朋友发的。 我在他附近的一张桌子边坐着,看了他几眼。当时他穿着灰蓝色休闲衬衫,底下搭配一条黑色长裤。 他站起身扔垃圾时我偷窥他的身材:他腿又长又细,上身却不单薄。 老天保佑他穿的黑裤子不是小脚裤(我没有吐槽小脚裤的意思)。 老天保佑他也没有穿豆豆鞋(我也没有吐槽豆豆鞋的意思)。 看见他穿着最正常不过的黑色直筒裤,以及最正常不过的休闲帆布鞋,头发也不是大背头,我放下大半的心,对这男生的品位有了信心。只可惜这是有女朋友的男生。 我发誓接下来做的事不是故意的……好吧,我是故意的。 我假装去要吸管,顺便瞥了他在看什么一眼:英超球赛直播。等我回到自己的桌子边时,他正好有条信息进来,我又瞥了眼:“主教练脑子有问题吧,干吗换××××上场,无语。” 我简直太开心了。居然这情景并不像偶像剧,正常走向难道不是虐恋情深吗?我给自己安排的剧本是:我对他一见钟情,但他有女朋友。我只得暗恋多年,最后割腕自杀……我已经开始代入女主的角色了。谁知道他那样聚精会神地发信息,是在吐槽主教练! 我悄悄舒了口气,可能还止不住地嘴角上扬。 我在内心盘算,如果我和他在同一座城市,那我一定追他。 谁知道最后我们不仅在同一座城市,还同一所学校、同一栋教学楼、同一层的教室……最后我们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X城非常小,同一级的留学生迅速熟络起来,并且经常串门吃饭。 开学没多久,我被拉着去一个同学家聚会,形式是potluck(每个人都带一道菜)。 我拿电饭煲煮了排骨焖饭,做了满满一大锅。因为没有保温盒,我直接拎着电饭煲去的人家家里。 我敲门是老韩围着围裙来开的门。 他当时和我不熟,只知道我叫什么,其余的方面没交集。老韩热情和腼腆地对我笑了笑:“快请进。” 他看到我手里拎着的电饭煲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接过去,问我:“沉不沉?” 他手上还有水,估计刚才在洗碗,我接过电饭煲时几滴水蹭在我的手上,他低头和我说了句:“抱歉啊。” 我抬头疑惑地看他,他不自然地扭过脸。我跟着他进了门,边走边开玩笑地问他:“你是只会说三个字吗?” 他古怪地看我:“不是呀。” 我扑哧一笑,他也乐了。 当时我还不了解他,只觉得他过分客气拘谨,而且还不敢看我的眼睛。后来了解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一直没女朋友,就是因为不敢和女生说话,不敢看女生的脸,一跟异性相处就呼吸急促、精神紧张。 起初我并不相信,后来相信了,然后嘲笑了他好久。 我俩刚在一起时,他在床上躺得笔直,一动不敢动。我面冲着他,胳膊搭在他的腰上揽着他,一条腿包着他的腿,非常放肆。他胸腔起伏,半晌小心翼翼地闷闷地说了一句:“你平时都这样睡觉的吗?” 我语气很放肆地说:“是呀,我不抱着东西睡不着,而且怕你跑了。” 我故意还把手又勾紧了些。 他噢了一声,没敢提出异议,我都能感觉他在抖,仿佛我是什么变态色魔一样。 过了好半天,我都快睡着了,他窸窸窣窣地在被窝底下把手伸出来,盖住了我放在他身上的手。他轻拍着我的手,轻声地说:“我不会跑,你稍微放松些,我喘不过气来了。” 这种接触就像治疗过敏症,一点点加药的剂量,最后他就耐受了。 我之所以是他的例外,大抵因为脸皮足够厚。我喜欢慢慢入侵他的精神领地,就像小王子在驯服狐狸,然后每前进一寸就插个小旗子,得意扬扬地摇旗呐喊。他之所以允许我这样的行为,也是因为很喜欢我吧。 还有件很搞笑的事,就是他真的不敢看女生的脸。同学聚会,在场的人有女生,他和人家交谈时总会下意识地用目光来找我的脸。这很诡异,他要么低头,要么看我,然后自说自话。 他说以前没和我在一起时,只会低头,或者看天花板,和我在一起后,又多了个地方可以看。 这种事发生在言情剧里应该很浪漫吧,甚至让我有些自命不凡。 但冷静下来后我觉得不行,觉得这是隐患,以后在工作中他会有麻烦的。 我很严肃地批评他,像教育小孩子一样,说:“你这样很不礼貌。”我还说了一堆,就是让他努力克服这种心理障碍。 我好奇,问他在单位和女同事讲话也这样吗? 他说他们组里都是男的。 我说总有女的吧? 他说很少,有的话她们也和他没有工作交接问题,实在不行就发邮件。 我采用迂回政策,说:“那你当时怎么还主动过来帮我拎电饭煲?” 他想了想,说那是因为闻着觉得好香,最喜欢吃排骨焖米饭了。 我气得够呛。这是我歪打正着了? 我开始和他较劲:“那别的女的做了排骨焖饭你也会克服障碍咯?” 他十分震惊:“怎么可能?我已经有老婆了。再说我现在减肥,要限制碳水摄入。” 我真是气得牙痒痒,吭哧咬上他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气人?!反驳起来一套一套的。” 他摸摸我的头发,笑着说:“有事说事,你怎么还上嘴?” 不过当我俩再次回忆那次 potluck 聚会场景时,他别别扭扭地承认,当时他的大胆也出乎自己的意料,譬如说主动帮我提电饭煲,并不是因为他很爱吃排骨焖饭这样的蹩脚理由。 究其原因,他说也许那时候就对我有好感了。因为他在学校见到我几次,我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像在梦游,特别无害,给他很大的安全感。 我:“……” 但他话锋一转,说:“后来哪儿想到你是如此奔放的女子,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这清纯处男就这样上钩了。” 后来我仔细琢磨这事,回过味来,这人哪是什么清纯,分明是个老油条啊。 男人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还是可以大胆出手的嘛!比如说,他对我又是温柔地笑又是装绅士的,我竟然还同情他,真是可恶。 我呸。 第二章 木桶原理 关于那天聚会都做了什么,我基本忘了。我就记得我的排骨焖饭几乎无人问津,只有老韩一个人吃了五碗。 看到最后我都不忍心了,和他讲不用勉强自己,这次忘记放盐估计没什么味道。我当时的表情就和手机里那个捂脸无奈地笑的表情很像。我在想这男孩子怎么这么实诚? 他把碗一撂,惊异地看着碗底说:“可是我觉得很好吃啊。” 我都判断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说假话。 事实证明他是真的爱吃。 老韩是个口味很淡的人(怪不得他不怎么长痘!)。我俩在一起后,他做的饭菜我都要配着老干妈吃,不然真的清汤寡水,像在吃斋饭。 所以说那一次我又歪打正着了。 后来几个朋友在客厅玩桌游,老韩一个人在厨房洗碗、洗筷子。我们都管做东的朋友叫胖子,胖子和老韩是高中同班同学,关系很铁。胖子对老韩的贤惠习以为常,我看着老韩一个人在厨房孤孤单单地忙,还说要不要去帮他。胖子把我推去客厅,说不用管他。 但因为我对老韩有非分之想嘛,为了显示出我的善解人意和体贴,最后还是找了个理由去厨房帮他。 其实我压根儿不贤惠,都是装的。我家总共有五个杯子,只有五个杯子都脏了我才会去洗它们。我很懒的,又懒又颓丧。 当时我去厨房“帮忙”,还不是因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厨房里的老韩将袖子挽在手肘上,洗得十分认真。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微微弯着腰。 我看见他的手臂精壮有力,血管脉搏里有年轻男孩子那种特有的生命力和蓬勃感。 还有他的手也很好看,指节被冷水打得有些泛红,手指真的很修长。 (我控声音、控手、控腿,他把这些全占了。我当时想着的是迟早有一天我会拿下他,然后把他吃干抹净。) 我装乖,问:“要不要我帮忙啊?” 他回头飞速地看了我一下,然后又低头洗碗,笑道:“没事儿,你去玩吧,我这里很快就好了。就剩一、二、三、四……七个盘子。” 他说得礼貌,实际在赶客。但我偏不走。他直了直腰,明显身体僵硬了。 过了半晌,他开始没话找话:“我看你吃得不多,是不合胃口吗?”说着他便走过去打开冰箱,瞅了胖子家的冰箱一圈,指了指里面的酸奶,“喝不喝?” 他说这话时像在用糖果打发小朋友。 我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减肥,其实一般不吃晚饭的。” 他又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不胖啊?” 我很坦然地看着他:“我吃药,那个药特别容易发胖。” 老韩啊了一声,没把话往下接,估计觉得这是我的隐私。他又回到水槽前默默洗碗,洗得差不多了回看我:“那你的病严不严重?家里人放心送你出国吗?” 我耸了耸肩:“还行吧,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焦虑症。不吃药我就心慌、恶心、头晕,吃了药就发胖,没辙。况且我爸妈不知道我有焦虑症。” 我一口气说完,老韩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我觉得那是长辈看小辈的神情,总之挺复杂的,有些悲悯和隐藏得很深的同情。 他说:“其实真没看出来。”说完他又叹了一声,“那你真是挺不容易的。之前我妈更年期焦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说一闭眼就心跳加速,胡思乱想。” 我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焦虑症和抑郁症还不太一样,但共同点就是控制不住瞎想,还有入睡困难。 说着老韩便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在沥水架上,用厨房纸擦了擦手,还是拉开冰箱拿出一小瓶酸奶塞我手里:“走吧,我们去客厅。谢谢你陪我,其实我都习惯了。饭后喝酸奶有助于消化。” 看我有些拒绝之意,他补充:“别怕胖,你很瘦,太瘦了。” 之后大家在客厅打八十分,南方的一种扑克玩法,对我来说有复杂。老韩很耐心地给我讲了两遍规则,然后看我还是不解,唰唰地洗牌:“没事,你和我一家,打一把就清楚了。” 他洗牌又利落又帅,唰唰唰的。我又盯着他的手看,心里感叹这是什么神仙男孩子? 不得不说他的脑子真是好使,打八十分主要靠记牌,打到最后他指着一圈人的牌给我分析,这个人手里有什么,那个人手里有什么……然后他浅笑着看我:“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出什么了吧?” 其他一圈人气到拍桌:“不带这样的吧!” 胖子指指老韩对众人吐槽:“这人当年高考数学满分,你们以为呢?” 老韩爽朗地笑道:“又没说打牌不让讲话不让记牌。”然后他转头看我:“你看他们急了,咱俩配合得很好,你很厉害。” 这样胸有成竹又温柔的老韩真的太迷人了。我知道他在鼓励我,其实哪里是我厉害啊,是他把我那份都一起想了。 老韩真的记忆力超级好,不仅如此,心算能力也绝了。 我俩去超市的保留项目就是,我让他在结账时心算价格。每次他都和计算机一样给出答案,这个并不那么简单,因为国外买东西最终结算时要加 13%的税。而我呢,其实每次都想看他说错,但他每次都气定神闲地给出一个数字。我又崇拜又生气,会失望地说:“哎你怎么又对了?”他就过来捏我的脸:“怎么?还盼着老公出错吗?” 我把做的梦讲给他听,好几年前的梦现在我自己都忘记了,他还记得。因为我把什么都讲给他听,他这脑子装了许多我的生活屁话,我还挺内疚的,觉得往他脑子里倒了不少垃圾。 那天打牌实在太无聊了,我相当于躺赢,于是不到晚上十一点就开始打哈欠。老韩洗牌时看了我一眼,立马把牌放下,说了句:“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大家就到这里吧。” 其余人都有些恋恋不舍,本来是想玩通宵的。 最后老韩把大家都安排上出租车,转过身看着我。 他站在胖子家门口,背后就是深沉的夜色。我本来犯困,但被这晚上的凉风一吹,又清醒了,能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脏在怦怦跳。 他问我住哪里。我说我是走着来的,离得不远,就一站地。 老韩点头,说:“那走吧。” 我说:“啊?” 他迈开长腿:“我送你回去呀。” 说真的至今我都不理解他当时为何那样做。我问他来着,说我以为那时他对我有意思。 他说他也不清楚,可能因为我和他分享了隐私,所以他觉得有义务亲自护送“焦虑症病人”回家。 “你那时是怕我投河还是怎么着?”我问。 老韩点头:“是有点儿。你知道吗?我妈更年期时就特别反复无常,经常前一秒还哼着歌给我们做饭,下一秒就拿着菜刀坐在地上哭自己命苦,把我和我爸吓坏了。” 我很不服:“我哪儿有那样子?” 他说:“你是没有,但我怕啊。你记不记得?咱俩刚在一起那会儿,晚上听电台赶due date(作业截止日),你经常听着听着就开始哭,我当时心里其实特别慌。” 我是记得这事的。那时我自己心里有个自杀歌单,我不敢听任何一首这个歌单里的歌,譬如说齐秦的《大约在冬季》,齐豫的《橄榄树》,还有《鲁冰花》……只要听到有些年代感的歌,我真的就不想活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只要一听到这些歌,就会想起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我人生最快乐的十二年是和他们在一起的,隔辈的爱总是让人动容,而他们都在我大学期间相继去世了。这让我觉得无比孤单,世界上爱我的人少了一大半,我真可怜。 我和老韩讲过自杀歌单这事,他就记下了。 有时我俩在饭店吃饭,饭店放歌,我只要一皱眉头,他立马拉着我往外走。他把我安顿在饭店门外,和我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包,我们回家吃。” 有时他准备洗澡,都脱光了,听到我这边看电视,传来自杀歌单里的歌,整个人就裸着飞奔过来帮我换台,一只手捂着下面,一只手拿起遥控器调到外国致富经,还边换台边说:“保护我方猪猪!” 直到我俩在一起很久之后,有一次我无意中开始哼《大约在冬季》,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我咧嘴大笑:“哎?我刚才是在哼齐秦的歌吗?我发觉我好了!我不怕这些歌了!” 聚会结束那天小城的夜非常黑,路灯又相距甚远,在路灯和路灯之间是模糊的暗影,路两旁的灌木丛和树都黑漆漆的。 老韩走在我前面,估计没有和女孩子共行的经验,步子迈得极大。 因为那时我俩还没那么熟,我总觉得“等等我”有撒娇的意味,所以有时几乎要跑起来,也不愿意让他慢下来。 他终于察觉到了,停下来看我,见我气喘吁吁,说道:“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我说:“你才知道。我以为你要去参加奥运会了。” 老韩笑了,原地不动地站着,把我让到前面去:“那你走我前面。” 于是换我走前面。 迎面而来一个遛狗的路人,那狗高大威猛,几乎要到我的腰际,毛色漂亮极了。 那狗走过来嗅嗅我的手指头。路人抱歉地说着它很友好,不会伤人,又唤它的名字Alex。 我说没关系,在征求了主人的意见后,摸了摸狗的后背,夸赞养得真好。 路人和狗走远后,我发现老韩离我好远。他笔直地站在草丛里,看狗走远后才回到小路上。 他低头看着我,我抬头看着他。 半晌,我说了句:“你是怕狗吗?” 他动了动喉结,然后故作轻松地说了句:“不是啊。”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那你干吗站那么远?” “我怕它咬我。” “人家走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咬你?” “我哪儿知道?所以不可预知啊。”他一板一眼地解释着。 我觉得他幼稚极了。这一整晚的绅士、腼腆、胸有成竹以及温文尔雅的形象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这滤镜没了,他就是个怕狗的大男孩儿,但我的心突然变得好柔软。 我笑着说:“你怕狗就是因为怕它咬你吗?” “我不怕狗。” “……” “我怕狗咬我,是因为狗咬了我,我就得去医院打针,很麻烦的。但我不怕狗,狗狗那么可爱,我不怕的。”老韩继续解释着,试图让我分清“怕”和“怕被咬”的区别。这话在我听来简直苍白无力。 “好了、好了,你不怕。”我包容地笑。等我再看他时,他正愣愣地瞧着我。 “看我干吗?”我问。 他移开目光,摸了摸鼻梁:“没什么。” 过了好多年,有一天他做饭时烫了手指头。我正在沙发上玩游戏,扭头看见他在那里冲凉水。 我问了句:“没事吧?” 他立马哭丧着一张脸。这人就是这样,不被问还好,一被问立马委屈了,演得可真了。 于是我把他拉到沙发上坐着,他举着手指头假装哭道:“老婆,我手疼,是不是要被截肢了?” 我看了一圈,根本没看到哪里被烫,甚至都没有红! 为了配合他演出,我只得随便吹吹,然后说:“好了、好了,那我们不做饭了好不好?点外卖吧。” 他点头,然后突然过来亲亲我的脸颊:“老婆,你说‘好了、好了’的时候,我就好想亲你。” “为什么啊?” “不知道,就觉得特别温柔,是女孩子特有的温柔。” “那我以后天天说。”我滑开外卖 App,边点边像复读机一样说,“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他把我的嘴捂上:“不行的,就是要不经意间说这种话才有感觉,你要是刻意说就没意思了。” 他说得十分认真。然后他就说起以前那晚送我回家,说那时我说“好了、好了”的时候,表情和刚刚一模一样。 我问是哪种表情。 他说他语文不好,说不出来,就是笑笑的,很温柔,让他觉得自己被好好爱着。 我点好想吃的东西,看他还在回味,于是把手机塞他手里:“你这人真奇怪。” 老韩也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有时候也想当个宝宝吧。” 老虎也是大猫,只要是猫,哪儿会拒绝偶尔被挠肚皮呢? 结婚多年,我总结出了几个真理。 其一是婚姻木桶原理:双方的优点能够决定两人会不会相爱,双方的缺点决定了两人能不能长久地走下去。 我想我之所以能这么长长久久地被老韩套牢,大概就是因为连同他的弱点一并喜欢吧(虽然我总是会先被他气得半死,事后回想才会觉得他可爱)。 他哪儿是什么完美的人啊? 他过分注重细节,在生活里极度吹毛求疵,会在食品到保质期前拼命吃完然后胃疼,也会在哪怕食品过期一天时毫不留情地从我手里将食品夺过来扔掉。 有一次凌晨时分我吃辣椒肉酱拌米饭,他拿过来看保质期:过了两天,于是他不由分说地就要扔。我力气又没他大,辣椒酱被他夺走后我还被他教训了一通。 我气得直流眼泪:“我现在、必须吃辣椒酱配大米饭!过期两天根本没关系的啊!!这种调料过期半年都没关系的!!” 我去翻垃圾桶,他拦腰把我抱了起来:“不许吃就是不许吃。” 我咬他的肩膀:“你好烦啊!!!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求求你了,让我吃吧。” “我不管你还管谁?管隔壁王大妈洗不洗脚吗?”他也生气了。 我踹腿大哭,他才不管,把我扔下沉着脸出门去了。我以为他要跟我闹冷战,结果人家出门去超市买了罐新的辣椒酱放我的跟前:“吃吧。”他一脸邀功请赏的样子。 当时我那个气啊,感觉牙齿都要被自己咬碎了。他根本不能理解像我这样的人,有想吃的东西一定要立马吃到的心情,等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他的吹毛求疵还体现在极度谨慎上。 就比如拿他怕狗来说。我俩走在大街上,看到哪怕是柯基,他都要拉着我躲得远远的。我简直都要气笑了,他还一本正经地和我掰扯:“狗不会说话,你不知道它在想什么,说不定就要暴起咬人。” 我翻白眼:“柯基咬你干啥?以它那个高度它咬你的脚后跟很开心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很认真的!”然后他又补充,“你为什么瞧不起我的脚后跟?” 我不服气:“那有的人也不可预料啊,人比动物可怕多了,人会骗人,所以即使会说话也还是会咬你。” 他点头:“是啊,你说得没错。所以说真的我很不喜欢国外,这边总是有嗑药兴奋了表现不正常的人,也不可预料他们的行为。” 不仅如此,我们两个走在路上,旁边开来一辆巨大的垃圾车、油罐车、水泥车之类的,他也总是下意识地拉着我到更里面去走。 他严肃地说:“我怕它们突然爆炸。” 有时候他也感慨,说在他眼里这世界其实处处有风险,小到鸽子飞过在你头顶拉屎,大到垃圾车突然爆炸。 他超级怕死,也超级怕我死。所以他从不剧烈地亲我,也拒绝学习使用网上的技巧在我身上留下吻痕。因为他看报纸写一个男子给一个女子“种草莓”,结果亲出血栓,女子暴毙。 我对此很无所谓,根本不怕死,觉得人的命由天注定。他就会很伤心,说:“你是不怕死,但我怕。我特别怕我俩中有一个死了,另外一个还活着。” 他还说:“如果你死在我前面,我那么理智,肯定还会正常工作和生活,毕竟要照顾四位老人,但晚上回家就默默崩溃,都不爱《Dota》和足球了;如果我死在你前面,我就会想,我的猪猪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出门买菜还会迷路,走大街上被人欺负,没了我她可怎么办啊?” 我动动唇,忍住没说我不认路是装出来的,也没说我的柔弱也是装出来的。 我只得说:“那要死的话也没法控制啊,就算咱们都平平安安地活到七老八十,也总会一个人先死,一个人后死的。” 他惆怅地叹道:“的确是的。” 我又道:“那不如等咱俩很老很老了,一起去坐世界上最高的过山车,等俯冲下来时手拉手一起发心脏病。” 他听了很震惊。 想了半天,老韩幽幽地说:“虽然不想反驳,但是乘坐过山车是有年龄限制的,公园不会让太老的人上去玩的。” “退一万步说,”他继续思考,“就算人家让我们上去了,我们如果一起犯心脏病死去,同车的人会有心理阴影的。我们都这么老了,就不要再给人家添麻烦了吧。” 聚会结束那天我回到家先洗了个澡,非常细致地抹了一遍身体乳,心情不错,但称完体重后变得闷闷不乐。 我不相信这体重数字,觉得一定是因为我头发还是湿的,所以比以前沉。于是我把头发吹干,又上秤称,还是同样的数字。 一顿晚饭吃下来长了0.6千克,我心如死灰。 那时我对自己的体重过分偏执。我个子不高,不到161厘米,却对外声称163厘米。 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体重 38千克。我想要瘦得跟干儿一样,想要小鸟腿和明显的肋骨。 我知道这个要求近乎病态了。但我就是觉得如果能降到理想的体重,人生就会好转。我会变得比现在漂亮,比现在自信,能出门随便吃,然后假装自己吃不胖。 大三那年前任对象开始对我冷暴力,一个暑假从不主动联系我,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你不要来烦我,我在打游戏”。 那个暑假我从48千克瘦到43千克。开学回来我去他楼下找他,他本来很不耐烦,但下楼看到我,我感觉他明显目光柔和很多(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几个月以来,他难得温柔地问我怎么瘦这么多,我就哭了。他反而抱抱我,小声和我讲:“我觉得你比以前好看了。” 可能就是那时候吧,我觉得自己一定要更瘦一点儿才可以。 随后我就陷入了吃减肥药——暴食——吃减肥药——暴食的恶性循环,偶尔还会催吐。 这真的伤身又会摧毁人的意志力,所以哪怕后来我俩分手了,我依然对体重偏执。 和老韩在一起后,我开始试图去认识自己。 我在想,木桶原理之于我,哪个是短的那根板子? 在想这个问题之前我率先想通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人都是复杂的,必须接受复杂这个属性,才能去分析自身。 我平时看言情小说,里面总讲人设。 但现实生活中哪怕是五六岁的小孩子,都没办法用贴标签的方法分几种性格去定义。 我经常举的一个例子是,电视剧里大家演普通路人,都行色匆匆,但真正的普通人是这样的吗?我是个普通人,在排队买奶茶时,总会想慢慢劈叉,或是在进地铁站时高声歌唱。但我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而已。 我和老韩会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手拉手跳跃、跑步,像两个疯子,这样的我们不是普通人吗?我们是的呀。 但谁能解释我们的这种行为呢? 这就是复杂。 复杂和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不是偶然的。 所以我的短板是焦虑症本身吗?是我厌食、暴食、过度减肥吗?是我彻夜失眠然后疯狂拖延吗? 我觉得都不是,这些都是表象。 深层问题在于我迫切想要和世界割裂,同时又迫切地想得到外界的认可。 我在和人比较中得到优越感的同时又收获深深的自卑感。 我渴求美好的感情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值得。 我对自己的认同建立在虚荣和傲慢上。 我孤芳自赏,但别人夸我时又会大喊着“我很烂的!我很差的”,尖叫着跑走。 我想要改变现状,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假装爱自己,又深深厌弃自己的懒惰和懦弱。 我对一切感到迷惑、矛盾又愤怒,一腔怒火,却勉力维持优雅、虚伪的微笑。我不懂这个世界的法则,正如不懂自己。 我没办法真正放弃自己,又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过如此。也许曾经有过辉煌,但现在的我拒绝继续努力,偶尔依靠小聪明自负,但又陷入深深地悔恨中。 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是这样的状态。 而这一切的契机又让我一言难尽,也许是因为失败的恋爱,也许是因为父母的强势和控制,也许是因为祖辈的相继离世…… 我至今记得那时申请加国签证要例行体检,因为没多少可以选择预约的时间,不得不在还上课时买机票从上海飞回北京做体检。 那天下午我做完体检时间还早,因为我的返程航班是晚上八点,所以我妈说:“你去看看姥姥吧,姥姥其实上周心脏病发住院了。” 我去东直门中医院看姥姥,姥姥特别惊喜,一个劲儿地问体检怎么样,签证怎么样,仿佛我的事比她的身体还重要。 我几乎哽咽了,说:“你住院怎么不告诉我呀?” 姥姥塞给我一块费列罗的巧克力,说:“不碍事的,喏,这个你带上飞机吃。” 那天下午四点多,姥姥穿着病号服送我到医院楼下,阳光很好。她就站在树荫里,一直一直朝我招手,直到看不到我。 我一直记得那个场景。 回到上海后过了三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姥姥走了。 那时我在宿舍背单词,挂了电话,剥开了费列罗。我一直不爱吃巧克力,所以姥姥给我时我就随手放在兜里,经过飞机上两小时的飞行巧克力都被焐化了。此刻我把它剥开,刚吃第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然后就没再忍了。室友来抱我,我说我没有姥姥了。 长大好烦啊,爱我的人在离开,我也在变糟糕,生活就仿佛不会再好了。 所以那时我想死。死不是我想去做的一件事,我只是觉得如果死了的话,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戛然而止。 和老韩那种淡定沉稳的性子不同,我是个急性子的人,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所有事情的结果。 就像我在那个晚上必须吃到辣椒酱拌白米饭,那时的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我人生考卷的所有答案。 我会幸福吗?我会成功吗?最终会有一个温柔又帅气的好男孩来爱我吗?我会和爸妈和解吗?我会成为一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吗? 我不知道。人生这个考卷哪儿有答案啊?我就像放暑假的小孩子一样,将试卷往后翻到最末页找答案,结果发现一片空白。人生试卷的每道题都只有一个答案:“略。”这让我很焦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好像就在一个午后,我和老韩抱着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安稳又惬意。我俩醒来后面对面地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我把脚塞进他的腿缝里,他夹着我的脚,比谁力气大,我们就玩着这种蠢游戏。 他看见我眼中的他,我看见他眼中的我。 他看着看着便过来亲我。 我说:“咱们俩好腻哦。” 他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我说:“你喜欢我什么啊?我一点儿都不好。” 他说他讨厌不可预料的事,但我是个例外。 他说:“世界不可预料,所以危险;你不可预料,所以迷人。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听了就好感动啊,然后想:二十多岁的我其实错了,要做的并不是客观地去认清自己,而是要主观地去爱自己。因为我就是个值得被喜欢的人,哪怕没有理由。 我值得在一个静谧的午后和温柔的男孩子面对面地躺着,任由他对我说情话,亲我的额头。 嗯,我之于世界可是很宝贵的。\" \"1、网络原名《明天再想死的事情》,豆瓣首页强推作品,感动万千读者的恋爱告白书,真实还原“我”与老韩的恋爱细节。 2、全书一册完结,新增特别番外。随书附赠4张季节明信片,还原书中名场面;更有老韩视角未公开情书,狗粮暴击,超值典藏! 3、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爱情,而现在,和我的“老干部”男朋友好好谈恋爱,才是天下第一正经事。 4、老韩:世界不可预料,所以世界危险;你不可预料,所以你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