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全集（散文三集13）（精）

作者简介

茅盾（1896-1981），原名沈德鸿，字雁冰，浙江桐乡人。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社会活动家。曾任文化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 著有《蚀》三部曲（《幻灭》《动摇》《追求》）、《虹》、《子夜》、《霜叶红于二月花》等。他捐赠稿酬设立的专门奖励优秀长篇小说创作的“茅盾文学奖”成为当下中国最重要的文学奖项之一。

内容简介

去年五月，在上海，无意中遇到了一位中学时代 的同学；我们有十几年不通音讯了，一旦晤面，当然 彼此都很高兴。东南西北说了一阵，这位朋友脸上的 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低声问我道：“到底苏联是怎 样一个地方？你刚从苏联回来……” 他不说下去了，似乎他在斟酌自己想说的话。 我静默地等待着。但我心里却在想：大概他的问 题很多，所以先要整理一下再提出来罢。回国以后， 在上海各大学作过讲演，也参加过若干文化团体和私 人的座谈会，每次都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问题提出 来，提问题的人态度都很严肃，而所提的问题也依各 人的生活，职业，社会阶层等等而大有不同，但那种 认真求知的精神都很使人起敬，可惜我不是苏联研究 的专家，虽然去游历了几个月，而见闻浅陋，所答不 能满足所问，实在深感惭愧。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看 着这位老同学的严肃而郑重的面容，就有点局促不安 起来了。 这其问，老同学终于也把思绪整理好了，他提出 的那个问题却是我所猜想不到的，他说： “苏联有没有我这样的人？” 我一怔，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我简直摸不清他 这句问话的意义。 老同学看到我发窘，也忸怩地笑了笑，伸手搔了 搔头皮，表示抱歉地问道：“我这话没头没脑的，你 不明白我的意思罢？哎，怎么说好呢？……哦，先来 讲讲我自己。我们十多年不见了，我的情形恐怕你是 不会晓得的……” 老同学夹七夹八讲了一大堆。概括起来，是这样 的意思：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对于政治不感兴趣 ，他没有占过人家的便宜，也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当然，人家占了他便宜的时候，他也要愤愤不平的， 不过，止于愤愤不平而已。 “我有我的小天地——我所喜欢的工作，搜罗各 地的风俗习惯的材料……”老同学歇了一口气，淡淡 一笑，客气地接着说，“玩物丧志罢了，见笑得很， 可是，这是我的兴趣之所寄。人家看来，当然我是落 后了，有时我也承认：恐怕有点落后。可是，尽管我 弄的是不急之务，究竟也无害于人，是不是？” 他煞住了话头，严肃地望着我，然后单刀直人地 问道：“听说苏联人不能自己选择职业，都得由政府 指定，是不是真的？” 我忍不住笑了，我终于也悟到他开头那个问题— —“苏联有没有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义了， 我回答道：“那是反苏联的人造的谣言。” “哦，谣言！我本来就有点怀疑。父母尚且不能 指定儿女们干什么职业，只能劝告劝告。” “对了，你说的很对。”我不禁想到市面上各种 各样奇形怪状的关于苏联的谣言，其中有一些想入非 非，不近人情，简直是把所有的人都当作傻子，只有 他造谣者才是聪明的。 自有苏联这社会主义的国家以来，造谣家即有了 事做。最近的趋势，似乎专在“自由”两字上做文章 。三年前，我们就听到一种似是而非的论调：“苏联 有平等而无自由。”作此说者又假装公平，说英美等 国“有自由而无平等”。制造这些妙论的人们极力想 抹杀一个真理：自由的基础是平等。中国谚语有云：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为什么州官有放 火的自由，而百姓则连点灯的自由也没有了呢？因为 州官和百姓不是平等的。制造这些妙论的人们又发明 了“苏联人不能自己选择职业，都得由政府指定”的 神话。我的那位老同学就是受了这一类“神话”的神 经攻势之一人。但是，在这年头儿，这一类“神话” 的“市价”毕竟也每况愈下了。不甘受谣言所播弄的 最大多数的中国人都渴求认识苏联的真实情形，他们 不放过每一个最小的机会，在每一个提问题者的眼光 中，我都看到这同样的热忱。 受了这样热忱的鼓励，我陆续写下了游历苏联时 的见闻。这些一鳞一爪的笔记，当然不够得很；对于 渴求知道苏联政治，军事，经济，科学，文艺等等各 方面伟大成就的人们，这些笔记是连“画饼充饥”也 谈不到的。而我之所以还有勇气把这样浅陋的东西拿 出来，一则是由此可以窥见苏联人民生活的剪影，二 则是由此也可以知道苏联人民保卫世界和平民主的奋 勇与坚决。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