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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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白轮船/艾特玛托夫代表作
ISBN: 9787020143399
艾特玛托夫(1928—2008),吉尔吉斯斯坦国宝级作家,他的作品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浪漫主义激情,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强烈的抒情色彩,提出了尖锐的道德和社会问题。艾特玛托夫曾是苏联文学的一面旗帜,是一代中国作家的精神源泉。
白轮船渐渐远了。轮船的烟囱在望远镜里已经看不清了。轮船很快就要看不见了。现在孩子该给随爸爸轮船航行的故事想出个结尾了。一切都想得很好,就是结尾老是想不出来。他可以毫不费事地想象出他怎样变成鱼,怎样顺着河向湖里游去,怎样遇到白轮船,怎样同爸爸见面。也能想象出他要对爸爸讲的一切。但再往下,事情就难了。因为,如果再往下,就要看到岸了。轮船就要渐渐靠近码头。水手们准备登岸。他们就要各自回家。爸爸也要回家。妻子和两个孩子要在码头上等他。这可怎么办呢?跟爸爸走?爸爸肯带他吗?要是带他,妻子就要问:“这是哪一个?从哪里来的?他来干什么?”不行,还是不能跟爸爸走…… 白轮船越走越远,渐渐变成一个隐隐约约的小白点儿。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到水面上。在望远镜里可以看到,紫红色的湖面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轮船走了,不见了。白轮船的故事到此结束。该回家了。 孩子拿起地上的书包,将望远镜夹在腋下,快步下山,曲里拐弯地在山坡上跑着。离家越近,心里越感到慌张。小牛嚼烂了衣服,是要找他算账的。一顿打骂是逃不掉的。为了给自己打气,他对书包说:“你别怕。就让把咱们骂一顿好啦。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小牛会跑走。就算我挨几巴掌,我不在乎。要是把你摔在地上,你也不用害怕。你是摔不碎的,你是书包嘛。不过,要是望远镜落到奶奶手里,那就不好办了。咱们先把望远镜藏到棚子里,然后再回家……” 他就是这样干的。他真怕进家门啊。 家里却是一片寂静,静得叫人提心吊胆。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好像人都离开了这块地方。原来,别盖伊姨妈又被她男人打了一顿。爷爷又去劝说过大发脾气的女婿,老人家少不了又是哀告,又是恳求,又是拉奥罗兹库尔的拳头。又看到女儿被打得遍体鳞伤、蓬头散发、嚎啕大哭的整个受辱场面;又听到人家当着他这个亲爹的面用最肮脏的话骂他的女儿;听到人家骂她是不生崽子的母狗、是不产驹儿的该死的母驴,还听到各种各样的别的一些下流话。少不了又听到女儿不要命地、发疯似的叫喊,诅咒自己的命运:“老天爷不叫我怀胎,难道是我的错?世上有多少女人就像绵羊那样,生起来没完没了,可是老天爷偏偏就和我过不去。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你还是打死我吧,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来,打吧,打吧!……” 莫蒙老汉十分痛心地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还在喘着粗气,两只手搁在膝盖上,不住地哆嗦着。他的脸煞白煞白的。 莫蒙朝外孙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无精打采地将眼睛合上。奶奶不在家。她到别盖伊姨妈家里去了,去劝他们别吵别闹,帮他们整理东西,收拾打碎的碗碟。奶奶就是这样的:奥罗兹库尔打老婆的时候,奶奶不去过问,也不叫爷爷去管。打过了以后她才去劝,去说宽心话。能这样,就算不错了。 孩子最可怜爷爷。在这样的日子里,老人家每次都好像差点儿要死去似的。他像呆了一样,坐在角落里,不愿意见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对任何人都不说。在这种时候,莫蒙想的是,他已经老了,他想,他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是儿子打仗死了。现在已经谁也不晓得,谁也不记得他的儿子了。要是儿子还在的话,也许,他的命里不会有这么多的磨难了。莫蒙还想念一直跟他相依为命的他那去世的老伴儿。但最大的不幸还是两个女儿命里没有福。小女儿将外孙丢给了他,自己跑到城里去,如今一家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大女儿就在这里跟着奥罗兹库尔,受尽了折腾。虽然有他老人家在她跟前,虽然他为了女儿什么都忍受着,可是一年又一年,她总是享不到当妈妈的幸福……她跟奥罗兹库尔已经有很多年了。她跟他在一起,实在过够了,可是,她又能往哪里去呢?……他已经老了,说不准哪一天会死掉,到那时候,这个已经够不幸的女儿又会怎样啊? 孩子匆匆忙忙喝了一碗酸牛奶,吃了一块饼子,就靠着窗子悄悄地坐了下来。他没有点灯,不愿惊动爷爷,让他尽管坐着,尽管去想吧。 孩子也在想自己的心事。他不懂,别盖伊姨妈为什么要拿烧酒去讨好丈夫。换来的是一顿拳头,可是,过后她又是一瓶…… 唉,别盖伊姨妈呀,别盖伊姨妈!有多少次丈夫把她打得半死,但她总是原谅他。爷爷也总是原谅他。为什么要原谅他呢?不应该原谅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很坏,很没有良心的人。这里才不稀罕他呢。没有他,我们照样能过。 他气坏了,他那天真的头脑活灵活现地想象出一幅公正地惩治恶人的画面:他们一齐扑向奥罗兹库尔,将这个又肥又大又肮脏的家伙拖到河边。然后,就来晃他,趁势把他扔到河中心。他便向别盖伊姨妈和爷爷求饶。因为他是不会变成鱼的…… 孩子觉得痛快些了。他甚至觉得很好笑,因为他在想象中看到了奥罗兹库尔在河里挣扎的样子,还看到他那绒布帽子在旁边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