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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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早就醒了。 当然不是自然醒，因为窗户外面还黑魆魆的一片呢， 还正是打呼噜和说梦话的时候呢。 早早是被吵醒的。 吵醒早早的不是爸爸不是妈妈也不是奶奶，不是弟弟 晚晚，更不是家里的小狗点点。 而是鞭炮。 外面的鞭炮太密了，简直比夜空中的星星和麦田里的 麦子还要密：你听，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前一串刚刚落下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后一串赶紧就起来啦……就像一群 反应飞快的同学在做成语接龙，中间连一点儿思考的当儿 也不用留。而且有时候是几串鞭炮同时响起来，就像有几 个同学同时想起了一个成语，于是都叽叽喳喳地做抢答。 那声音就更大、更吵了…… 也难怪，因为今天才初六。 正月初六。 日子还在年关里。 年关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美的那道关：离家很久 很久的大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差不多家家都团圆了。吃的 是好的，几乎顿顿都有肉；穿的是好的，几乎人人有新衣 ；看的是好的，电视里几乎天天都有热热闹闹的晚会；说 的是好的，几乎都是吉祥话和祝福语…… 对了，还要贴春联、挂年画、走亲戚、放鞭炮。 特别是鞭炮，要一口气从除夕放到正月十五。而且不 仅仅一日三餐之前放，天黑之后也会放，天亮之前还会有 人放——整个世界还都在梦乡里，鞭炮声像加了扩音器， 听起来最最吵人了。 早早好几次都被吵醒了。 以前，被吵醒之后，早早只是迷迷糊糊地睁一下眼， 挪挪胳膊动动腿，顶多再翻个身，换个姿势，接着就又像 花儿一样香地睡着了——毕竟，早早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 小姑娘，再加上又处在不用早起的寒假里，所以正是贪恋 热被窝的好时候。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早早挪了挪胳膊， 结果胳膊碰到的是被子；伸手摸了摸，摸到的依然是被子 。 应该是妈妈呀。 应该是温暖的妈妈呀。 早早一下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才还像淘气时的晚 晚一样黏着自己不放的困，现在就像一只受惊的小老鼠， 嗖地一下逃得没影了！ 早早试探地伸直了腿——没错，触到的并不是那个刚 回来几天的爸爸，而是晚晚的小脚丫！ 早早噌地一下坐起来，拉下了电灯绳。 小小的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就尽收眼底了。 妈妈不在被子里！ 爸爸也不在被子里！ 但是被子上面多了一张纸，一张很显然要早早一开灯 就可以看到的纸。 早早一把抓起来。 “早早，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赶 到嶂山县城了，也许已经上了汽车了……” 哇——早早看不下去了，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也许是早早的哭声太响了，比外面的鞭炮声还要响， 只用了一秒钟，就把五岁的晚晚给哭醒了。 晚晚也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晚晚也扯开嗓子哭，而且一边哭着一边掀起被子往外 面跑。 早早是不可能再哭的了。 因为跟光着脚、只穿着一身薄秋衣的晚晚比，哭这件 事情真的太小太小了。 早早现在要做的，就是也像晚晚一样，光着脚、穿着 一身薄秋衣，以最快的速度追出去……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