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归旅店

如归旅店
作者: 李浩
出版社: 金城
原售价: 28.00
折扣价: 19.95
折扣购买: 如归旅店
ISBN: 9787802515604

作者简介

李浩,1971年生于河北省海兴县。二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协理事,河北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 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各家报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及评论等文字四百余篇。作品先后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报刊选载,并入选四十余种选集。作品被译成英文、日文。 2000年,短篇小说《那支长枪》获第九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 2007年,短篇小说《将军的部队》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同时获第十一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特别奖, 2009年,获第十二届庄重文文学奖。 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如归旅店的叙事》《失败之书》《刺客列传》;短篇小说《那支长枪》《一只叫芭比的狗》《碎玻璃》等;中短篇小说集《谁生来是刺客》《侧面的镜子》《蓝试纸》等。

内容简介

我有着自己的固执,一直这样。譬如有人问我你的家乡在哪里的时候 ,我时常会愣一下,想一下,然后说,在河北,交河镇。他们听我的口音 不太像本地人。我自己感觉,我已经是本地人了,很是了。三十多年,我 努力让自己变成本地人,也努力学习本地的口音。在这个地方,我都快变 成一棵树了,已经深深地扎下了根。是的,其实当他们问我家乡在哪里的 时候,我想到的是一棵高大苍老的槐树。我有着自己的固执,我把那棵槐 树当成是自己的家乡。我的家乡是…棵树。我真是这样想的,虽然从来没 好意思这么回答。别人问起,我先想到的就是那棵树,有半边已经死去, 只剩下曲延的枯枝显现着它的苍老。而另外的半边则枝繁叶茂,有层出不 穷的树叶和藏在其中的小鸟——乌鸦。我已经有四十几年没有回去了,四 十……四十五年了。我想我再也回不去了。现在我居住在南方,已经适应 了它的全部,不只是桥和水,不只是连绵的雨和它的窄巷,不只是这些。 我已经在这个被称为南方的地方扎下了根,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妻子去 年因病离我而去,而两个孩子都已成家,大女儿的儿子也上了小学),何况 ,我老了,某种疲惫和病已一起侵入了我的骨头,而骨头里还存有一块很 小的弹片。四十多年,它也长成我的骨头了,和骨头一起支撑着我的衰老 。它是……还是不提它了。 也许是老了的缘故,也许是房子里时常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缘故,这些 日子,我时常会梦见那棵老槐树。真的,我有着自己的固执,我一想起家 乡,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棵槐树,然后是我们家的老房子,如归旅店。不知 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固执,我想到的家乡只有那么小的 一点儿,仿佛在我们家的房子之外,在这棵老槐树略远一些的地方便不再 是家乡。我的大伯家不是,四叔家也不是,王家染房也不在我的“家乡” 之内。真的,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固执。也许,是我最近的梦里,出现的 只是那棵老树,那几间破旧的房子而已。也许根本不是梦见,我只是想到 了它。自从白内障慢慢笼罩我的双眼以来,我就分不清哪些是自己想到的 ,哪些是自己梦见的;分不清哪些是现在发生的,哪些是记忆中的。妻子 死去之后,每天一觉醒来,我就和她说话,能看到她坐在另一边,在忙手 里的活儿。我说的三五句,她能听到自己耳朵里的也许只有一句半旬。我 知道她死了,身体和温度消失了,可我能看到她。我给她讲我的梦,讲我 的家、我的父亲和兄弟。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们很少这样说话。我们很少 说话。 在她死后,我和她有话说了。 我说我的家乡,说那棵老槐树,如归旅店,交河镇,说滹沱河里的水 和鱼,说那里的人。我说我的梦。 出现在我梦里的首先是那棵槐树,据说它是我爷爷的爷爷种下的,那 时,他刚刚带领全家迁到交河。据说我爷爷的爷爷是个秀才,得了功名的 他却没有得到家族的尊重,相反,他的哥哥嫂子还处处相逼,总想压在他 的头上。而我的这位祖先也没有好脾气。(四叔说这位名讳玉堂的老老爷爷 还犯下了一个什么样的错,具体是什么错他并不清楚,这是听外姓的人讲 的,反正他犯得很无赖、很荒唐,于是遭到了家族的孤立和惩罚,在原来 的村里住不下去了,所以才有后来的搬迁,但我父亲坚持没有这样的事儿 。他只是脾气大了些而已。)他迁离了原来的刘官屯,让自己和这棵槐树一 起在交河镇埋下了根。我爷爷的爷爷,购买了宅子,在我爷爷的时候将它 改造成了大车店,到我父亲的时候,它有了那个并不十分恰当的名字—— 如归旅店。在我爷爷的爷爷种下的那棵槐树旁,他的儿子——我的老爷爷 也种过一棵槐树,但在我出生前,四叔和我父亲分家时,那棵槐树被我四 叔砍掉了,据说他和我父亲因此还生了不少的气。我爷爷也种过一棵槐树 ,一棵枣树,但都没有成活。到我记事的时候,我们家门前只有那一棵大 槐树了,它足够苍老,有半边已经死去,剩下的半边却还郁郁葱葱,藏得 下偶然落下的鸟和偶然来到的蛇。我记得有一次我从树下经过,一条绿色 的小蛇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突然落到了地上,比我大两岁的二哥吓得尖叫 了一声,而我的大哥则飞快地扑上去,抓住蛇的头和尾,将它拉成了两段 。大哥说,这样的蛇无毒,没什么可怕的,但不能让它数你的头发。否则 你就完了,会遭到它的咒,所以见到这样的蛇不能放过。他提着血淋淋的 两段,故意朝我们走来。 之后的许多年,我都不太敢走近那棵槐树,尽管它有巨大的阴凉,可 以躲避和减缓骄阳带给树叶和肌肉的火热;尽管它还可以避雨,不让寒冷 的、发黏的雨点落到身上。我总感觉,说不准什么时候,一根树枝就会悄 悄地变化,变成一条绿蛇甩到我的头上(这种落叶的乔木有暗灰色的干和绿 色的枝)——这并不是个玩笑。当年,我的担心可没有一点儿玩笑的意思。 四十五年了,那棵树在我的梦里还是老样子,它没有特别的变化。当 然,在梦里,如归旅店也还是老样子,也没有特别的变化。这不是真的, 我离开的时候它就……我很希望它没有变化。我愿意把我的梦见和想见都 依然看成是真的,到现在,我常常无法完成对自己的欺骗。到我这个年龄 ,真的假的,看见的或者是梦见的似乎都已不太重要,我也不想再去分辨 它,不想再去区别。在这个被我的父母称为南方的地方,在这个一个人住 的房间里,在昏暗和潮湿的环境下,在自己微弱的视力和时而发作的病痛 中间,我靠这些真的假的、想到的和梦见的生活,它们是我的水和盐。是 我的空气和呼吸。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打发那些余下的、好 的或并不怎么好的时间。 想起那棵老槐树,我就会想起一个遥远的黄昏。 那么,遥远。P0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