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文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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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14215977
我二十一岁时,正在云南插队。陈清扬当时二十 六岁,就在我插队的地方当医生。我在山下十四队, 她在山上十五队。有**她从山上下来,和我讨论她 不是破鞋的问题。那时我还不大认识她,只能说有一 点知道。她要讨论的事是这样的:虽然所有的人都说 她是一个破鞋,但她以为自己不是的。因为破鞋偷汉 ,而她没有偷过汉。虽然她丈夫已经住了一年监狱, 但她没有偷过汉。在此之前也未偷过汉。所以她简直 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说她是破鞋。如果我要安慰她 ,并不困难。我可以从逻辑上证明她不是破鞋。如果 陈清扬是破鞋,即陈清扬偷汉,则起码有一个某人为 其所偷。如今不能指出某人,所以陈清扬偷汉不能成 立。但是我偏说,陈清扬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 置疑。 陈清扬找我证明她不是破鞋,起因是我找她打针 。这事经过如下:农忙时队长不叫我犁田,而是叫我 去插秧,这样我的腰就不能经常直立。认识我的人都 知道,我的腰上有旧伤,而且我身高在一米九以上。 如此插了一个月,我腰痛难忍,不打封闭就不能入睡 。我们队医务室那一把针头镀层剥落,而且都有倒钩 ,经常把我腰上的肉钩下来。后来我的腰就像中了散 弹*,伤痕久久不退。就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起十五 队的队医陈清扬是北医大毕业的大夫,对针头和钩针 大概还能分清,所以我去找她看病。看完病回来,不 到半个小时,她就追到我屋里来,要我证明她不是破 鞋。 陈清扬说,她丝毫也不藐视破鞋。据她观察,破 鞋都很善良,乐于助人,而且*不乐意让人失望。因 此她对破鞋还有一点钦佩。问题不在于破鞋好不好, 而在于她根本不是破鞋。就如一只猫不是一只狗一样 。假如一只猫被人叫成一只狗,它也会感到很不自在 。现在大家都管她叫破鞋,弄得她魂不守舍,几乎连 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陈清扬在我的*房里时,裸臂赤腿穿一件白大褂 ,和她在山上那间医务室里装束一样。所不同的是披 散的长发用个手绢束住,脚上也多了一双拖鞋。看了 她的样子,我就开始捉摸:她那件白大褂底下是穿了 点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穿。这一点可以说明陈清扬 很漂亮,因为她觉得穿什么不穿什么无所谓。这是从 小培养起来的自信心。我对她说,她确实是个破鞋, 还举出一些理由来:所谓破鞋者,乃是一个指称,大 家都说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没什么道理可讲。大 家说你偷了汉,你就是偷了汉,这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至于大家为什么要说你是破鞋,照我看是这样:大 家都认为,结了婚的女人不偷汉,就该面色黝黑,乳 房下垂。而你脸不黑而且白,**不下垂而且高耸, 所以你是破鞋。假如你不想当破鞋,就要把脸弄黑, 把**弄下垂,以后别人就不说你是破鞋。当然这样 很吃亏,假如你不想吃亏,就该去偷个汉来。这样你 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破鞋。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 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义务叫别人 无法叫你破鞋。陈清扬听了这话,脸色发红,怒目圆 睁,几乎就要打我一耳光。这女人打人耳光出了名, 好多人吃过她的耳光。但是她忽然泄了气,说:好吧 ,破鞋就破鞋吧。但是垂不垂黑不黑的,不是你的事 。她还说,假如我在这些事上琢磨得太多,很可能会 吃耳光。 倒退到二十年前,想象我和陈清扬讨论破鞋问题 时的情景。那时我面色焦黄,嘴唇干裂,上面沾了碎 纸和烟丝,头发乱如败棕,身穿一件破*衣,上面好 多破洞都是橡皮膏粘上的,跷着二郎腿,坐在木板* 上,**是一副**相。你可以想象陈清扬听到这么 个人说起她的**下垂不下垂时,手心是何等的发痒 。她有点神经质,都是因为有很多精壮的男人找她看 病,其实却没有病。那些人其实不是去看大夫,而是 去看破鞋。只有我例外。我的后腰上好像被猪八戒筑 了两耙。不管腰疼真不真,光那些窟窿也能成为看医 生的理由。这些窟窿使她产生一个希望,就是也许能 向我证明,她不是破鞋。有一个人承认她不是破鞋, 和没人承认大不一样。可是我偏让她失望。 我是这么想的:假如我想证明她不是破鞋,就能 证明她不是破鞋,那事情未免太容易了。实际上我什 么都不能证明,除了那些不需证明的东西。春天里, 队长说我打瞎了他家母狗的左眼,使它老是偏过头来 看人,好像在跳芭蕾舞。从此后他总给我小鞋穿。我 想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无辜,只有以下三个途径: 1.队长家不存在一只母狗; 2.该母狗天生没有左眼; 3.我是无手之人,不能持*射击。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