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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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举宴赈灾 雨，滂沱的大雨。 举头也看不尽的混沌，天地茫茫尽为乌有，阴阳不分 。 老天爷不要钱似的从云端将雨水一缸接一缸浇泼在人 间，那水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待河水上涌之后，两岸 良田悉数被浸没，平地变成泽国，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半 分屋舍的影子。 容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上，所有震惊、恐惧、 惶惑都已经被眼前情景慑为木然。 完了，全完了。他很清楚，这个地方算是彻底给毁了 。 他脚下这片土地本该是个繁华的村庄，半个月前的这 时候正是村子一日里最热闹的光景：农夫从田间归来，孩 童们追逐嬉戏，家家户户升起炊烟，路过便可闻见饭香。 但现在，举目所及，悉为洪水。滔滔不绝的雨水令河 流水位上涨，最终冲垮河堤，河水争先恐后地涌向郊外和 县城。雨一直未停，还越来越大，洪水也得以四处肆虐， 把所能到达的地方都占为自己的领土。 伞已经变成累赘，雨水狂笑着将油纸伞砸出一条条裂 缝，流向伞下的人。 容卿一把推开随从的手，索性任由自己暴露在大雨之 中。而在那之前，他早已满头满脸的雨水，连眼睛都睁不 开，只能一手抹脸一边艰难眯眼。人人都是如此，人人都 像是为这场灾难而悲怆，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郎君！”身后的随从跟不上容卿的脚步，下意识张 嘴喊了一声。 声音却转眼被大雨吞没，漏不出半点，连他自己都听 不见。 “小郎君，你快拉住容御史！不能再往前了，再走就 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陪同而来的官吏使出平生力气大声 嘶吼。 小六猛地回头，发现原本在他们来时还能露出大半的 高地，居然短短工夫又被淹没许多，像一头巨龟慢慢下沉 ，现在只肯让一点点龟壳露在水面了。他心下惊恐，赶紧 抬起脚步想要追上前面的容卿，冷不防被水下石头绊住， 整个人仆倒，溅了一头一脸的泥水。 再看容卿，已是前后无路，四处皆水。与他一起被困 住的还有旁边一棵老树，在洪水中颤颤巍巍，迎来无可奈 何的命数。 “快！你们快去救我家郎君！”小六顾不上膝盖疼痛 ，目眦欲裂地吼道。几名官吏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从京城过来的监察御史容卿听说洪水泛滥，非要离开 安全的县城高地，亲临此地视察，众人苦劝不听，光迁县 县令只好派了县丞和吏员等人陪同。谁知雨越下越大，非 但没有半分缓解的迹象，洪水还逐渐向高地蔓延，连此处 原本不在洪水范围内的山坡，转眼也被茫茫洪泽吞噬。 波涛之中不乏木桶衣物，更有疑似头发的黑色发丝飘 荡，仿佛有人于水下沉浮，生死莫测。 众人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去探查救人，唯独这位容御 史悍不畏死，居然想要上前去捞人，结果现在他自己被困 住，还要劳动别人去救他。县丞李沿早就在心里将容卿骂 了千八百遍。 救，还是不救？ 救人，他们自己也很可能被冲走；不救的话，这可是 朝廷御史，上头若是问罪，他们难辞其咎。但这毕竟是天 灾，御史自己作死，旁人也无能为力吧。 李沿心念电转，他识水性，但往前一步跟往后一步， 自己的结局截然不同，若现在奋不顾身去救人，连自己的 性命都有危险。 想及此，他面上的表情更惊慌了：“这可怎么办，我 这就回去找人来救容御史！” 现在回去哪里还来得及？小六难得灵光，扑上前将李 沿紧紧抓住，声嘶力竭道：“快救郎君！我们解下衣带绑 住腰，手拉着手过去，来得及的！” 李沿咬咬牙：“别说衣带了，就这水势，绑了麻绳都 会被冲走！” 一来一回两三句争执的工夫，水位又高了一截，连带 小六他们这里都已经淹过脚背，容卿那边更是只剩方寸之 地，进不得退不得。 小六惊恐交加，声音带上了哭腔：“郎君您等着，我 们这就救您！” 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