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草原

作者简介

王樵夫，男。满族。内蒙古克什克腾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赤峰市人大代表。著有长篇小说《大辽残照》，散文集《倾听花开的声音》，长篇报告文学《草原亲王府》《地勘先锋》等，作品曾在《民族文学》《作品》《天津文学》《山花》《啄木鸟》《延安文学》《春风》《满族文学》《草原》《鹿鸣》《文艺报》《文学报》等文学报刊上发表。著有电影文学剧本《生死股》《良心》《好人周艳梅》等。作品曾荣获第十一届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文学创作“索龙嘎”奖。现任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百柳》文学执行主编。

内容简介

额吉和她的其其格 一 晚上，额吉放牧回来，在毡房前下了马，发现毡房里异常 寂静。 额吉来不及拴马，她撒开缰绳，焦急地喊了起来：“其其格，其其格……” 可是，还是没有反应，额吉冲进了毡房，仍然不见其其格。 额吉有些害怕了，“其其格，其其格……”她边喊边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迅速转到毡房后面，继续大声喊，“其其格，其其格……” 听到额吉的喊声和脚步声，“其其格”从远处的羊圈里颠儿颠儿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只小狗，原来其其格和小狗在一起。 其其格看见了额吉，高兴得小尾巴一摇一甩，径直跑到额吉的身边，撒娇地把脖子伸到她的怀里。 其其格是一匹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小马驹。 “其其格”，是额吉给小马驹起的名字。 额吉弯下腰，一把搂住了小马驹，嗔怪地说：“其其格，你太淘气了！”她生气地举起手，想朝小马驹的额头打下去。可是，手举在半空中，又停下来。 其其格噘着嘴，无辜地朝额吉的怀里拱，它已经习惯了额吉怀里的味道，出生的那天，额吉就把它抱在怀里，用奶瓶喂它。 刚才突然不见其其格，让额吉出了一身冷汗。 其其格瞪着黑黑的眼睛，拼命地朝额吉的怀里拱，一拱，又猛地一拱，一下子，把额吉拱了一个仰面墩，额吉的屁股都摔 疼了。 额吉坐在地上，抱着其其格的头，哈哈地大笑起来，一双粗糙的手，爱抚地拍着其其格的脸，夸赞地说：“其其格，好样的，你可以跟二岁子牛犊顶架了！” 小狗在身边摇着尾巴，羡慕地瞅着这一切。 在草原上，马和狗，都是牧民的家人，是最好的朋友。 额吉手拄着地，吃力地站起身，一摇一晃地朝毡房走去。 额吉老了。她的腿弯弯的，典型的罗圈腿，这是长期的牧区生活，给额吉留下的痕迹。 二 其其格一生下来，就没有奶吃。 贡格尔草原上的雪，下起来连天扯地，瞬间，就把毡房严严实实地盖起来了。漆黑的夜里刮起风，犹如一群怪兽在嗷嗷地吼着，刮得包顶直摇晃，额吉听到四周咔咔欲裂的声音，不安地说：“马群要被雪抓跑了，怀驹的骒马找不到家了……” 外面，惊慌的马群四处乱撞。风雪夜，马群会顺着狂风跑出上百里。 额吉连连祈祷：“长生天，快停了这发疯了的雪、尥蹶子的风，让那些可怜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吧！” 就是在这个暴风雪的深夜，其其格提前降生了。它还没在地上站稳，瘦弱的母马又冻又饿，死了。 其其格被额吉抱进蒙古包，它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四肢弯曲着，身上挂着冰，靠着毡墙打战。 额吉穿着宽大的袍子，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她颤巍巍地用手擦去其其格嘴、鼻子处的胎液，用自己的袍子揩干它的身体，然后紧紧地把其其格搂在怀里。 额吉心疼地说：“我再晚出去一会儿，你就冻成一砣梆硬的冰了。” 其其格的毛干了，身体暖和了，它的嘴朝额吉的怀里拱，找奶吃。 小马驹出生两个小时之内，要吃上初乳，这样不但能增强它的免疫力，而且可以使它有力量站起来。 其其格刚出生，睁开眼就看到了额吉慈祥的脸庞，它把额吉当成妈妈了。 额吉用手指梳理着其其格身上的茸毛。 其其格越发饥饿，它抬起头，充满期待的眼睛湿漉漉地瞅着额吉。可是母马死了，额吉可怜地亲着它的脑门儿，急得满头 是汗。 额吉突然想起喂羊羔的奶瓶，忙塞到了其其格的嘴中。 其其格吮了几口，又吐了出来。 它愈加急切地向额吉的怀里拱着，一下，又一下，额吉用手推拒着。其其格用嘴叼住了额吉的手指，用力地吮吸起来。 额吉急忙抽回手，她哎哟哟地站了起来，一连后退了几步。 其其格紧紧地跟了上来，朝额吉的腿上撞。 额吉急了，她说：“长生天，可怜的马驹子要饿死了，这可怎么办呀？” 突然，额吉解开袍子，露出了自己松弛的乳房：“长生天呀，我老了，你是想让我办好最后一件事，特意派来一个马驹子吗？” 其其格叼住了她的乳房，一股巨大的眩晕袭击了她。额吉抱住小马驹的头，幸福地说：“从此，你就是我的孩子了，其其格，你就叫这个名字了。这个名字好，草原上的一朵花儿……”话还没说完，涌遍全身的是被空吸的疼痛！ 额吉失望了，她心疼地说：“我真的老了！可怜的其其格呀，我去给你找一个奶水像泉水一样旺的额吉吧……” 额吉借挤马奶的机会，把其其格偷偷地塞到了一匹刚产驹不久的母马的后腿下，母马感觉到了异常，尥了一个蹶子，躲开 了。 母马的蹄子，差一点踢到其其格的头上。还没有叼住奶头的其其格吓得愣头愣脑，倒退了几步，不知所措。 额吉抓住马笼头，她反复捋着母马的鬃毛，拍着它的脊背，劝它说：“你是一个懂事的妈妈，一个有爱心的妈妈，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母马逐渐安静了。 额吉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可是这一次，也失败了。 其其格饿得站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儿子乌力吉见此情景，失望地劝额吉：“五畜生下来，都是有命的，送到野草滩，随它自生自灭吧！” 额吉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气愤地说：“住嘴！狠心的东西！这是一条命呀！我活了七十多岁，还从来没有把一条活着的命扔到野草滩上，不管是牛羊还是猫狗……亏你说得出嘴！我用自己的奶喂活的羊羔子，今天不是已经能拴成一排了吗？你这瞎子难道没看见那些羊？”额吉真的气极了，“扔了它，就是把它扔给狗，母狗都会奶它！走吧，你回去问一问你的媳妇塔娜，你小的时候，我也可以扔了你不管吗？” 乌力吉从来没见过额吉发这么大的火，委屈地说：“人和马怎么一样呢？” 额吉的语气变得温和了：“是呀，儿子，人和马不一样。可是，天下的母亲是一样的，天下的母爱是一样的！” 额吉有了新办法。她把新鲜的马奶泼向天，泼向草原，泼向东南西北，嘴里默默地祈祷。 祭完了天地，额吉把剩下的马奶涂在母马的额头上，她敲着围栏，虔诚地唱起了劝奶歌。从日出一直唱到日落，悠长哀婉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上，穿透了云层，在大地上回响。 母马起先不在意，渐渐伫立静听。当太阳快要落山，晚霞映红了草原，母马终于被感动了，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它叉开后腿，露出了饱满的乳房。 儿媳塔娜惊喜地喊起来：“额吉哟，它真是听你的话，其其格有奶吃了！” 此作可以归纳为以蒙古马文化为精神载体和审美对象的主题叙事散文集。作者对蒙古马的生存智慧以及蒙古族的居住习惯、生产方式和历史文化均有细致的描写，也对草原生态、游牧传统、人与自然的和谐等问题给予了忧虑重重的思索。语言上饱含感情、细致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