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板塘/长篇历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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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过天晴 厚板塘的人谁也不敢相信，一个差点气死老婆的秀才 竟然敢愤然离家出走! 清道光年间，八月的一天，热辣辣的太阳带着秋老虎 的威势烘烤着大地，空中隐隐约约飘散着袅袅的岚气，草 叶卷曲，树枝垂首，秋蝉嘶哑。一个二十四五的书生身穿 蓝色长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厚板塘，朝着丰城方向赶去 。走了不出半里路，书生忽然停下来，返过身子缓缓跪下 ，对着稀稀拉拉散落着十几栋土坯房的厚板塘拜了三拜， 泪流满面地说：“厚板塘，我愧对于你……不过，我发誓 ，一定痛改前非、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混出个人样来， 改变你这个丑模样，让你变得像白马寨一样俊美，名满丰 城。否则，永不还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食言!” 拜毕起身，擦干泪．义无反顾地昂首阔步向前走去，边走 边口中念念有词： 先贤创业真艰难， 弟兄同心挽狂澜。 寻常旧貌四百载， 吾辈立志换新颜。 此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名满丰城的厚板塘逊孚公第十 二代玄孙涂士良。那个让他流泪跪拜的村子便是他的家乡 厚板塘，由涂士良的远祖涂逊孚、涂守孚兄弟俩苦心所建 。别看村子很普通，甚至有点寒酸，可也有四百多年历史 。 话说大明王朝宣德元年，岁在丙午，用西方人的纪年 法当是1426年。夏初，老天爷哭丧似的，终日泪水滂沱， 风裹着雨，雨卷着风，无休无止，肆虐地抽打着大地。山 区的山槽水沟泥沙俱下，浊流滚滚，奔腾咆哮；平原地带 塘漫湖满，浩渺茫茫，一片汪洋。 山下涂家村建在一个馒头般的山包下，说是一个村， 其实只是孤零零地趴着一栋茅草房，显得十分破烂和猥琐 。若是遇上两条凶猛的公狗打架，都有可能将房子撞倒。 房子三间，东边两间，前间住人，后间是牛栏。住人的前 问里面是一张平头床，住着房子的两个男主人。牛栏里猪 牛同栏，一头花色的老母牛和一只刚刚阉割过的五六十斤 重的黑母猪，尽管是两种不同的牲畜，倒也相安无事地处 着，老母牛从不欺负小母猪。西边是厅堂，厅堂里墙根下 摆着一张三条半腿的小方桌，那半条腿用几块稍微平整一 点的石块垫着，使其和另外三条腿高度相等。厅堂后面的 拖屋里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架着一口豁嘴铁锅。房 子四周砌着一丈来高的土砖，土砖上方吊着草苫。房子里 住着兄弟俩，哥哥涂逊孚，年纪二十有二；弟弟涂守孚， 比哥哥小两岁。这摇摇欲坠的房子本来就经不住风吹雨打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偏偏碰上连日 风雨飘摇，这房子自然是危在旦夕了。兄弟俩躺在一张平 头床上，忧心忡忡地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哥，你说这雨什么时候会停?”睡在床西头的弟弟涂 守孚说。 “天晓得!”睡在床东头的哥哥涂逊孚心情沉重地应道 。 “我们栽的那些禾坐了这么几天水牢，可能会全部浸 死呢。”涂守孚说。 “天要落雨娘要嫁，有什么法……”涂逊孚叹气道。 “看样子今年又要白天光一年哕!”涂守孚也长长地叹 口气道。 “我们有手有脚，总不能任老天摆布!等退了水再撒秧 ，栽些七月黄吧。”涂逊孚说，“今年我们都去打长工， 自己田里的事起早摸黑做吧。年景再不好，总还要活下去 啊。多吃点苦就是了。”尽管涂逊孚只比涂守孚大两岁， 可由于长期处于兄长的位置，渐渐地成了弟弟的主心骨， 家中大小事情都由他说了算。 “我们生成吃苦的命，不吃苦怎么办?哥，你放心，我 不怕吃苦，只要能活下去。”涂守孚说。 “穷无根，富无蒂，我就不信我们会吃一辈子苦。兄 弟同心，黄土变金，只要我们勤扒苦做，日子总会慢慢好 起来的。即使我们这一辈子碌碌无为，我们的子孙后代总 有人会出人头地的。”涂逊孚充满信心地说。 正说着，牛栏里的牛哞哞地叫了起来，猪也Ⅱ母吗地 叫着，并且在圈里跳着，显得有点恐慌。 “哥，我去看看怎么了?”涂守孚说着翻身下床，一脚 踩下去，大吃一惊，诧异地说：“哥，不好了，屋里进了 水，水都浸到我的脚肚子了!” “啊?”涂逊孚急忙翻身起床，点亮煤油灯，果然看见 四只鞋像小船一样在水面上漂浮着，一只小青蛙在水里自 由自在地游着，鼓起一对幸灾乐祸的大眼睛。外面一阵狂 风刮过，鬼哭狼嚎一般；雨点沙沙地敲打在大门上，像密 集的鼓点；房顶吱嘎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 “守孚，这房子会倒!快，穿上蓑衣，我抱猪，你牵牛 ，躲到后面山上去。”涂逊孚果断地吩咐着。 兄弟俩按照各自的分工忙碌起来。涂逊孚首先将那个 皮革斑驳的枕头箱子交给弟弟，说：“我抱猪不好拿，你 拿着。千万别丢了，里面还有一点碎银子，是我们全部家 当呢。”那只枕头箱子是祖传的，爷爷年轻时枕过，后来 父亲枕着结婚，父亲去世后涂逊孚接着枕。尽管破烂了， 可是里面还能装点东西，涂逊孚用来装钱，白天藏在楼上 柴草里，晚上枕在脑袋下，心里踏实。里面有多少钱．弟 弟涂守孚从来不讨问。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