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

作者简介

程玮，著名儿童文学作家。198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1988年在西柏林国际电视中心培训毕业。1992年定居德国汉堡，从事中德文化交流活动，为德国电视二台制片人。中篇小说《来自异国的孩子》、长篇小说《少女的红发卡》分获第一、二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电视剧作《秋白之死》获1987年飞天奖*编剧奖，电影《豆蔻年华》获金鸡奖及政府奖。自2008年以来，出版有“程玮至真小说散文”（8部）。

内容简介

山里的早晨，天亮得很 晚。大概是因为山太高，把 东边天空中黎明前的霞光给 挡住了。 几年前，姚小禾就跟山 妹子相约，要在天亮以前， 爬到村东的云亭山顶上，去 亲眼看一看，那被诗人和小 说家们描写得无比美丽的太 阳是怎样从广阔的、平坦的 地平线上升起来的。头一回 她们去了，可偏偏不巧，是 个阴天，什么也没看见。以 后呢，就总也没看成。天亮 前的觉实在太香了，怎么也 起不了床。有时朦朦胧胧想 起了这件事，翻个身，又朦 朦胧胧地睡着了。管它，日 子长着呢，要在这山坳里活 一辈子呢，哪天不能看呢？ 然而，人的命运往往会 发生突如其来的变化。比如 姚小禾，从今天开始，她就 要走上一条新的生活道路了 。她的一切，都将随着发生 变化。 早晨，姚小禾起了个大 早。 她穿一件红黑格子的春 秋衫，一条藏青涤卡裤子的 两条缝笔直笔直的，一直流 到脚尖上。脚上是一双簇新 的黄球鞋，是爹去县城帮她 换粮票时买的。她站在墙上 的那面小圆镜前，镜子太小 了，得先照上半身，往后退 几步，再照下半身。她花了 好大功夫才把自己从头到脚 照清楚。她对自己的打扮很 满意。 开始梳头。没办法，姚 小禾从来都编不好左边的辫 子。不管她怎么拆了编，编 了拆，左边的辫子总是很别 扭地撅着，非得用一个夹子 夹紧了，才能像右边的辫子 一样平服。 这时，山妹子进来了， 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唉 ，折腾得我一宿没睡安生。 ” “我也是。”姚小禾高兴 地说，“十二点醒一次，一 点醒一次，两点半醒一次。 等真正睡着了，娘就来喊了 。” “走过大均家，他那条黑 狗冲着我直叫，真把我当成 贼了呢。”山妹子说着，把 姚小禾好不容易编起的辫子 统统拆散了，“你呀，一定 没吃过鸡翅膀！”这里的女 孩子都相信，吃了鸡翅膀就 会梳辫子。 姚小禾对着镜子里的自 己微微地笑了。这面镜子已 经微微发黄了，听说还是妈 妈的嫁妆呢。它照着姚小禾 从一个塌鼻子、细辫子、黄 脸蛋的小丫头，长成了一个 水灵灵的少女。姚小禾出落 得很清秀，眼睛细细的，嘴 巴小小的。当她笑的时候， 总是死命地抿着嘴，像是怕 她那一口雪白的牙齿给别人 看见。 山妹子也很中看。她长 着两颗细细的虎牙，在她高 兴的时候，总是让它们无拘 无束地露在外面。她可不怕 被别人看。可现在，她却紧 抿着嘴，不声不响。 姚小禾突然发现，山妹 子的眼睛是肿的！不用说， 山妹子在晚上又哭过了。唉 ，倒霉的山妹子，怎么会比 她少考了四十几分。就为这 四十几分，小禾考上了省城 的重点中学，而山妹子呢， 连县中也没有考上。她家再 不让她念书了。在山里，让 一个小丫头家念到初中毕业 ，也说得过去了。可姚小禾 总觉得，山妹子考得不好， 也有她的一份责任。她总觉 得非常抱歉。临起床那会儿 ，她还做了个梦呢，梦见山 妹子也考上了省中。她们一 起坐上一辆很长很长的汽车 ，到南京去上学。 南京，好像是一个远在 天边的地方。姚小禾接到录 取通知书的那天，趴在学校 的地图上，用尺子细细地量 了半天。从南京到她们县， 不多不少三厘米。但这是直 线距离。他们村在山里头， 要走出这重重叠叠的大山， 得绕多少盘山公路，谁也说 不清。小禾的爹、娘和两个 哥哥，谁也没有出过这么远 的门。 山妹子知道姚小禾在看 自己，抬起眼睛，不自然地 冲着她笑了笑，随即用欢快 的语调说：“编好了，看， 多平服，多好看！” 娘已经把早饭端上桌。 大米稀饭、白馒头，两面透 黄的荷包蛋还吱吱地响着呢 。姚小禾吃两个，山妹子沾 光，吃了一个。 爹、娘，还有哥哥，全 都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地看 着小禾吃早饭。要说的话， 昨天，前天，几天以前都已 经说过了，说够了。姚小禾 的铺盖也都准备好了。被子 是里外三新的。被面是一条 翠绿的线绨被面，还是奶奶 死的那年，一个城里亲戚送 的。因为奶奶活了72岁，又 是子孙满堂，所以这挽幛是 吉利的、讨寿的，全家都不 舍得用。娘说等哥哥娶媳妇 时给哥哥，但这会儿给了小 禾。考上省中。比娶媳妇还 稀罕呢。听老师说，一个南 山县才取了姚小禾一个人。 娶媳妇可是每家都有的事儿 。 刚放下碗，娘又塞给小 禾五个鸡蛋，让她路上吃。 鸡蛋热乎乎的，还有点儿烫 手。小禾把它们揣进衣袋， 鼓鼓的，不好看，又拿出来 ，放进书包里。 外面，一阵马达声由远 而近，在黎明前的村子里， 显得格外响亮。是山妹子爹 开着拖拉机来了。村里的姚 书记交代过，一定让小禾坐 村里的手扶拖拉机走。“这 是我们羊角村的女状元，我 们要威威风风地把她送到县 里的汽车站！”姚书记就是 这么跟爹说的，说得爹笑了 好半天。 “小禾，收拾好了吗？” 山妹子爹在外面大声地问。 “好了！”姚小禾应了一 声。怎么，鼻子有点儿发酸 了，酸得直想掉眼泪。 哥哥帮小禾扛起铺盖卷 ，爹帮着提了个网兜，娘揉 揉眼睛，一把攥住了小禾的 手，像怕她突然飞走似的。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