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淄河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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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之城 父亲最美好的年华在那座县城。 我们竟然很少提及那座县城的名字——广饶，而在更 多的时候叫它“西关”，或者干脆就喊它“城里”。县城 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座城，但与我们乡下的界限又是那么清 晰。 1 与许多人不同，父亲那时去西关是上学。作为“老三 届”的高中生，父亲有太多理由骄傲与自豪着，他将很快 离开这片乡土，到大城市去栖身，而那些人将继续在这里 面朝黄土背朝天。他去西关背的是书包，而很多人是推着 小推车，挑着担子，载一些无关紧要却又不得不来回贩卖 的货物，譬如地瓜，譬如土豆。拥有半袋子小米和黄豆在 20世纪的60年代该是多么富足。那时上学的父亲很少穿鞋 子，赤着脚行走在往返西关的大路上，就是打篮球，也是 经常赤着脚在土操场上奔来跑去。他是那样爱惜鞋子，时 常脱下来放进书包里，一双大脚板被路面磨满了老茧，又 用足迹丈量了多少路程。 那时父亲他们上学必经的那条淄河上还没有桥，我能 想象出他们把书包顶在脑袋上涉水过河，然后踏上一条通 往殿堂的梦想之路。 关于那座县城，已经越来越少的人知道它为什么叫“ 西关”。听父亲说，当年那座县城无非像一个大点的村子 。城关里许多村落连在一起。每逢农历“三”或“八”的 日子，都会赶起熙熙攘攘的大集。一条歪歪扭扭的沟沿里 流动着脏兮兮的废水，沟沿上流动着的是络绎不绝的人群 。一些摊位毗邻连接，小商贩们交易着那个年代能够流通 的一些简易商品，一些泥盆与铁锅被敲来敲去，向人炫耀 着成色与火候。马踏湖的草席、北洼里的芦苇以及草编的 盖簟与箅子，在这里都有销路和市场。羊角沟的虾酱咸鱼 总不算紧俏，还有临沂山区的干蘑与软枣也不算昂贵，那 些东西黑乎乎甚至像牲畜的粪便，城里人肯定看不上，但 谁让县城里的过客又多是乡下人呢？ 一座石桥连着一条幽深的巷子，那里面似乎集聚着一 座城的多少荣华与污垢，积淀着的还有多少过往与历史。 人来人往，那种谈吐陈旧得有点老态龙钟，只有路南那座 百货商店泛着新时代的色彩，清一色的砖瓦到顶，代表着 国营企业的尊严与气派。只有那里面才有搪瓷脸盆与大城 市里的洋布，这儿就是准确意义上的“西关”。而沟沿上 那些只是“西关集”，在国营与民营之间，泾渭分明，高 下立判。虽然那儿在许多年后会有一个漂亮的名字——“ 月河路”，难以掩盖的却是一座城的半世沧桑。 想象不出那年月西关集上有什么可以交易的商品。听 父亲说过，一只胡萝卜掺和菜叶和麦糠蒸制的窝头曾经卖 到过3块钱，那是20世纪60年代初的一只窝头和3块钱。那 时沟沿东侧的县委大院还是一片矮趴趴的平房，一些直属 机关的院落用青砖确立着自己的地位与不同凡响。一扇扇 铁栅栏门是那样冰冷，顶上都林立着锋利的枪尖。在国内 最困难的那段“自然灾害”期间，沟沿上那些面孔肯定多 是营养不良的枯黄色，看见地摊上那些昂贵的食物，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