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北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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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37831703
这样——我来到喀山大学学习了,仅此而已。 上大学的想法是中学生叶夫列伊诺夫灌输给我的。此人是个可爱的年 轻人,一位生有女人般温柔眼睛的美男子。他同我一起住在一间阁楼里。 他常见我手中拿着书,这引起了他的关注,我们便认识了。不久,叶夫列 伊诺夫开始说服我,说我具有“研究科学的特殊才能”。 “您天生就是为科学服务的。”他潇洒地甩动着浓密的长头发说。 当时我还不明白,连家兔都能为科学服务,可是叶夫列伊诺夫那么出 色地向我证明:这些大学正需要我这样的小伙子。当然,米哈伊尔·罗蒙 诺索夫的事迹令人激动。叶夫列伊诺夫讲,我到喀山就住在他家,秋冬两 季完成中学课程,再通过“随便”几场考试(他真这么说:“随便”),到 大学里就会给我一份公家发的助学金,而大约再过五年我就会成为“学者 ”了。这一切——都很简单,因为叶夫列伊诺夫才十九岁,而且有一颗善 良的心。 他考试完毕,就离开了,大约又过两个星期,我也追他去了。 外祖母送我时,劝告说: “你别对人发脾气,你总是发脾气,变得又厉害,又傲慢!这都是跟 你外祖父学的,可是你外祖父,他又怎么样呢?这个苦命的老头子,活来 活去,到头来成了一个大傻瓜。你要记住一点:上帝不会指责人,这种事 ——魔鬼才乐意干哪!永别了,唉……” 她从松弛的褐色面颊上擦去几滴稀稀拉拉的眼泪,说道: “咱们再也不能见面啦,你这个不安生的孩子,远走高飞了,可是我 却活不长啦……” 最近一段时间,我离开过这位亲爱的老婆婆,甚至很少见到她,但是 此时此刻,我突然痛苦地感觉到: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个如此真心实意亲近 我的人了。 我站在轮船船尾看见,她在码头岸边,一只手画十字,另一只手抓住 那条旧披肩的一角,擦自己的脸和那双对人闪耀着无限慈爱的黑眼睛。 我就这样来到了这座半鞑靼式的城市,住在一所平房的狭窄的小屋里 。这所小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一条狭窄街道尽头的土岗上。住宅的一面墙 对着火灾后留下来的一片荒芜的空地。这片空地上杂草丛生;在艾蒿、牛 蒡和酸模类草丛中,在接骨木的灌木丛里,还隆起一些砖房的废墟,这片 废墟下面——是个大地窖,一群野狗住在里面,也死在里面。我非常清楚 地记得这个大地窖,它是我的那些大学中的一所。 叶夫列伊诺夫一家有母亲和两个儿子,靠菲薄的抚恤金为生。头几天 我就看到,这个身材矮小面色苍白的寡妇怀着多么痛苦的忧愁,从市场回 来,把买到的东西摆在厨房的桌子上,来解决一个难题:即使不算自己, 又怎能用一小块次肉为三个壮小伙子做出足够的美餐呢? 她沉默寡言。在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凝聚着无奈的温顺的顽强精神, 如同一匹竭尽全力的马——这矮小的马拉货上山,明明知道拉不动,却还 要拉! 我来到这家三天之后,一大早,她的两个孩子还在睡觉,我在厨房里 帮她洗菜,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我: “您为什么到这里来?” “学习呀,上大学。” 她的两条眉毛连同额头上那黄皮肤一起往上扬了扬,她用刀碰破了自 己的手指,吮了吮血,坐到椅子上,又立即站起来,说道: “啊,见鬼……” 她用手帕缠上割破的手指,夸奖我说: “您很会削土豆。” 哼,怎么能不会!于是我对她讲了我在轮船上干过活儿。她问: “您以为——靠这个就能上大学吗?” 那时候我还不大懂得幽默。我对她提的问题很当真,便对她讲了我的 行动计划,而最后一步是要科学殿堂的大门在我面前打开。 她叹了口气喊道: “哎,尼古拉,尼古拉……” 这时候他正进厨房里洗脸,他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像往常一样快活 。 “妈妈,做顿饺子吃多好啊!” “好吧。”母亲同意了。 我想炫耀一下自己烹饪方面的知识,就说:“要做饺子,这块肉不好 ,也不够。” 这时候瓦尔瓦拉·伊凡诺夫娜生气了,冲我甩了几句刺话,弄得我两 耳发红又发胀。她把一小把胡萝卜往桌上一扔,从厨房出去了,尼古拉对 我眨了眨眼,这样解释她的举动: “闹气啦……” 他坐在板凳上告诉我,一般说来,女人比男人更神经质,她们天性如 此,——这点已被一位有声望的学者无可争辩地证实了,他好像是瑞典人 。英国人约翰·斯图尔特·穆勒也讲过诸如此类的话。 尼古拉很愿意教导我,他利用每一个适当的机会,给我的头脑灌输某 种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知识。我贪婪地昕他讲,后来佛克、拉罗士佛克和拉 罗士查克林在我头脑里混成一个人了,我也弄不清楚,谁砍了谁的头:拉 瓦西砍了杜模力呢,还是正相反?这位出色的年轻人真心实意希望“育我 成人”,他信心十足地告诉我这一点,但是他却没有时间及一切其他条件 ,来严肃认真地关照我。那种年轻时期的利己与轻率使他看不出来:母亲 是怎样竭尽全力而又费尽心机来操持家务,他的弟弟是个反应迟钝的沉默 寡言的中学生,对此就感受更差了。然而我早已敏锐地了解到这套厨房化 学与经济学的复杂戏法,我清楚地看出这位妇人的机灵劲头,她不得不经 常糊弄自己两个孩子的胃,还要养个寄居的其貌不扬而又风度欠佳的小伙 子。当然,我得到的每块面包就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我开始寻找随 便什么工作。一大早我就离开这家,免得吃饭,遇到坏天气——就躲避到 空地上那个大地窖里。我在那里闻到死猫死狗的气味,倾听狂风怒吼,很 快就悟出来:上大学——不过是幻想,要是去波斯,也许更明智些。我已 经把自己看成一个白胡子的魔法师,有能力种出苹果那么大的粮食粒儿和 一普特重的土豆,一般说来,能够设想出不少有益于大地的善行,在这大 地上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极其困难地四处奔波。 我已经学会了幻想种种奇遇和伟大的功勋。在生活困难的日子里,这 对我很有帮助,因为这样的日子太多,——我也越来越擅长幻想。我不期 待外来的帮助,也不指望幸运的机遇,但是在我内心却逐渐培养了坚强的 意志,生活条件越是困难——就觉得自己越坚强,甚至越聪明。我很早就 明白,人是在对周围环境的反抗中锻炼成长起来的。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