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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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21202878
房伟 1976年出生于山东滨州,文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现代文学馆首届客座研究员,中国作协会员,山东首批签约评论家。于《文学评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等刊发表论文一百余篇,获****博士学位论文提名奖,刘勰文艺理论奖,山东省**社科成果奖,江苏省**文学评论奖等,有著作《王小波传》等六部。 曾于《收获》《当代》《花城》《十月》等刊物发表长中短篇小说数十篇,数十次被转载,小说入选2016年中国小说排行榜,2018年收获文学排行榜,获紫金山文学奖、叶圣陶文学奖等,著有长篇小说《英雄时代》等,**东吴大学访问学者,现执教于苏州大学文学院。
中国野人 北海道是*本北面的苦寒之地,*早定居着原住民阿伊努人。北海道作为开化晚的“虾夷地区”,明治维新后,才渐渐走上文明之路。从北海道出发,坐船3天,才能到达中国青岛港,从青岛坐汽车,1天行程,才能到山东高密县。昭和十九年(1944)后,很多中国人被掳到*本北海道煤矿做苦工,有一个高密男人,不堪忍*矿业所的虐待,逃脱出来,独自在雪原生活了13年。他被人称作“中国野人”。 一 很多年后,垂垂老矣的野人,思绪还经常回到那片人迹罕至的雪原。群山峻岭之间,雪落的声音,静到极处,仿佛暗夜花开,幽蓝芳香,不疾不徐,但没*没夜地落,也会逼得人发疯。雪一开始像小玻璃屑,硬硬的,一粒粒地敲在人脸上发痛,慢慢地就变成指头肚大小的雪块,*后就变成鹅掌形的雪片。北海道的寒冬特别长,为了躲雪,野人没*没夜地蹲坐在洞里昏睡,醒了就吃点准备好的土豆和野菜。让眼睛习惯黑暗,其实比习惯光明*容易,这会带来稳定持久的麻痹感。野人体会到盲人幽闭的处境。 长长的冬眠期,黑暗的洞穴,野人坐着,洞不敢挖得太深,地下水会悄悄地从身体下面渗出。洞穴要在雪季来临之前打好,不能太低洼,雪水会倒灌入洞,也不能在山的高处,那里风太大,只能在半山腰背风的地方,还要考虑躲避*本人,要在洞口做植被伪装。洞口不必太大,也不必太深,但一定要宽敞,像大肚子泥瓮。挖好了洞,野人就将全部家当搬进去。两只铝壶,两只半截铁锨,铁罐子里装着土豆、萝卜干、海带、干鱼和煮熟的野菜,一把柴刀用来防身。一小瓶咸盐和花生油,则是他的宝贝,只有**饥饿的时候,才拿出来**,安慰一下舌头和牙齿。一张破帆布裹住身体,破旧的美*大衣贴身穿着,零零碎碎的破塑料袋子和半张破狗皮则铺在身下隔离寒气。洞内空气污浊,要保持洞口通风。*麻烦的是大小便,由于摄入很少,野人没有多少排泄物。他在洞后端挖了一个深坑,如排泄了,就用碎塑料包着埋在坑里。 开始有些恐慌,慢慢的,野人进入冥想状态。他在黑暗中侧坐,身体各部分渐渐僵硬,和泥土一个温度了,***也在寒冷的打击下,蜷成冷硬的东西,缩在两腿之间。眼睛沉入黑暗,像溺水的人慢慢划入深水,带有某种神秘**仪式气息。暗黑的洞,野人感到他像蚕蛹,一只**的,蜷缩在永恒异国时间的幼虫。他在冬眠,不知何时醒来,或变成蝴蝶,飞回到中国高密那个叫团泊村的地方。他应是白色的,不是中国人的黄皮肤,而是蚕蛹苍白柔弱的样子,他的灵魂就漂浮在黑暗中,像牛乳沉入煤油。一片茫然虚无后,身体官能变得沉重,先是腿、胳膊,然后因饥饿瘪下的肚子,也停止了轰鸣蠕动,*后才是舌头。舌头安睡在嘴里,犹如躺在家里的土炕,保存着身体唯有的温度。此时听觉却格外灵敏。如果静静地听,人迹罕至的生命禁区,依然有无数丰富的表情。常见的是风声,发出“呜呜”的响声,时高时低,时粗时细,有时又会突如其来地发出“噗噗”的转音,该是遇到山口的阻碍,仿佛人的哭声被突然揪住喉咙。还有地冻裂的“咔咔”声,松柏裂开的“啪啪”响动,时断时续,似旷野深处的*声,从很深的地方钻出,荡出无数回音,又在冰冷的空气里慢慢飘远。 他总在梦中来到大海边,束手无措。同伴未被*本人捕去的时候,他们曾一起围着大海哭泣。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扎成小筏,漂流了三天三夜,却被洋流暖风刮回岸边。他们痛恨那些冷峻的海。它把北海道变成无法脱离的鸟笼,他们虽然逃脱了矿业所,却怎么也逃不出*本,*回不了家乡。北海道的*本海波涛汹涌,寒风凛冽,掩盖了野人歇斯底里的哭号,也扼住了野人破碎的心。 寒冷冬季,只有昏睡才能将消耗降到*低,忘记刺入骨髓的寒冷。整*昏睡也不行,野人睡上几个时辰,就用指头掐胳膊,强迫自己清醒。但有时候,还是睡死过去,或再也睡不着,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无论眼睛如何努力,洞口尽头还是无边黑暗,剩下的只有说给自己听的,也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喃喃低语。野人的梦中也会出现一只熊。它冷冷地注视着野人,巨掌的利爪在冬阳里闪着寒光,刺痛野人的眼,流泪不止。野人能感*到腥臭的、令人窒息的气息。野人数次在雪原见过熊,甚至和熊面对面地近距离接触过。他当时正在溪边捉鱼,熊饥肠辘辘,他也是。熊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狐疑。也许熊对眼前这个长发垂肩、目光呆滞的动物尚不能准确判断。野人和熊对峙着。他不顾一切地怒吼,这可能激怒熊。但他豁出去了,他不想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出人意料,熊转头跑开了。他至今不能忘记那次和熊的对视。灵魂都要被熊捉住了,但他硬挺着不动,有种手指泡在烈酒里的感觉。 二 76号,还偷懒!打死你! 野人时常在狠毒的呵斥声中惊醒,醒来发现,那不过是幻听。梦中他也常回到漆黑幽深的矿井。那时他还不是野人,而是一个号头为76号的中国劳工。*远的记忆,来自民国三十三年(1944)秋的那个下午。平原的秋收即将到来,初秋有些凉了,野人喜欢在村口田垄护秋,金黄的麦浪,在微风吹拂下,微微颤动,蓝天下全是麦香的气息。世道不太平,*子总要过下去,只要活着,本分劳作,生活也有希望。年初,他娶了玉珍过门,如今妻子的肚子仿佛颗粒饱满的庄稼,也已隆起。野人急切地盼望孩子的来临。后来野人无数次回忆起那个下午,也觉出很多不同寻常之处。野人出了家门,身上穿着妻子刚做好的棉袄,邻居姜仁宝请他吃饭,答谢他帮助料理丧事。村口有座青石桥,他左脚踏上桥头,石板有些滑腻,夕阳软软地趴在肩膀上,轻轻地呵着暖气,不知为何,他没来由地感到惶恐。往*熟悉的村子,一下子变得陌生,石桥仿佛慢慢融化了,他一阵阵眩晕,脚下也虚浮,目光越过村口低矮的黄土墙,枝桠丛生的老槐树,远处是缓缓流淌的临沭河,几只黑颊花喜鹊惨叫着四散,在灰黄的天幕成为逃离的**。清濛的太阳冷冷地挂在鲁西平原的天空,呆滞得似毫无生气的死胎。 这时候,几个黄黄的人影,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发出含混不清的斥骂。野人突然想到,也许那就是地狱爬出的魔影。从那一刻开始,十多年的苦难之门就被悄悄地拉开了。正是那个下午,他被几个黄皮子伪*抓住,先押到村公所,后被装上汽车,拉到县城,从县城又到了青岛,他和700个同样茫然无措的中国农民一起,被推搡到“普鲁特”商船。他狠狠地回头看了几眼祖国,心想这也许是*后告别了。 他待在明治矿业所大半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从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成了瘦骨嶙峋的病夫。春节的寒夜,几十个中国矿工抱头痛哭。矿井里也是无边的黑暗,只有幽深之处传来的“叮叮**”的敲打声,才能证明人还活着。病会死,饿会死,塌方会死,野人*怕被*本人殴打。有个狠心的*本人,居然将他的同伴活活打死,丢在深坑里。野人在矿井静静地哭泣,却找不到尸骨来祭奠。可惜了一个好男人,竟做了*本的孤魂野鬼。他决心冒死逃出去。终于,他和同乡从厕所粪道里逃出,却迷失在北海道的雪原。后来,同乡都被*本人抓回去了,只剩下他在苦苦支撑,誓死不放弃。冷、饿,野人都咬着牙挺下来,但病来了,却难以承*。发高烧让人浑身酥软,头昏脑涨,心跳加快,拉肚子*可怕,好几天直不起腰。胃痛、眼睛疼,都是常见的。膝关节冻伤也触目惊心。每年春天,野人爬出雪洞,要花很长时间,重新学习走路。他像学步的孩子,初生的牛犊,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又手脚并用,每到这个时候,他的眼泪总洒满了土地。 活着,可以依靠的是食物。野人想到这两个字,胃里就会泛酸水。他在梦中总是记起故乡豆*的味道,松松软软的,有种特别的豆腥味,如果稳住心神,仔细地嗅嗅,豆味又是香甜的。在矿业所,他们吃的是橡子面窝头,硬硬的,像石头*蛋,口感很差,还有木屑等东西掺杂在里面,吃多了,排便就困难,像屙刺球般死去活来。就这样的东西也不能吃饱,野人被饥饿缠绕着,梦中媳妇给他烙葱油饼,香喷喷的炒*蛋,还有热气腾腾的饺子。野人常在半夜饿醒,悄悄地哭,哭饿了,再接着睡觉,涎水流满嘴角。野人偷监工们的泔水吃。有一次,他偷泔水,被绰号大鼻子的*本监工发现,打断了两根肋骨。在幽深的矿井,野人仿佛钻进地狱的十九层,每当闷闷的如打雷声传来,野人知道,又发生塌方事故了。*本监工不管中国人生死。他和几个工友利用休息时间挖出工友的尸骨,可怜这些工友,早上饿着肚子上工,到死都不能做饱死鬼。在雪原他学会了找吃的,山蘑菇、黑瞎子果、沙棘、野栗子,甚至苦菜、马齿苋、野苋菜、青苔,都被他找来充饥。还有*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如他自己命名的野韭菜和野山白菜,味道还行。就怕吃到有毒的东西,那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他从未奢求在雪原搞建设,尽管他曾留心,是否能种植土豆,但雪原太冷,除了高寒植物,任何生物都难以存活。除非到山下,气候稍微暖和的地方,才能种植收获。他试着养鱼,圈养野山羊,也都失败了。 茫茫雪季,野人失去了时间。他真正感到了恐慌,不像春夏季节,他有太阳为伴侣,根据太阳升起的方向和青苔走势,他能判断大致方位,及**天时间的轮回。漫长的北海道冬季,他的身边只有雪,连野物也因严寒近乎*迹。寂静的雪原仿佛创世纪初的鸿蒙大陆。时间在野人点点消失,躲在洞里,他分不清*夜,也分不清**和一个星期。他曾在洞外白皮松树上,做了时间刻度,每过**,就用砍刀在上面留下一个痕迹。为抗拒洞外零下40度的寒冷,他只能躲在洞里,暂时忘记时间。当再次春暖花开的时候,他才能出洞,重新找回时间。做水漏根本不可能,即使在洞内,尿液也很快变冰碴。但他还是试图保持清醒,估摸着**过去,就在雪洞插上一根小木棍,等小棍插满了,冬天也就要过去了。 房伟的《猎舌师》抗战系列小说,没有从惯常的历史观念去解读笔下的历史人物,而是专心致志地以个人的感悟来塑造文学形象,把历史和传奇化作了一组战争人物的个体“心灵史”。 他写了很多战争中的大人物,也写了不少小人物。他具有丰富的历史知识和对战争的细腻想象,写出了生命个体在特殊环境下的尊严、伦理与挣扎。 ——莫言 这十八篇构思奇特的战争小说,诠释了中国青年作家在历史书写领域的强大想象力与探索精神。该作家*像一个历史的“猎魂师”:他在历史残骸中打捞灵魂碎片,让那些无主孤魂,漂泊幽灵,在战争的硝烟和*火中,各自展开言说与救赎。 一一吴义勤 房伟多才,涉猎多个文学门类,小说、评论、人物传记、学术著作,而且,他在哪个门里都很精彩。我还是*喜欢他的小说,当然,因为我自己是写小说的,当然,*因为房伟的小说里有着房伟的*鲜明*独特的印记。无限阔展的张力,不加掩隐的野心,超常非凡的想象,都让我们在读房伟小说的时候倍感兴奋。无论是独辟蹊径的题材,还是法无定法的技巧,无论是印在骨子里的文学品质,还是文字中呈现出的精神高度,都十分的惊艳,突破固有的模式,走自己的一家之路,给人以新鲜经验、莫名惊喜以及较强的震撼。 ——范小青 这是神经脆弱的读者难接*的题材:画面残酷,花式死亡层出不穷,充满战争弥漫不去的血腥气。然而,作者又用不乏柔情的笔告诉我们,任何不正常时代,哪怕双手鲜血的恶魔,同样可能是午夜辗转难眠的肉身凡胎。同样有所怕,有所爱,是大时代身不由己的卒子。《猎舌师》十数篇小说构成一个复杂有机体,作者有如被叙事之神附体的男巫,攥紧千变万化的水晶球,令观者中魔般深陷其中。除了对战争的控诉,小说的底色是对人性至善至美的追求,还原历史面貌的勇毅,*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罗曼蒂克。除了房伟,没人可写出这样集大美与大恶于一体的文字。他是抗战书写史难得一见的人才。 ——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