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

作者简介

安顿，北京人，《北京》杂志执行副主编，中国女性文化研究基地研究员。从事新闻、写作二十余年，著有“**随秘——当代中国人情感口述实录”系列多部，小说、散文，电影剧本多部。现从事中国近现代社会文化史、北京史研究。

内容简介

1 他有一种特别的气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靠近 我的时候，带风。他从哪个方向走来，风就从哪个方向来 。无论我在做什么，总会在这风里知道，他来了。 我从桌面的画稿上抬起头，转身，朝向他。我的手机 在他手上闪烁着，我看见屏幕上显示着“母亲”。我伸出 左手，他轻轻自指尖拉住我的白手套，渐渐帮我褪掉。 在一起三年有余，早已互为左右手，但此刻的指尖轻 触，我仍然有一秒钟的心动。一秒钟，或者*长。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无声无息，仿佛空气环绕 在侧，不着痕迹，无处不在。只需身体稍稍后仰，便是他 的半边臂膀，那是我三年的依傍，也像空气一般，无处不 在。 他知道，当我的手机上显示“母亲”的时候，便是他 静默的时间。我母亲并不知道他的存在，而我也未曾在三 年中流露出要将他介绍给家人的意思。我想他等得起，如 果他确定要等的话。 我用右手握手机，褪掉手套的左手留给他。那一瞬间 ，我有一种看见了晚年自己的感觉，多年以后，还是我们 俩，无论我的右手在做什么，无论我在跟谁说着什么，我 的另外一只手妥帖放在他的手中，正如此刻。 手机执着闪烁，“母亲”两个字像会跳舞的精灵，兀 自热闹非凡。伴随我接听，我的母亲恍如降临在我身边。 “你在做什么呢？” “画画啊，妈。” “哦，你快画完了吧？” 不等我回答，她接着说：“前几天我原来的一个病人 ，你不认识的，一个出版社的编辑，听我说你业余在画画 ，说很想看看能不能在**出版，他应该是想结交我们。 你有机会发一点照片给我，我拿给他看看……” “好的，等画完这一本，我速度慢……”直觉告诉我 ，母亲在这个已届子夜的时间打电话来，并非为了说这个 想“结交我们”的“病人”，又或者，她想告诉我，她又 一次遇见了想“结交”她的人。 “嗯。你那边，天气怎样？下雨吗？凉不凉？”她清 了清嗓音，似乎还喝了一口水，我听见回响在喉咙里那轻 微的“咕噜”声。 “这边天气挺好的。北京下雨了吗？”我在心里祈祷 ，进入主题吧，进入主题吧，我知道你不是要跟我说这些 ，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 在想什么，从来不会不加掩饰地告诉我你想知道关于我的 什么……在我还是个跟着她上夜班的小屁孩儿的时候，我 就知道，我的母亲，只会对她的病人有话直说。所以，从 那时开始，我已经会做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是猫，我 是老鼠，我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了解我，理由是她“并没 有说她想了解”。 “你没看电视吗？”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我的左手 掌心，连我自己也感觉到有微微的汗，手机开始发热，我 不得不将它从耳边移开一些。我看着他，他朝我笑着，满 面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