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林海音经典作品集)(精)

城南旧事(林海音经典作品集)(精)
作者: 林海音
出版社: 陕西师大
原售价: 2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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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61355190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惠安馆 一 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 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 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 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 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 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咯咯地响,我想骂她,但她 倒先说话了: “还没睡够哪!”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我穿着绒褂裤 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她强迫我起来,给 我穿衣服。印花斜纹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 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够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后脖子顺 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子上是一瓶玫瑰色的发油, 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上化一化才能搽。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鸟。我在 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 一个冬天。 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今天买什么菜。 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她说:“买一斤租漏,不要 太回。” 宋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给我梳了 两条辫子。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忙喊住她: “宋妈,我跟你去买菜。” 宋妈说:“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宋妈是顺义县的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惠难馆”, 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 安馆”,到底哪一个对,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她昨天还冲我笑呢!她那一 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就会走过去看她,跟 她说话了。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层石台阶上去,就 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过的时候爸爸教我 念过:“飞安会馆”。爸说里面住的都是从“飞安”那个地方来的 学生,像叔叔一样,在大学里念书。 “也在北京大学?”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燕京大学呀!” “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一不,惠安馆里找叔叔们玩一玩?” “做晤得!做晤得!”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 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我。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 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 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疯子!”我们便擦着墙 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臂 制止我。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 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 过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 买搽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我们从骡马市 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 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住的这条胡同。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 安馆的疯子了,她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 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 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 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一共买了多少钱的 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账,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 “灰娃馆”。我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竞忘了走路。这时疯子 的眼光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地盯着我,好 像要在我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自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 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忽然她的 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 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去呢。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 寒战,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 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嗯?”我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 “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我 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我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她的笑不 是很有意思吗?如果我跟她说话——我说:“嗯!”她会怎么样 呢?我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但是 晚饭后,妈对宋妈说: “英子一定吓着了。”然后给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去, 并且命令我钻被窝睡觉。…… 这时,我的辫子梳好了,追了宋妈去买菜,她在前面走,我 在后面跟着。她的那条恶心的大黑棉裤,那么厚,那么肥,裤脚 绑着。别人告诉妈说,北京的老妈子很会偷东西,她们偷了米 就一把一把顺着裤腰装进裤兜子,刚好落到绑着的裤脚管里, 不会漏出来。我在想,宋妈的肥裤脚里,不知道有没有我家的 白米? 经过惠安馆,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门大开着,门道里有一 个煤球炉子,那疯子的妈妈和爸爸正在炉边煮什么。大家都管 疯子的爸爸叫“长班老王”,长班就是给会馆看门的,他们住在 最临街的一间屋子。宋妈虽然不许我看疯子,但是我知道她自 己也很爱看疯子,打听疯子的事,只是不许我听我看就是了。宋 妈这时也向惠安馆里看,正好疯子的妈妈抬起头来,她和宋妈 两人同时说“吃了吗?您!”爸爸说北京人一天到晚闲着没有事, 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要问吃了没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几步,就是井窝子,这里满地是水,有的 地方结成薄薄的冰,独轮水车来一辆去一辆,他们扭着屁股推 车,车子吱吱扭扭地响,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井窝子有两 个人在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来倒在一个好大的水槽里,推水 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井窝子旁住着一个我 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儿。我这时停在井窝子旁边不走 了,对宋妈说: “宋妈,你去买菜,我等妞儿。” P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