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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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难能最是得从容:汪曾祺谈人生
ISBN: 9787020174034
汪曾祺(1920—1997) 著名作家,祖籍徽州,生于江苏高邮。曾就读于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1940年开始文学生涯,其创作历史长,在小说、散文、戏剧等领域皆有成就,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有《汪曾祺全集》《人间草木》等行世。
七十书怀 六十岁生日,我曾经写过一首诗: 冻云欲湿上元灯, 漠漠春阴柳未青。 行过玉渊潭畔路, 去年残叶太分明。 这不是“自寿”,也没有“书怀”,“即事”而已。六十岁生日那天一早,我按惯例到所居近处的玉渊潭遛了一个弯,所写是即目所见。为什么提到上元灯?因为我的生日是旧历的正月十五。据说我是日落酉时建生,那么正是要“上灯”的时候。沾了元宵节的光,我的生日总不会忘记。但是小时不做生日,到了那天,我总是鼓捣一个很大的,下面安四个轱辘的兔子灯,晚上牵了自制的兔子灯,里面插了蜡烛,在家里厅堂过道里到处跑,有时还要牵到相熟的店铺中去串门。我没有“今天是我的生日”的意识,只是觉得过“灯节”(我们那里把元宵叫做“灯节”)很好玩。十九岁离乡,四方漂泊,过什么生日!后来在北京安家,孩子也大了,家里人对我的生日渐渐重视起来。到了那天,总得“表示”一下。尤其是我的孙女和外孙女,她们对我的生日比别人更为热心,因为那天可以吃蛋糕。六十岁是个整寿。但我觉得无所谓。诗的后两句似乎有些感慨,因为这时“文化大革命”过去不久,容易触景生情,但是究竟有什么感慨,也说不清。那天是阴天,好像要下雪,天气其实是很舒服的,诗的前两句隐隐约约有一点喜悦。总之,并不衰瑟,更没有过一年少一年这样的颓唐的心情。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七十岁了。七十岁生日那天写了一首《七十书怀出律不改》: 悠悠七十犹耽酒, 唯觉登山步履迟。 书画萧萧余宿墨, 文章淡淡忆儿时。 也写书评也作序, 不开风气不为师。 假我十年闲粥饭, 未知留得几囊诗。 这需要加一点注解。 中国人的平均寿命比以前增高多了。我记得小时候看家里大人和亲戚,过了五十,就是“老太爷”了。我祖父六十岁生日,已经被称为“老寿星”。“人生七十古来稀”,现在七十岁不算稀奇了。不过七十总是个“坎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别人对我的称呼从“老汪”改成了“汪老”。我并无老大之感。但从去年下半年,我一想我再没有六十几了,不免有一点紧张。我并不太怕死,但是进入七十,总觉得去日苦多,是无可奈何的事。所幸者,身体还好。去年年底,还上了一趟武夷山。武夷山是低山,但总是山。我一度心肌缺氧,一般不登山。这次到了武夷绝顶天游,没有感到心脏有负担。看来我的身体比前几年还要好一些,再工作几年,问题不大。当然,上山比年轻人要慢一些。因此,去年下半年偶尔会有的紧张感消失了。 …… 看相的说我能活九十岁,那太长了!不过我没有严重的器质性的病,再对付十年,大概还行。我不愿当什么“离休干部”,活着,就还得做一点事。我希望再出一本散文集,一本短篇小说集,把《聊斋新义》写完,如有可能,把酝酿已久的长篇历史小说《汉武帝》写出来。这样,就差不多了。 七十书怀,如此而已。 一九九年二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