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中国小小说精选（2021中国年选系列）

作者简介

秦俑，《小小说选刊》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小说集《纪念日》《被风吹走的夏天》等，主编出版有《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 小小说精选》《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家自选集》等50余种图书。

内容简介

骑马的新娘 石钟山 一 莫小北是骑着马来到哨所的，她的这次哨所之行，是要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半年前她和哨所的排长王林就商量好了，要在这个夏季举行他们的婚礼。 兵站的车只能开到哨所的山下，离哨所还有很长一段山路，顺着山势高低起伏着，有的路段靠近悬崖，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莫小北赶到山脚下时，哨所的老兵牵了两匹马早已等候在山下了。在来时的路上莫小北采了一捧薰衣草，她知道王林喜欢这种蓝色。王林对她说过：蓝色沉稳，更适合男人。有一次王林探亲，他们去百花山，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她和王林就站在薰衣草旁，自拍了一张照片：俩人幸福地冲远方笑着，身后是汪洋一片的薰衣草。这张照片成了他们各自手机的屏保。 老兵告诉莫小北，王林排长巡逻还没有回来，下山接她便由老兵负责了。这是她第一次骑马，马又高又壮，却非常听话。老兵鼓励她：这是军马，通人性，不会伤害你的。她试着接近这匹马，马似乎也看透了她的心思，把头靠近她，还伸出舌头在她手上轻舔了一下，顺势把自己的头偎在她的怀里，做亲昵状。她在老兵的帮扶下，终于骑在了马上。马似乎在迎接她，“咴咴”地叫了两声，抖一抖身子，老马识途地向山上攀去。 她知道，王林他们巡逻有时就是骑着这样的马匹，王林以前给她发过照片，王林骑着马带领战士们翻山越岭地巡逻。上山的路很窄，容不下两匹马并肩前行。老兵骑行在前，不停地说王林，说哨所。老兵还告诉她，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一趟北京，看一次升旗。王林上次探亲休假时，他们两人也赶到天安门前看了一次升旗。王林打开手机把升旗过程全都录了下来，一边录还一边说：战友们，我现在就在天安门广场，你们看到了吗？我们的国旗升起来了！ 二 她和王林从初中就是同学。高考时，王林考上了军校，她考上了北京一所地方大学，他们的恋爱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王林军校毕业去了北疆的哨所，她在北京一家公司上班。一晃，他们已经恋爱五个年头了。有一次，王林休假回到北京，突然对她冷淡起来，一连几天不见她。她到王林家把他拉出来，他终于说：“我在边防，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我欠你的太多。要不咱们就分手吧，你找一个能时时照顾你的男人。”那次，她伏在他肩上，真切地告诉他，这辈子非他不嫁，山再高路再远，她也要等他。 她是在日头还没到头顶时骑上的马，现在日头偏西了，还没有到哨所。有时脚下压根儿就没有路，马蹄硬生生踩出了一条路。老兵怕她有什么闪失，不停地吆喝她的马。从老兵嘴里她知道，她骑的这匹马叫“黑骏”。它通体毛发黑亮，英俊健壮。每当老兵叮嘱黑骏时，它似乎都听懂了，“咴咴”地叫着作为回应。 意外就是在悬崖旁发生的。老兵又一次回头提醒：注意山上的落石。他的话音刚落，山坡上一块落石翻滚着落下来。黑骏为躲那块落石，却被小路上另一块山石绊倒了，就在倒地的一瞬间，黑骏侧过身子把她甩在里侧，自己却摔下了山崖。她听见黑骏一声长嘶在山崖下回响。山下一声闷响，一切都安静下来。好半晌，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后来，是老兵牵着马，她骑在马上，攀登最后一段通往哨所的路。她怀里的薰衣草已经乱成一团，她不停地哭泣，泪水打在薰衣草上。老兵开始说黑骏。黑骏在一次巡逻中曾救过老兵的命，他们在峡谷中遭遇雪崩，与雪崩拼速度的黑骏凭着训练出的直觉最终向前方甩出老兵，自己却被大雪压埋了。但那次黑骏很幸运，王林带着战士们及时赶到，救出了它。为此，战马黑骏荣立了一次三等功。 天黑透了，他们才赶到哨所。全哨所的人都迎了出来，他们分成两排站在山路上，打开手电，让手电光束织成一张网迎接她的到来。她从马上下来，一下子扑到王林怀里大哭起来，为黑骏，也为自己的死里逃生。 因为黑骏发生意外，整个哨所都显得很沉闷。 但他们的婚礼还是在第二天如期举行了。虽然薰衣草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但还是成了他们婚礼上最抢眼的一道风景。整个哨所荒凉一片，只有石头，不见一点儿绿色。她穿上了从北京带来的婚纱，王林躬下身，给她戴上了一枚用子弹壳做成的戒指。王林把这枚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她觉得比山还重。官兵们用热烈的掌声庆贺他们的婚礼。她抬头看见王林和官兵们一张张龟裂的笑脸，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她又想起那匹叫黑骏的战马。 三 半年前，她和王林就计划好了，完婚后，她要陪他在哨所里住半个月，让他带她去巡逻一次，她要亲自看看他们守护的界碑。那是怎样一种美好呀！她在他发给她的照片中看见过神圣的界碑，他也无数次给她讲过巡逻发生的趣事。不料，就在他们婚礼的当晚，王林接到上级通知：近两天，哨所会有大雪天气。王林告诉过她，一旦大雪封山，整个哨所就和外界断了往来。 暴雪来袭，意味着她马上就得下山。第二天一早，王林牵着马送她下山，这匹马是枣红色的，和黑骏一样听话。她骑在马上又想起了黑骏，眼睛再一次潮湿，在模糊的视线里和哨所官兵告别。官兵们列成一排，在她身后为她唱了一首歌，是斯琴格日乐演唱的《新娘》。这首歌她也会唱，便在心里和官兵们一起哼唱起来。她一路泪流满面，走了好久，翻过一座山头，官兵们的歌声仍隐隐约约从身后传来。 到了黑骏落崖处，她让王林停下来。她走到崖边，把手扩成喇叭状，冲山崖下一遍遍地呼喊着黑骏的名字。山谷里传来阵阵回响，王林背过脸去，拭泪。 他们赶到山下时，兵站接她的车已经在等候了。她立在车旁一定要王林骑上马，王林依了她。她仰起头冲马上的王林说：你骑马的样子真帅。她走过去，拍了一下马的身子，马很听话地向来时的路走去。王林不时地扭过头向她告别。她站在一块石头上，唱起了一首练了好久的歌《今天我是你的新娘》：披上这一身洁白的婚纱，你我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今天我做你的新娘。今生我就住在了你的心房……她用歌声为新婚的丈夫送行。丈夫和马已经不见了，她依旧在唱，她知道，王林一定还能听到她的歌声。 1.2021中国小小说的年度盛宴。 2.既有轻松与愉悦，又有感动与辛酸；既有简练与浅近，又有深沉与淳厚；既有赞扬与歌颂，又有揭露与讽刺。 3.百余篇作品，每篇两三分钟，带你暂离生活中的苟且，获得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