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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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108051707
杨绛(1911-),原名杨季康,著名作家、翻译家和学者,江苏无锡人。毕业于东吴大学,清华大学研究生院肄业。1935年与钱锺书结婚后共赴英国,法国留学。1938年秋回国曾任上海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清华大学外语系教授。1954年后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主要作品有剧本《称心如意》《弄假成真》,长篇小说《洗澡》。散文及随笔集《干校六记》《将饮茶》《杂忆与杂写》《我们仨》、《走在人生边上——自问自答》等译作《堂吉诃德》《吉尔布拉斯》《小癞子》《斐多》等。
我父亲杨荫杭(1878—1945),字补塘,笔名老 圃,又名虎头,江苏无锡人,一八九五年考入北洋大 学堂(当时称“天津中西学堂”),一八九七年转入 南洋公学,一八九九年由南洋公学派送日本留学,卒 业早稻田大学。他回国后因鼓吹革命,清廷通缉,筹 借了一笔款子,再度出国,先回日本早稻田读得学位 ,又赴美留学。我是父亲留美回国后出生的,已是第 四个女儿。那时候,我父亲不复是鼓吹革命的“激烈 派”。他在辛亥革命后做了民国的官,成了卫护“民 主法治”的“疯骑士”——因为他不过做了一个省级 的高等审判厅长,为了判处一名杀人的恶霸死刑,坚 持司法独立,和庇护杀人犯的省长和督军顶牛,直到 袁世凯把他调任。他在北京不过是京师高等检察厅长 ,却让一位有贪污巨款之嫌的总长(现称部长)受到 高检厅传讯,同时有检察官到总长私邸搜查证据。许 多高官干预无效;司法总长请得大总统训令,立将高 检长及搜查证据的检察官给以“停职”处分。《民国 演义》上提到这件事,说杨某其实没错,只是官官相 护。据我理解,我父亲的“立宪梦”,辞官之前早已 破灭。 我说“理解”,因为都未经证实。我在父母身边 的时候,对听到的话不求甚解。有些事只是传闻;也 有些是父亲对我讲的,当时似懂非懂,听完又忘了; 有些事是旁听父母的谈话而领会的。 我母亲唐须荽也是无锡人。我父母好像老朋友, 我们子女从小到大,没听到他们吵过一次架。旧式夫 妇不吵架的也常有,不过女方会有委屈闷在心里,夫 妇间的共同语言也不多。我父母却无话不谈。他们俩 同年,一八九八年结婚。当时我父亲还是学生。从他 们的谈话里可以听到父亲学生时代的旧事。他们往往 不提名道姓而用诨名,还经常引用典故——典故大多 是当时的趣事。不过我们孩子听了不准发问。“大人 说话呢,‘老小’(无锡土话,指小孩子)别插嘴。 ”他们谈的话真多:过去的,当前的,有关自己的, 有关亲戚朋友的,可笑的,可恨的,可气的……他们 有时嘲笑,有时感慨,有时自我检讨,有时总结经验 。两人一生中长河一般的对话,听来好像阅读拉布吕 耶尔(JeaildeLaBruyere)《人性与世态》 (LesCaracteres)。他们的话时断时续,我当时听 了也不甚经心。我的领会,是由多年不经心的一知半 解积累而得。我父亲辞官后做了律师。他把每一件受 理的案子都详细向我母亲叙述:为什么事,牵涉什么 人等等。他们俩一起分析,一起议论。那些案件,都 可补充《人性与世态》作为生动的例证。可是我的理 解什么时候开始明确,自己也分辨不清。 例如我五六岁在北京的时候,家里有一张黎元洪 的相片,大概是大总统发给每个下属的。那张照片先 挂在客厅暗陬,不久贬入吃饭间。照片右上角有一行 墨笔字:“补塘检察长”。我常搬个凳子,跪在凳上 仔细端详。照上的人明明不是我父亲,怎么又写着我 父亲的名字?我始终没敢发问,怕问了惹笑或招骂, 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落款不是标签,也不知什 么时候知道那人是黎元洪。可是我拿稳自己的理解没 错。 我曾问父亲:“爸爸,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父亲说:“就和普通孩子一样。”可是我叮着问,他 就找出二寸来长一只陶制青底蓝花的小靴子给我,说 小时候坐在他爷爷膝上,他爷爷常给他剥一靴子瓜子 仁,教他背白居易诗“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 此湖”。那时候,他的祖父在杭州做一个很小的小官 。我的祖父也在浙江做过一个小地方的小官。两代都 是穷书生,都是小穷官。我祖父病重还乡,下船后不 及到家便咽了气。家里有上代传下的住宅,但没有田 产。我父亲上学全靠考试选拔而得的公费。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