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草莽--一段尘封的乱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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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他们在银川一个小茶馆里演唱皮影时，有两个骑兵来到茶馆 前，邀请 戏班子去府上唱皮影。解长春一行便跟着去了。骑马人将他们领到一座两 院三进的 大宅院内，里面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宅院的主人原来是一位马姓王爷。 当夜，明月当空，全府上下二十几口人看他们演出。解世泰两手挑十 个影偶， 有旦角相生，姑娘丫头，王公大臣。如《大闹天宫》等戏中的众多人物， 他仅靠两 手十个指头便可担当，在亮子上翻飞对打，一举一动皆栩栩如生。他逢旦 角唱旦角 腔，演到丑角唱丑角，一个人，一双手，便舞出了一台戏。这一双手在亮 子前挥洒 千秋，献尽风流。唱到抒情处，全班子人一齐唱出来，或铿锵流畅，或婉 转深情， 如行云流水，听得人若醉若痴，流连忘返。看到精彩处，竟有人探到亮子 里面去 看，到底是影偶活了还是人挑着它动。临走前，王爷为戏班题字： “陇 东绝唱”， 还送他们一把二胡和一个彩绘的戏箱。 他们独特的地方声调，很快被传唱开来，人们称之为陇东道情。他们 走到哪 里，就把热闹带到哪里。如顺口溜说“解家班子来溜丑，看上十遍不想走 ”。 进戏班唱了十几年后，解长春去世了，解世泰就挑起了皮影班的大梁 ，逢春秋 两季闲时，就带他的孙子解旺子和几个徒弟，走村串乡地演出皮影，挣点 粮食或银 两补贴生活。然而，从去年开始，他们很少去演出了，因为环县又遭遇了 年馑，庄 稼几乎绝收。在这样的境况下，人们肚子都吃不饱，更没有心情看戏了。 解世泰老 人终日待在家里，心头不舒坦时，就吼几声皮影调子，打发打发心情。 此刻，老人望着灰蒙蒙的天，想到干旱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等来几场雨 ，让秋收 有了盼头，却又被这烂了肠子似的阴雨给下没了。刚长了几尺高的高粱终 日在雨水 里泡着，冬麦子又下不了种，不禁忧心忡忡，以歌当哭，唱了起来。 解旺子听着爷爷的悲歌，回想起这几年来奶奶、爹、嫂子、三岁的小 侄子和 二妹妹相继饿死的情景，不禁悲从心生，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他想 ，如果今 年再收不到庄稼，可能又有谁要被饿死了。全家十二口人，如今只剩下爷 爷、妈妈 连同哥哥姐姐弟弟共七口了。弟弟头大脖子细，已经三岁了却还不会走路 ，只能爬 行。昨天妈捋回来一筐莲花白，打算煮熟后拌着玉米糊糊吃。弟弟看见后 哭着要， 妈给了一片，他就拿着莲花白叶子生吃起来，看得解旺子心里疼。他想， 等雨停 后，一定要出山去讨饭，给家里讨回一点粮食来。 听到爷爷唱“让他多活几年”，解旺子下意识地望了望瘦骨嶙峋的爷 爷，感 到他似乎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危险。爹被饿死了，全家老少都靠爷爷撑着， 如果他 再倒下去，一家人可咋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爷爷死。想到这里，解旺子抹 去眼 泪，披上麻袋，带上草帽和弹弓就出去了。 这是八月二十八日中午。 这些年，每遇饥饿，解旺子就往山里钻，寻找天上的麻雀、地上的野 兔。他狩 猎的工具一般是弹弓。从解旺子懂事起，就发现家里总有几把或大或小的 弹弓。爷 爷制作的弹弓不是一般孩童玩耍的弹弓，而是具有弓箭的结构和威力的武 器。从外 形上看，主要材料是用竹子和牛皮筋，但在操作时只要有力度，只要把式 准确，一 弹出去，准能把奔跑的兔子和飞翔的麻雀打翻。自然，弹头多数是他精心 挑选的石 子。经常用弹弓打猎，无形中，也锻炼了解旺子的弹射弹弓的技术。石子 对付麻雀 可以，但要一下结果野兔的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自然需要一定的技 术。解旺 子经常能用弹弓打死野兔等动物，可见其手法就非同一般了。这些年，他 给家里打 了多少野兔和麻雀?连他自己也不想计算。 现在，解旺子在庄前庄后的树上盯。雨下得他睁不开眼睛，但只要听 到鸟叫 声，瞥见它们的影子，总能一弹弓将其打翻下来。两个多时辰后，解旺子 提了五只 麻雀两只野兔回来了，解世泰老人就给麻雀身上糊上泥，架起柴火烧了起 来。 有了吃的，弟妹们停止了哭闹。这时，解旺子又开始缠着爷爷让他讲 那三根鸡 毛的故事。那是长年累月插在炕对面墙上一根竹子上的三根红黑相间的鸡 毛，解旺 子弟妹不止一次地要过这个东西，都被爷爷拒绝了。解旺子想，它们一定 是有特殊 的用场，但爷爷从不对他讲。 见他再次问起，爷爷终于开口了：“那是民国四年做的鸡毛。别看那 只是三根 鸡毛，可在当时代表的是信，是人心。”见解旺子被自己的话题吸引住了 ，解世泰 就回忆起那段往事来： “那一年，就像去年到今年前季一样，天大旱， 颗粒无收。 陇东镇守使陆洪涛以禁烟筹饷为名，专门成立一个验契局，征收各种杂税 。给每亩 地加征二两银元。地多家厚的人加收这点银两算不了啥，但那些地少家境 困难的人 本身都过不了年馑这一关，加上政府这么一勒索，连度日子都难了。当时 ，咱们全 家和你大爷一家在一起过活，你大爷家里已经饿死了三口，没办法了，你 大爷出面 和陆洪涛委派的警备队队长魏锋据理争辩，不想和人家发生了口角。魏锋 为了杀鸡 给猴看，将你大爷以刁民野夫之名，吊在树上一顿毒打。当时围观的人很 多，因为 你大爷平时老实本分，在村里人缘不错，这样一来一下子激起了民愤，人 们都开始 扔石头土坯打魏锋。魏锋在慌乱之中开枪打死了一个朝他扔石头的人，这 一下人群 更像炸开锅似的怒了，当场就将魏锋打死了。过后，男男女女们手拉手， 聚集到乡 验契局，砸坏门窗，在乡里大闹了一顿。那天，警备局也抓了不少人，为 了解救那 些被抓的人，人们都商量到县城示威游行。 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