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 毗什摩·萨赫尼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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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陶灯在壁龛中闪烁。上 方，挨着天花板的墙棱缺了 两块砖。风阵阵地灌进来， 灯焰随之摇曳，在小屋的墙 面投下光影。过了一会儿， 灯焰静了下来，冒出的烟凝 成笔直的一条线，舔舐着灯 罩，朝上散去。纳度的呼吸 急促起来，他感到灯焰仿佛 又被他的气息吹动，摇曳起 来。 纳度靠墙坐了下来，目 光又落在猪上。猪哼哼着， 在拱屋中那堆垃圾里一片黏 糊糊的东西，它紧盯着地面 ，血红的大嘴舔个不停。纳 度已经和这头丑陋不堪的猪 较量了两个小时。他的腿已 经三次遭到它的血盆大口的 攻击，伤口现在疼痛难忍。 猪盯着地面，沿着墙边乱拱 ，像在找什么东西，突然， 又哼哼着跑开了。它的小尾 巴像个毒勾，在屁股上摇来 摇去，时而卷成个圈，好像 快打成个死结，可忽然又松 开，笔直地垂下来。它左眼 里的脓快流到了嘴边，肥滚 滚的肚皮让它走起路来左右 蹒跚。它在小屋里横冲直撞 ，让垃圾散了一地。屋子里 很热，还弥漫着垃圾的恶臭 、猪喘出的臭气以及陶灯冒 出的刺鼻的油烟。地面上有 不少血迹，但猪身上却看不 到伤口。过去的两个钟头里 ，纳度的刀刺入的仿佛是沙 子和水，没留下丝毫痕迹。 他不知道在猪的背部和腹部 扎了多少刀，每次刀拔出来 的时候，猪身上倒是也会流 几滴血，但伤口不过是一道 血印，在毛皮的遮掩下难觅 踪迹。而猪嗥叫着，要么冲 过去咬纳度的腿，要么满屋 乱窜。厚厚的肥膘帮了它， 每次刀子刺入它的身体都没 有伤及它的要害。 到底该怎么杀死这头猪 ？它丑陋、肥硕，背上长着 黑色的鬃毛，嘴边是白色的 鬃毛，简直像一头豪猪，难 以降服。 纳度不知在哪儿听说过 可以用开水把猪烫死，可他 现在到哪儿弄开水去？以前 有一次剥猪皮的时候，当说 起猪的膘太厚不好杀时，他 的同伴皮库·杰玛尔曾说：“ 拽猪的后腿能把它放倒，倒 下的猪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这时割断它颈部的血管， 猪就会死。”这些办法纳度 都试过，没有一个管用的， 反而让自己的腿受了伤。剥 猪皮是一回事，杀猪是另一 回事。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他竟然应承了这差事。假如 不是已经拿了钱，他早把猪 撵出屋子去了。 “我们的兽医先生想要一 头死猪，出于医学目的。” 当纳度剥完猪皮在水龙头前 边洗手、洗脸时，穆拉德· 阿里这样对他说道。 “猪？要这个干吗，先生 ？”纳度吃惊地问。 “那边养猪场里有好多头 猪，牵一头到这屋里宰了。 ” 纳度抬头看了穆拉德·阿 里一眼，说：“我从来没杀 过猪，先生，听说猪很难杀 ，我可没这本事。剥皮的活 儿您尽管吩咐，可杀猪的活 儿只有养猪场的人才会干。 ” “我要能让养猪场的人干 这活儿，干吗还找你？这活 儿你来干！”说着，穆拉德· 阿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 的五卢比钞票，绕开纳度攥 着的、正在水龙头前冲洗的 手，直接塞进他的衣兜。 “这对你不算啥事。兽医 先生的吩咐我们怎么能拒绝 呢？”穆拉德·阿里若无其事 地说，“坟地那边有很多养 猪场的猪，去抓一头。兽医 先生回头会向养猪场打招呼 。” 纳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穆拉德·阿里已经准备离 开。他用他的细手杖轻轻敲 着自己的腿，说：“今晚就 把这活儿干了！杰玛达尔① 早上会推着车来，死猪就放 进他的车里。别忘了。他会 亲自把猪送到兽医先生那里 。我会叮嘱他的。明白了？ ” 纳度还没洗完手，口袋 里那张崭新的钞票让他欲言 又止。 “那一片儿是穆斯林聚居 区。要是被哪个穆斯林看见 了，他会揍你的。你当心点 儿。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 可有啥办法？兽医先生的吩 咐，怎能拒绝呢？”说完， 穆拉德·阿里用手杖敲着腿 ，离开了。 天天都在给穆拉德·阿里 干活，纳度无法拒绝他的要 求。每当城里死了马或牛， 穆拉德·阿里都会让他去剥 皮，虽然还得给穆拉德·阿 里交半个卢比，可是能得一 张皮。穆拉德·阿里是一个 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因为在 市政委员会工作，大大小小 的人物和他都有来往。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