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鸟皮诺查/刘克襄动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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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中秋过后，东北风一阵 一阵地吹拂下，长时静寂、 圆熟的金黄沙丘又不安地骚 动起来。 每时每刻都有风和沙石 侵蚀大地的造型运动。沙石 像无止歇的浪潮，这波刚息 落，那一波又随风兴起，翻 炒着这块秃裸的大地。一座 座沙丘不断地隆起，崩塌， 再隆起。沙丘上空始终有大 量黄尘，随风游走，滚滚缠 绕，笼罩着整个海岸。 对生物而言，这片大地 却死寂如荒漠。只有沙石在 滚动、追撞，摩擦出一些粗 粝的声响，交杂着东北风的 怒吼。沙石和东北风，仿佛 是唯一活着的东西。它们携 手协力，在这不安、悸动的 环境里，奇迹似的创造出一 条条井然有序、线条优雅的 沙纹。 沙纹无限延伸，延伸出 无限的荒凉。 一点生物的迹象也没有 。纵使是一只瘦小的沙蚱蜢 ，或是蜜蜂，都无法存活。 地表只有一些零落的秃 枝斜躺着，从沙丘向天空伸 出枯瘦的杆茎。 只有秃枝。 这些盛夏时绿叶繁茂的 苋齿科灌木，现在就剩下几 株像白骨的主干。能露出沙 层的还算幸运，至少能见证 自己曾经存在。大部分早已 没入沙堆深层，永无见天之 日。 就在一处矮丘的枯灌丛 ，这时居然有一团球茎似的 物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 兀地立在枯枝旁，犹若荒野 的滚草，只是纹风不动。远 望之下，还好像半浮空中的 小煤球！ 但小煤球竟然动了。 原来那是一只鸟。面对 这片狂风镇日、毫无草木生 存的沙地，它显得孤零而渺 小，却十分抢眼地立在那儿 。 这是一只背脊灰褐的环 颈鹆。 它叫皮诺查。 刚刚飞越数千公里的海 洋，并且于飞行中度过漫漫 长夜。黎明时，发现这块大 沙地。没想到东北风随后进 来，形成狂暴的乱流。漫天 沙石疾射，荫蔽四周。 当时它只得奋力地拍扑 落地，本能地缩紧身子，背 对着风，让缭乱的羽毛平贴 ；然后闭上双眼，防止沙石 从眼睑打入。经验告诉它， 这种天候不可能有任何动物 出现。不过，整个地形实在 陌生，它小心翼翼地站着， 虽然又累又饿，却不敢蹲伏 ，仍坚持像一根木桩般矗立 ，甚至紧绷着自己，保持随 时可离去的快速应变姿势。 当然，现在再往天空飞 相当危险，皮诺查只能一边 休息，一边仍在估忖飞行的 问题。或许仍有飞上天空的 体力，但要与东北风一搏， 概率就相当渺茫。硬是往上 飞，驾驭不好的话，恐怕会 被刮到外海去。一出海就很 难回到陆地。四周情况虽不 明朗，但它很明确现在这里 只剩自己，其他同伴可能都 被东北风刮到外海去了。 风沙愈刮愈盛，是入秋 以来最强的一次。 从清晨刮到天色昏暗， 风势仍未减弱。即使站着， 皮诺查仍无法安心休息。必 须不断地挪移位置，避开不 断积聚脚下的沙石。那些枯 灌丛逐渐被掩没，消失于沙 海中。整个盆地只剩它一只 孤零零的鸟。 皮诺查开始焦虑，已经 两天两夜未曾进食，如果风 沙继续吹刮，凭着现有的体 力，绝对无法支撑过今晚。 这块空旷的沙丘有一种 无形的庞大压力，让它产生 强烈的危机感，它想尽快离 开，找‘处可避风的位置， 最好也能遇见别的水鸟伙伴 。 考虑定后，原本背对风 的身子，坚决地转过身来， 面向疾射中的风沙。刚一转 身，皮诺查更强烈感受到风 沙的狂暴，以及那一股随时 要吞没任何东西的气势。蓦 然这样莽撞、强硬地溯风， 颇符合它向来的个性。若继 续背着风，无疑可轻松地举 步，甚至可以低飞的方式迅 速前进。可是，那不是它要 去的地方，那儿是更为空荡 、危险的海边，毫无遮风蔽 沙的立足之地。从外海飞进 来时，至少已判断自己身处 的方位，同时发现一块黑色 的低洼地。低洼地北边有高 大的沙丘挡住风沙，这个方 位也是东北风入侵的方向。 皮诺查飞进来时，还以为能 找到更适合的环境。现在， 只能一步步走回去。 转过身后，皮诺查根本 不敢挺直身子。若不紧缩、 低伏，头与肩翼的羽毛都要 倒竖飞扬，胸部也像快爆炸 般的难受。于是，它迅即改 成侧肩起步。这时也无法使 用传统的断续步法，即跑个 四五步，停顿一会儿，再跑 。事实上，现在连举脚都觉 得沉重，勉强一步一步地踏 向前，整个走法成Z字形。 脚底下的沙石仍在流动 ，像踩在溪水中，不，更像 走在起落的潮汐中。P1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