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湖南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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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落花生(许地山散文菁华集插图典藏版)
ISBN: 9787540448097
许地山(1895-1941),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 出生于台湾台南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日本占领台湾后,随家迁居大陆,成长于闽粤两地。 1917年考入燕京大学。1923—1926年求学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英国牛津大学。回国后先后在燕京大学、香港大学任教。 现代文学史上一位别具一格的小说家、散文家,在学术研究上颇有建树,同时也是一位热心抗日的社会活动家。 “五四”时期新文学运动先驱者之一,曾和沈雁冰(茅盾)、叶圣陶、郑振铎、周作人等人共同创办了《小说月报》。
笑 我从远地冒着雨回来。因为我妻子心爱的一样东西让我找着了;我得带 回来给她。 一进门,小丫头为我收下雨具,老妈子也借故出去了。我对妻子说:“ 相离好几天,你闷得慌吗?……呀,香得很!这是从哪里来的?” “窗棂下不是有一盆素兰吗?” 我回头看,几箭兰花在一个汝窑钵上开着。我说:“这盆花多会移进来 的?这么大雨天,还能开得那么好,真是难得啊!……可是我总不信那些花 有如此的香气。” 我们并肩坐在一张紫檀榻上。我还往下问:“良人,到底是兰花的香, 是你的香?” “到底是兰花的香,是你的香?让我闻一闻。”她说时,亲了我一下。 小丫头看见了,掩着嘴笑,翻身揭开帘子,要往外走。 “玉耀,玉耀,回来!”小丫头不敢不回来,但,仍然抿着嘴笑。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什么。” 我为她们排解说:“你明知道她笑什么,又何必问她呢,饶了她罢。” 妻子对小丫头说:“不许到外头瞎说。去罢,到园里给我摘些瑞香来。 ” 小丫头抿着嘴出去了。 香 妻子说:“良人,你不是爱闻香么?我曾托人到鹿港去买上好的沉香线 ;现在已经寄到了。”她说着,便抽出妆台的抽屉,取了一条沉香线,燃着 ,再插在小宣炉中。 我说:“在香烟绕缭之中得有清谈。给我说一个生番故事罢。不然,就 给我谈佛。” 妻子说:“生番故事,太野了。佛更不必说,我也不会说。” “你就随便说些你所知道的罢,横竖我们都不大懂得;你且说,什么是 佛法罢。” “佛法么?——色,——声,——香,——味,——触,——造作,— —思维,都是佛法;唯有爱闻香的爱不是佛法。” “你又矛盾了!这是什么因明?” “不明白么?因为你一爱,便成为你的嗜好;那香在你闻觉中,便不是 本然的香了。” 愿 南普陀寺里的大石,雨后稍微觉得干净,不过绿苔多长一些。夫涯的淡 霞好像给我们一个天晴的信。树林里的虹气,被阳光分成七色。树上,雄虫 求雌的声,凄凉得使人不忍听下去。妻子坐在石上,见我来,就问:“你从 哪里来?我等你许久了。” “我领着孩子们到海边捡贝壳咧。阿琼捡着一个破贝,虽不完全,里面 却像藏着珠子的样子。等他来到,我教他拿出来给你看一看。” “在这树荫底下坐着,真舒服呀!我们天天到这里来,多么好呢!” 妻说:“你哪里能够?……” “为什么不能?” “你应当做荫,不应当受荫。” “你愿我做这样的荫么?” “这样的荫算什么!我愿你做无边宝华盖,能普荫一切世间诸有情。愿 你为如意净明珠,能普照一切世间诸有情。愿你为降魔金刚杵,能破坏一切 世间诸障碍。愿你为多宝盂兰盆,能盛百味,滋养一切世间诸饥渴者。愿你 有六手、十二手、百手、千万手,无量数那由他如意手,能成全一切世间等 等美善事。” 我说:“极善,极妙!但我愿做调味的精盐,渗入等等食品中,把自己 的形骸融散,且回复当时在海里的面目,使一切有情得尝咸味,而不见盐体 。” 妻子说:“只有调味,就能使一切有情都满足吗?” 我说:“盐的功用,若只在调味,那就不配称为盐了。” 爱的痛苦 在绿荫月影底下,朗日和风之中,或急雨飘雪的时候,牛先生必要说他 的真言。“啊,拉夫斯偏(即“爱的痛苦”——编者注)!”他在三百六十日 中,少有不说这话的时候。 暮雨要来,带着愁容的云片,急急飞避;不识不知的蜻蜓还在庭园间遨 游着。爱诵真言的牛先生闷坐在屋里,从西窗望见隔院的女友田和正抱着小 弟弟玩。 姐姐把孩子的手臂咬得吃紧,擘他的两颊,摇他的身体,又掌他的小腿 。孩子急得哭了。姐姐才忙忙地拥抱住他,堆着笑说:“乖乖,乖乖,好孩 子,好弟弟,不要哭。我疼爱你,我疼爱你!不要哭!”不一会孩子的哭声 果然停了。可是弟弟刚现出笑容,姐姐又该咬他、擘他、摇他、掌他咧。 檐前的雨好像珠帘,把牛先生眼中的对象隔住。但方才那种印象,却萦 回在他眼中。他把窗户关上,自己一人在屋里蹀来踱去。最后,他点点头, 笑了一声:“哈,哈!这也是拉夫斯偏!” 他走近书桌子,坐下,提起笔来,像要写什么似的。想了半天,才写上 一句七言诗。他念了几遍,就摇头,自己说:“不好,不好。我不会作诗, 还是随便记些起来好。” 牛先生将那句诗涂掉以后,就把他的日记拿出来写。那天他要记的事情 格外多。日记里应用的空格,他在午饭后,早已填满了。他裁了一张纸,写 着: 黄昏,大雨。田在西院弄她的弟弟,动起我一个感想,就是:人都喜欢 见他们所爱者的愁苦;要想方法教所爱者难受。所爱者越难受,爱者越喜欢 ,越加爱。 一切被爱的男子,在他们的女人当中,直如小弟弟在田的膝上一样。他 们也是被爱者玩弄的。 女人的爱最难给,最容易收回去。当她把爱收回去的时候,未必不是一 种游戏的冲动;可是苦了别人哪。 唉,爱玩弄人的女人,你何苦来这一下!愚男子,你的苦恼,又活该呢 ! 牛先生写完,复看一遍,又把后面那几句涂去,说:“写得太过了,太 过了!”他把那张纸附贴在日记上,正要起身,老妈子把哭着的孩子抱出来 ,一面说:“姐姐不好,爱欺负人。不要哭,咱们找牛先生去。” “姐姐打我!”这是孩子所能对牛先生说的话。 牛先生装做可怜的声音,忧郁的容貌,回答说:“是么?姐姐打你么? 来,我看看打到哪步田地?” 孩子受他的抚慰,也就忘了痛苦,安静过来了。 现在吵闹的,只剩下外间急雨的声音。 P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