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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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自剖翡冷翠的一夜/轻阅读书系
ISBN: 9787547036235
徐志摩(1897~1931),中国现代著名诗人、散文家,新月派代表作家,新月诗社成员。原名章垿,字槱森,留学美国时改名志摩。1915年毕业于杭州一中,先后就读于上海沪江大学、天津北洋大学和北京大学,1921年赴英国留学,入剑桥大学当特别生,深受西方教育的熏陶及欧美浪漫主义和唯美派诗人的影响。归国后,先后任北京大学、光华大学、大夏大学和南京中央大学教授。1926年在北京主编《晨报》副刊《诗镌》,后与胡适、闻一多等人创立“新月书店”、创办《新月》杂志。代表作有诗歌集《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云游》,散文集《落叶》《巴黎的鳞爪》《自剖》《秋》,小说集《轮盘》,戏剧《卞昆冈》,日记《爱眉小札》《志摩日记》等。
第一辑 自剖 自剖 我是个好动的人;每回我身体行动的时候,我的 思想也仿佛就跟着跳荡。我做的诗,不论它们是怎样 的“无聊”,有不少是在行旅期中想起的。我爱动, 爱看动的事物,爱活泼的人,爱水,爱空中的飞鸟, 爱车窗外掣过的田野山水。星光的闪动,草叶上露珠 的颤动,花须在微风中的摇动,雷雨时云空的变动, 大海中波涛的汹涌,都是触动我感性的情景。是动, 不论是什么性质,就是我的兴趣、我的灵感。是动, 就会催快我的呼吸,加添我的生命。 近来却大大地变样了。第一我自身的肢体,已不 如原先灵活;我的心也同样地感受了不知是年岁还是 什么的拘絷。动的现象再不能给我欢喜,给我启示。 先前我看着在阳光中闪烁的金波,就仿佛看见了神仙 宫阙——什么荒诞美丽的幻觉,都在我的脑中一闪闪 地掠过;现在不同了,阳光只是阳光,流波只是流波 ,任凭景色怎样的灿烂,再也照不化我呆木的心灵。 我的思想,如其偶尔有,也只似岩石上的藤萝,贴着 枯干的粗糙的石面,极困难地蜿蜒着;颜色是苍黑的 ,姿态是倔强的。 我自己也不懂得何以这变迁来得这样的兀突,这 样的深彻。原先我在人前自觉是一注流泉,有飞沫, 有闪光;现在这泉眼,如其还在,仿佛是叫一块石板 不留余隙地给镇住了。我再没有先前那样蓬勃的情趣 ,每回我想说话的时候,就觉着那石块的重压,怎么 也掀不动,怎么也推不开,结果只能自安沉默!“你 再不用想什么了,你再没有什么可想的了”“你再不 用开口了,你再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我常觉得我 沉闷的心府里有这样半嘲讽半吊唁的谆嘱。 说来我思想上或经验上也并不曾经受什么过分剧 烈的戟刺。我处境是向来顺的,现在如其有不同,只 是更顺了的。那么为什么这变迁?远的不说,就比如 我年前到欧洲去时的心境:啊!我那时还不是一只初 长毛角的野鹿?什么颜色不激动我的视觉,什么香味 不奋兴我的嗅觉?我记得我在意大利写游记的时候, 情绪是何等的活泼,兴趣何等的醇厚,一路来眼见耳 听心感的种种,那一样不活栩栩的丛集在我的笔端, 争求充分的表现!如今呢?我这次到南方去,来回也 有一个多月的光景,这期内眼见耳听心感的事物也该 有不少。我未动身前,又何尝不自喜此去又可以有机 会饱餐西湖的风色,邓尉的梅香——单提一两件最合 我脾胃的事。有好多朋友也曾期望我在这闲暇的假期 中采集一点江南风趣,归来时,至少也该带回一两篇 爽口的诗文,给在北京泥土的空气中活命的朋友们一 些清醒的消遣。但在事实上不但在南中时我白瞪着大 眼,看天亮换天昏,又闭上了眼,拼天昏换天亮,一 枝秃笔跟着我涉海去,又跟着我涉海回来,正如岩洞 里的一根石笋,压根儿就没一点摇动的消息;就在我 回京后这十来天,任凭朋友们怎样地催促,自己良心 怎样地责备,我的笔尖上还是滴不出一点墨沈来。我 也曾勉强想想,勉强想写,但到底还是白费!可怕是 这心灵骤然的呆顿。完全死了不成?我自己在疑惑。 说来跟时局也许有关系。我到京几天就逢着空前 的血案。五卅事件发生时我正在意大利山中,采茉莉 花编花篮儿玩,翡冷翠山中只见明星与流萤的交唤, 花香与山色的温存,俗氛是吹不到的。直到七月间到 了伦敦,我才理会国内风光的惨淡,等得我赶回来时 ,设想中的激昂,又早变成了明日黄花,看得见的痕 迹只有满城黄墙上黑彩斑烂的“泣告”。 这回却不同。屠杀的事实不仅是在我住的城子里 发见,我有时竞觉得是我自己的灵府里的一个惨象。 杀死的不仅是青年们的生命,我自己的思想也仿佛遭 着了致命的打击,好比是国务院前的断脰残肢,再也 不能回复生动与连贯。但这深刻的难受在我是无名的 ,是不能完全解释的。这回事变的奇惨性引起愤慨与 悲切是一件事,但同时我们也知道在这根本起变态作 用的社会里,什么怪诞的情形都是可能的。屠杀无辜 ,还不是年来最平常的现象。自从内战纠结以来,在 受战祸的区域内,那一处村落不曾分到过遭奸污的女 性、屠残的骨肉、供牺牲的生命财产?这无非是给冤 氛围结的地面上多添一团更集中更鲜艳的怨毒。再说 那一个民族的解放史能不浓浓地染着Martyrs的腔血 ?俄国革命的开幕就是二十年前冬宫的血景。只要我 们有识力认定、有胆量实行我们理想中的革命,这回 羔羊的血就不会是白凃的。(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