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人民
原售价: 25.00
折扣价: 19.00
折扣购买: 天使坠落的城市
ISBN: 9787208067387
约翰·伯兰特,1939年出生于纽约州雪城,父母皆为作家。在哈佛大学英文系念书时就参与《哈佛妙文》的编辑工作。1961年大学毕业后前往纽约从事出版业。曾担任Esquire杂志副主编、New York杂志主编,1982年至1994年为Esquire专栏作家。现居纽约。
我在失火案发生三天后抵达威尼斯时,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炭味。无巧 不成书,我的到来纯属巧合。我几个月前就拟好计划,打算淡季时来威尼 斯消磨几个星期,趁川流不息的观光客缺席的时候,饱览名城风光。 “要是星期一晚上有风的话,”水上出租车从机场开过舄湖时,司机 对我说,“这会儿可就没有威尼斯了。” “是怎么发生的?”我问道。 司机耸耸肩。“这种事会是怎么发生的呢?” 2月初的光景,正好介于新年和嘉年华之问,威尼斯笼罩在安详平和的 氛围中。观光客走了。少了观光客,威尼斯形同闭城,旅馆大厅和礼品店 几乎空无一人,凤尾船拴在柱子上,盖着蓝色防雨布,没人买的《国际先 锋论坛报》整天搁在报摊架子上,连鸽子也合去食物稀落的圣马可广场, 到别处觅食。 另一方面,在威尼斯人居住的另一个威尼斯里,小区店头、蔬菜摊、 鱼市场、酒吧依旧是熙来攘往,忙碌异常。这几个星期,威尼斯人可以昂 首阔步地穿街过市,不必跟缓步而行的观光人潮摩肩接踵。城市在呼吸, 脉搏在加速。整个威尼斯城都是威尼斯人的。 不过,这股气氛却被压抑下来。人人轻声细语,口气中透着惶惑,就 像家里突然有人过世一般。同样的话题挂在每个人嘴上。我来没几天,就 听到历历如绘的描述,倒让我觉得自己当时仿佛就在现场。 事情发生在1996年1月29日晚上。 快要9点的时候,阿基米得·瑟谷梭在餐桌前坐定,摊开餐巾。他太太 先到客厅放下窗帘,再过来跟他同席。这是她每晚的习惯性动作,已行之 有年。瑟谷梭太太很清楚,没有人能看透窗户,放下窗帘只是她让家人涵 泳于家庭氛围的方法。瑟谷梭家住卡佩罗宫三楼。卡佩罗是一幢位于市中 心的16世纪宫邸,有条狭小的运河环绕建筑物两侧,再流入稍远处的大运 河。 瑟谷梭先生很有耐心地在餐桌旁等候。他已是86岁高龄,高瘦的身躯 仍然笔挺,稀疏的白发和外扩的眉毛,望之霭霭然,有如术士一般,充满 神奇和惊奇。他脸上生气蓬勃,两眼炯炯有神,亲近他的人都为之心慑。 不过,若是你有幸在他跟前待得久些,你的眼睛准会不期然地被他那双手 所吸引。 那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是工作讲求体力的艺匠之手。这75年间,瑟谷 梭先生每天在玻璃厂熊熊的熔炉前站上10个、12个或18个小时,两手握着 铁管不停转动,以免另一头那团熔化的玻璃流向一侧,又得不时停止转动 ,朝着铁管吹气。然后把铁管横放在工作台上,左手还在转,右手拿着一 把钳子不住地拉捏,巧妙地将玻璃弄成雅致的瓶子、碗钵和高脚杯形状。 这些年不停地转铁管下来,瑟谷梭先生的左手已成凹陷状,跟铁管自 然融为一体,仿佛手中始终握着铁管一般。这只凹陷的手掌正是他傲人技 艺的标记,难怪几年前帮他画肖像的画家,特别注意勾勒他左手的弧度。 瑟谷梭家的男人从14世纪开始就以玻璃制造为业,阿基米得是第21代 ,也是历代最出色的一位。他可以把固态玻璃雕成沉甸甸的作品,也可以 吹成薄如蝉翼的瓶子,脆得叫人不敢碰触。他是第一位作品荣登总督宫展 览的玻璃艺匠,时尚名店蒂凡尼也在纽约第五大道的店头卖他的作品。 阿基米得11岁开始做玻璃,20岁时已赢得“火的巫师”的美名。虽然 他已经没有体力在呼呼作响的火炉前站上18小时,但他还是每天工作,兴 致丝毫不减。事实上,即便是在极不寻常的这一天,他依旧按平常的作息 时间4点半起床,心里认定这回的作品肯定要做得比以前更棒。 客厅里,瑟谷梭太太驻足看了一下窗外,这才放下窗帘。她发觉天空 中烟雾弥漫,不觉喃喃说了一声,起冬雾了。瑟谷梭先生在另一间房里答 道,想必是雾来得很快,几分钟前他还看见弦月高挂青天呢。 客厅的窗户隔着一条小运河,正对着30码外的“凤凰大歌剧院”后方 。这时,大约100码外的剧院大门上方似乎笼罩在浓雾中。瑟谷梭太太正要 放下窗帘的时候,蓦地看到火光一闪,起初还以为是闪电,紧接着又看到 火光一闪。这回她知道是失火了。 “他爸!”她叫道,“凤凰歌剧院失火了!” 瑟谷梭先生赶忙跑到窗户边。剧院前方又有更多火光冒起,说明瑟谷 梭太太刚才以为是雾的东西其实是烟。她冲到电话机旁,拨115给消防队。 瑟谷梭先生走进位于边间的卧室。边窗比客厅窗口更靠近凤凰歌剧院。 失火处跟瑟谷梭家中间有一排建筑物,就是凤凰歌剧院。失火处最远 ,是简朴的新古典式前厅,附有几间正式的等候室,统称为“阿波罗厅” 。再过来是剧院主体,有精致的洛可可式观众席。最后是宽敞的后台区。 观众席和后台区两侧向外延展,各有几间相通的较小建筑,隔着小运河、 正对瑟谷梭家的道具间就是其中之一。 消防队电话没打通,瑟谷梭太太改拨112报警。 窗外发生的大事把瑟谷梭先生吓呆了。凤凰歌剧院是威尼斯的光彩所 在,它可说是全世界最美也最重要的歌剧院。威尔第的《茶花女》和《弄 臣》、斯特拉文斯基的《浪子回头》、布烈顿的《碧庐冤孽》等好几十出 著名歌剧都在凤凰歌剧院首演。200年来,歌剧院的音质之华丽清透,五层 镀金包厢之金碧辉煌,以及个中蕴涵的巴洛克式狂想,处处令观众陶醉。 瑟谷梭夫妇有一阵子专买包厢座,往后几年歌剧院给他们的位置越来越好 ,最后终于跻身皇家包厢隔壁的包厢。 瑟谷梭太太运气背,报警电话也没打通,不由慌了起来。她打电话到 楼上儿子吉诺夫妇跟孙子安东尼奥住的公寓。吉诺还在穆拉诺岛上的瑟谷 梭玻璃厂工作,安东尼奥则到附近的利亚托区访友去了。 瑟谷梭先生一言不发地站在卧室窗户边,望着火焰掠过剧院前厅整个 顶层。他知道,凤凰歌剧院固有千般可爱,这时候只是一大堆绝佳的易燃 物。剧院外观由伊斯特里亚大理石和砖块所建,里面的结构却纯为木造, 木梁、木造地板、木墙,处处缀着木雕、镂雕灰泥和混凝纸,涂上一层层 的漆和金粉。瑟谷梭也知道,隔着小运河跟他屋子正对面的道具间里,堆 满了溶剂及几桶最让人担心的焊铁和焊锡用的丙烷。 瑟谷梭太太进房说,她终于跟警方通上话了。 “失火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她说,“他们告诉我,我们应该马 上离开住宅。”她从丈夫的肩头望过去,差点没叫出来。离开窗边不过一 会儿工夫,火势又移近许多,这时已烧过四间较小的等候厅,朝剧院主体 、正对他们这边延烧过来。 瑟谷梭带着估量的眼神凝望着火势。他打开窗户,一股冷冽的寒风迎 面扑来。风是吹向西南方,而瑟谷梭家在剧院正西方。瑟谷梭先生估计, 若风向不变,风力也没加强,火势应该会向剧院另一侧延烧,不会朝他们 这个方向烧过来。 “我说,南蒂娜,”他轻声说道,“少安毋躁,我们没什么危险。” 毗邻凤凰歌剧院的建筑物不少,瑟谷梭家只是其中之一。除了前方有 个叫圣方廷的小广场之外,凤凰歌剧院周遭尽是同样易燃的古老建筑,其 中有不少跟剧院相连或是仅相隔四五英尺。威尼斯寸土寸金,建筑空间极 为珍贵,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稀奇。从上往下看,威尼斯宛如由赤褐色屋顶 构成的拼图,有些建筑物之间的通道之窄,伞一打开便走不过去。跳屋顶 逃离犯罪现场,俨然成为威尼斯小偷的专长。若是凤凰歌剧院的火势也有 跳跃的本事,肯定会有相当面积的威尼斯毁于大火。 凤凰歌剧院一片漆黑。剧院已关闭五个月大事整修,预定一个月内重 新开张。剧院后方的运河也已封闭净空,抽干河水,以便工作人员疏浚淤 泥和污物,进行40年来首次河墙修补。瑟谷梭家和凤凰歌剧院后方之间的 运河,如今有如泥泞深谷,谷底只有裸露的管线纠结和几台重型机械杵在 水坑里。运河既然无水,消防船自不可能开到凤凰歌剧院。更糟的是,这 也让消防船:卮水源可用。威尼斯没有消防水栓系统,消防队全靠直接从 运河抽水灭火。 P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