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解意

作者简介

种瓜 元气满满的甜文作者，社恐人士，思维活跃的发呆爱好者，喜欢一切有趣的事物，梦想是每天都有好心情。 已出版作品：《唯一心动》

内容简介

第一章：重逢 八月底，窗外的树叶开始有些泛黄，苏城的夏天也到了末尾。 许意是苏城人，毕业之后就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这会儿，她正穿着身藕粉色的睡衣，一头长鬈发松松绾起，在床前认真地收拾行李箱。 前段时间公司领导和人事找许意沟通，说北阳那边设立了分公司，现在几个岗位还缺人，想调她过去。职位从AE（客户执行）升成SAE（资深客户执行），薪水也相应上涨。升职加薪，她自然是答应的。断断续续地打扫了几天卫生，东西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许意合上箱子，去洗了个手，瘫在床上继续刷北阳的租房信息。她已经在租房软件上联系了几个中介，准备到北阳之后抽时间线下实地看房。 刚工作那几年，许意在租房软件上吃过亏。那阵子太忙，她就同意了中介提的视频看房、签电子合同，后来住过去才发现很多视频中无法显示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空调漏水、下水道味儿大、隔音极差、马桶很容易堵，还有安全问题等。 这次搬去北阳，又面临租房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许意正刷着手机，妹妹许思玥打语音电话过来：“姐，明早我们是六点整在机场见？” 许意说：“对，六点。你记得定好闹钟，让爸送你过去，别起晚了。” 许思玥在电话里说：“放心啦，肯定不会起晚的，我今晚可能都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许思玥是许意的亲妹妹，刚结束高考，拿到了北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明后两天报到。也是赶巧，姐妹俩能同时离开苏城去北阳。 许意淡笑了下，想起自己当年去北阳上大学的前一晚，也是对大学生活充满憧憬，激动到有些失眠。 她顺便看了眼天气预报，又叮嘱：“明天有小雨，记得带上伞。录取通知书、身份证什么的都别忘了，睡前再检查一遍。” 许思玥连忙答应：“好。姐，你早点睡，我再去收拾收拾！” 挂了电话，许意洗漱后躺在床上。 临行前的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自从五年前从北阳大学毕业，她回到苏城，和谈了三年的初恋周之越分手后，她就一次都没再去过北阳。这次回去，多半也是物是人非。 次日是阴天，许意和许思玥拖着行李箱，准时准点到达机场。 许思玥朝她挥挥手：“姐，这儿呢。” 许意拉着行李箱走过去：“走吧，先去托运。” “好嘞！” 进到候机厅，不多时便传来广播声：“前往北阳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Y9987次航班由于航路天气原因不能按时起飞，具体起飞时间待定，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许意拿出手机查了查，看见北阳那边今天有雷暴雨。 旁边的许思玥不由得叹气：“怎么就延误了？希望不要取消啊。” 许意安慰说：“应该不至于。没事，反正你两天都能报到，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改签明天的航班。” 许思玥挠挠头：“也是。” 两人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航班还在延误中。许意给大学室友吴乔乔发了条消息，说她可能得晚上才到。 吴乔乔毕业后一直留在北阳，和男朋友合租了套两居室。最近男朋友回老家了，家里就吴乔乔一个人，便邀许意先在她那里住段时间，等租到房子再搬。 过了一会儿，吴乔乔回复消息：没事儿，我本来就是阴间作息，你多晚到都行，一路顺风。 傍晚，苏城天气转晴，停机坪被染上了一片金色，广播里终于传来了可以开始登机的通报。许意舒了口气，背上包，和许思玥一起上飞机。飞行过程中，许意全程都在神游。虽然她明知回北阳也不可能再遇见周之越，但还是莫名紧张。 北阳这座城市，几乎容纳了她和周之越三年来的所有回忆。尤其是北阳大学附近，每条路都有他们的足迹。只是，那样的日子，永远都回不去了。 飞机降落北阳时，夜幕已然降临。雷暴雨结束，空中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许意撑起一把伞，叫车先送许思玥去学校。小姑娘是第一次出远门，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许意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 车子停到校门前，下车后，许思玥连伞都没顾上撑，先迫不及待地往学校里张望。 “哇，北阳大学真的好大！” 许意一手撑伞，一手拿后备箱里的行李，随口说：“是啊，我上大学那会儿，每天从宿舍去教学楼最少都得走半个小时。不过现在好像有校园巴士了。” 许思玥拿出手机，查新生指南和新生群里通知的宿舍分配表：“完了，校园巴士十点就停运。那我们快进去吧，再晚宿舍就要熄灯了，我还得收拾东西，跟室友打打招呼。” “好，走吧。” 许意是偏甜美的长相，脸小皮肤白。为了方便，她今天穿着牛仔裤和短袖白T恤，长鬈发扎成马尾，完美融入了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人群。 一路上，许思玥都兴致勃勃地说着话，一会儿问这栋楼是做什么的，一会儿指着不远处夸赞学校环境。许意心不在焉，偶尔应和两句。两人打着伞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宿舍门口。 许思玥白天没赶上报到，现在需要先去找宿管验明身份，另外还要办理入住手续。 开学报到季，楼门口挤着一大堆人：有进进出出添置生活用品的新生，有对孩子依依不舍的家长，还有宣传驾校和办理电话卡的高年级学生。 许思玥把行李箱放下：“姐，你先帮我看下箱子吧，我看里面好像要排队，等在宿管那儿办好手续了，我再出来找你拿。” 许意点头：“行，那我就在这儿等你。” 这宿舍楼大概是后来才改的，许意上学那会儿，这栋好像是男生宿舍。她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吴乔乔发消息说已经到了。 她又等了好半晌，许思玥也没出来。身边经过三个看模样就是新生的女学生，兴奋地聊着天，声音不小。 “天哪，你看见路灯下面那个男生了吗？真的好帅！” “看见了，看见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品级的帅哥！” “你觉得他是大一的还是学长啊？会是哪个院的？” “估计是学长吧，看着不像新生！啊啊啊，学长，我可以！” 许意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那盏路灯。灯下站着个一身黑的男人，个子很高，身材笔挺，撑一把黑伞。从她这个角度看，那人被伞遮住大半张脸。 许意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带着确认的目光。虽然暂时看不清脸，但看身材和气质，这男人真的很像周之越。这念头一出，许意立刻用力晃晃脑袋，大有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水晃出来的意味。 她前些年听大学同学说起过，周之越并没有留在北阳继承家里的集团，听说他好像是拿到了MIT的录取通知，后来又被一个很著名的微电子导师带着做项目，打算留在美国发展。所以，周之越这会儿应该是在美国，而且就算他在国内，在北阳，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里？ 许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可夏天的雨夜，空气中有股闷闷的潮气，还混杂着青草的气味，她闻到这种味道，不可避免地忆起一些旧事。 大三那年，周之越在学校对面买了一间公寓，许意搬去和他同住。有次逛街时，他们在一家原创品牌店里挑中一款香薰蜡烛。那款蜡烛的名字很文艺，叫“孤岛苔原”，点燃之后，就是清新的青草香味。 她和周之越都喜欢在下雨的夜晚窝在房间里做些亲密的事。开始之前，许意会关上所有灯，再划根火柴，把床头的“孤岛苔原”点燃，散发微弱火光的蜡烛带着缕缕青草幽香，伴着雨声。 许意正准备移开视线时，路灯下那男人似乎是要接电话，抬起一只手，头顶的黑伞也偏了偏。那一秒，许意看清了他的脸，但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不就是周之越吗？ 她心跳快到离谱。 五年前许意决绝地跟他提出分手，他们甚至没有一场正式的告别。她原以为，在那之后，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周之越放下手机，目光越过细密的雨珠，朝许意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即将撞上时，许意下意识先低下头。 他们站在宿舍门前十字路口的斜对角，等许意再抬起头时，看见周之越正步伐缓慢地朝她这侧走来。几秒的时间，根本容不下她思考应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见周之越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脸和五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五官立体，冷感十足，薄，吐槽：“你这个人就是对浪漫过敏。” 周之越笑着说：“那再坐一次给你亲？” 许意没答应，可下了摩天轮之后，还是牵着他去了售票处。 可是售票处已经关门了，这才知道他们刚才坐的是今天最后一趟。 许意也没觉得可惜，说：“下次有空再来吧。” 周之越点头：“嗯，好。” 当时他们都觉得未来无限漫长，他们会有无数个“以后”。 地铁运行的轰鸣声很影响听歌体验。许意的耳机里播放着周之越的歌单，音量调到很大。有许多歌她都没听过，但还是一如既往符合她的品位。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再次点开那张头像，长按，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翌日晚上约了两个中介看房，下班之后，许意急匆匆跟着导航去了附近一个小区。开发区这边都是新房子，许多都是前不久才建好交房的。许意看的第一套房子跟图片严重不符，中介昨天发来的图片是豪华装修，实地看才发现这屋里没有任何家具，连墙都没刷好。 中介说：“这些搞起来都快得很，你要是定了，房东那边周末就能把家具添上，把墙也刷了，你下周就能入住。我给你看的图片就是同一个房东装的另一套房子，软装公司也一样的。” 许意拒绝了。 从这个小区出来，她又去看另一套房子。 另一套房子在名叫九里清江的小区，看环境就知道这片房价不低。各种设施齐全，楼间距很大，门口保安的制服都要比其他小区高级一些。这间是合租的房子，100平方米的大两居，装修也很精致，另一间住的也是附近上班的女生。 许意各处都看了圈，难得的满意。可临到最后，中介又说，这房子合租是每人4000元一个月，他在平台上把价格挂错了。 许意一愣。 比预算高出很多，她只能忍痛割爱，顺便把这中介拉黑，在平台上举报。 另一边，柯越创新。 一整个下午，周之越都很心烦，跟团队开会时得知Verdi的波形又不对，还莫名发了顿火。 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打开电脑自己忙。 快下班时，助理拨来电话：“周总，远扬资本那边想跟我们谈合作，您看最近哪天方便？” 周之越蹙了下眉，说：“这种事别问我，去找赵柯宇。” 助理又说：“赵总今天出差了，去锦城考察工厂了，要下周才回来。” 周之越揉揉太阳穴，淡声说：“那随便吧，你安排。” 离开公司时，外头天色将黑，电梯一层层往下，经过19楼时停了一次，他心中居然莫名有种期待感。电梯门缓缓打开，周之越抬起头，看见进来的是几个陌生人，就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九里清江离他公司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刚进小区不久，周之越目视前方开车，很意外地在路边瞧见一个熟悉身影。女孩穿着浅粉色的裙子，背着白色的小包，边走路边低着头看手机，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许意来他家小区做什么？ 周之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往前走。 距离近到几乎要与人撞上时，许意才终于察觉到前方有人，猛地抬起头，往后退一大步，表情很蒙地看着他：“啊……哎？” 周之越停下脚步，冷着脸低头看她，半晌后才开口，语气不太自然：“你怎么在这儿？” 许意花了几秒时间才反应过来。她依稀感觉这几天遇到周之越的频率好像意外的高。但两人在同一个写字楼工作，附近的小区也就这么几个，仔细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不正常。 她抿唇，说：“我来看房子。” 周之越淡淡地“噢”了声，静默许久才又低声问：“你以后住这儿？” 许意摇摇头，坦言：“应该不住这里……也不确定，还没找好。” “那，祝你早日找到房子。”周之越眼底情绪不明，语气略有些冰冷，像是对旧识的普通朋友说话。 许意嘴角扯出虚假的笑容：“谢谢，我……”她突然意识到似乎也不需要跟周之越提起一会儿她要做什么，“先走啦。” 周之越的心情无比烦躁，不论是在公司还是回家，都处于一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状态。乘电梯上到顶层，一开门，家里的小奶猫又迈着小短腿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他低头看了会儿，没抱它。小猫就在他脚边一个劲地绕圈圈，用脑袋顶他的脚踝，在他裤脚处蹭来蹭去。直到他换了鞋进屋，打开冰箱拿纯净水，小猫还是跟在他脚边。 周之越无奈，蹲下身把小猫抱起来。结果抱了还没一分钟，小猫就挣扎着用后脚踹他胸口，然后跳了下去。过了会儿，他换完衣服去书房工作，这小猫又“喵喵喵”地跟进来，也不会离他太近，就在附近一个能看见他的位置趴着，瞪着圆眼睛悄悄地观察他。 周之越是第一次养猫，忽然觉得这猫的行为跟许意有点像。不是现在的许意，是很久之前刚上大学的许意。他们还没有真正认识时，她就会频繁出现在他周围。 周之越看到过社团登记的社员资料，许意明明是经管学院的，却会出现在他“电路分析基础”“大学物理与实验”这些专业课上。除此之外，她还参加了跟他相同的社团活动、志愿活动，以及经常出没在男生宿舍楼下的食堂、离男生宿舍更近的运动场、篮球场外面的小路。 后来认识了，周之越大致能猜到她的意思，可她又一直保持着跟他恰到好处的距离，忽远忽近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直到在一起之后，许意才笑着跟他承认：“我就是故意的，在你面前刷刷存在感，好让你记住我。” 周之越问：“那你怎么不明说？其实你可以直接找我，没必要拐弯抹角。” 当时，他似乎更喜欢直接点的方式。 许意笑的时候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她想了想：“因为尼采说过，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 那是他们选修的同一节“西方哲学名著选读”课上讲的，她现学现卖。 周之越也弯了下唇，接了后半句：“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但是，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并不合适。” 许意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哲学的道理，用在哪里都是通的。” 想到这里，周之越拉开抽屉，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很快在书桌旁散开。凯撒小帝打了个小喷嚏，嫌弃地朝他“喵”了一声，从椅子上跳下去，逃出书房。他看着指尖燃烧的烟，似乎又多了一重负罪感。 他犹豫许久，打开微信，找到赵柯宇的聊天框。 周之越：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区，租房的价格是多少？ 这个点，赵柯宇没在忙，很快就回复。 赵柯宇：我哪儿知道？我又没租过房子。 赵柯宇：你随便下载个租房App，搜一下呗。 赵柯宇：怎么了？你想搬家，然后把在住的这套租出去？你不是才住进去没多久吗？ 周之越没理他了，径自下载App看租房市场价。 整租八千以上，合租单间四千以上。 周之越身子往后靠了靠，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忙活着在App上注册认证了房东账号，走出书房，简单给这房子拍了几张照传上去。最后他想来想去，挂了2500元每个月的合租价格。 另一边，许意乘地铁回到吴乔乔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吴乔乔正坐在餐桌前，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月饼。 许意换鞋进屋，盯着餐桌问：“都是你买的？” 吴乔乔摇头笑道：“都不是，品牌方送的推广礼盒。这不，中秋节快到了，我正好拿这些出一期月饼测评的视频。” 毕业后，吴乔乔全职在做零食快消类的KOL博主，她跟许意同样是市场营销专业的，做这行倒也算是专业对口。 两人又寒暄几句，许意回屋，刚卸妆换好衣服，许思玥就打语音过来。 报到这么多天，她总算是想起还有这么个姐姐。 不过，许意也能理解，刚入学，宿舍聚会、老乡聚会、周边四处玩，正是瞎忙的时候。 电话里，许思玥问：“姐，你工作还好吗？” 许意应道：“没啥问题。你呢，室友怎么样？” 这会儿，许思玥宿舍应该是没人，她兴致勃勃地说着三个室友分别是哪里人，说话口音怎么有趣，她们这几天去了哪里玩，看到了几个帅哥，大家还怂恿她去要微信，不过她没敢。 聊了好一会儿后，许意说：“那我一会儿再给你转点钱，估计你这几天没少花。” 许思玥不好意思道：“那……你自己还够花吗？” 许意笑了：“够啊，我这不是涨工资了吗？” 现在家里条件虽然不如她毕业那年困难，但到底还是没存款，欠亲戚的债也还没还完。许父一个人赚钱也不容易，又得供许思玥读大学，每月1500元的生活费几乎是他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许意上大学时，家里条件还宽裕，也不想轮到妹妹就让她受委屈。 许思玥说：“那谢谢姐，等我毕业之后一定要赚大钱养你！让你住大house，每天躺平摆烂！” 两人又聊了会儿下周大一新生军训的事，许思玥那边大概是室友回来了，不好大声讲电话，便匆匆挂断。 洗过澡，许意给许思玥转了几千块钱，关灯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她大学时的生活。可每一个片段似乎都跟周之越有关，她不愿再细想。 黑夜漫长却又短暂，回忆只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找房的事直到第二周也没着落，许意已经在心里默默把租金预算增加到3000元。 只是这样一来，再扣除每月生活费用，外加偶尔给许思玥的补贴，她就基本存不下什么钱了。但刚毕业时她在租房上吃过不少亏，当时拿的实习工资太低，只能租很差的房子，安全系数也不高，还被入室偷盗过，加上平时漏水、停电、断网等，生活方方面面都很不方便，所以现在对租房她很上心。 其实，前些天她在租房App上刷到过一个标价2500元的合租房，位置还在她之前看过的那个叫九里清江的高档小区，装修也很不错，各种家电设施齐全。但看房这么久，她已经很清楚套路——这种低于市场价太多的房子，99.9%是中介为了引流才挂的，等她真的联系了，中介又会告诉她这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平台上没来得及下架，让她看看他手里别的房源。 许意看完就退出去，反手点了一个“虚假信息”的举报按钮。薄的内双眼皮，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清晰，肤色冷白。 他目光冷漠又疏离，眼底毫无情绪。他走到她的身侧，中间只隔着一人宽的距离，就这么看着她，然后跟她擦身而过，走到她身后那条路上。没有任何言语、任何表情，像是完全不曾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周之越走过那条小路，回头又看了眼，许意却已经不在那儿了。他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意。好半晌后，他才想起跟周亦行的通话还没有结束，于是重新举起手机。 听筒里，周亦行声音很大：“哥，你人呢？你还在吗？喂喂喂？” 周之越蹙着眉把手机拿远些：“在，你小声点，我又不聋。” 周亦行问：“那你刚才怎么没声儿了？” 周之越语气淡淡的：“哦，信号不好。刚说到哪儿来着？对了，你到底是在哪个宿舍？” 周亦行：“东区二号楼啊。哥，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周之越看了眼路边的指示牌。他在这里上大学那会儿，东区就只有一栋男生宿舍楼，自然而然就走到了这里，没想到现在被改成了女生宿舍。 周亦行没听到回复，催促道：“哥，你快点儿，好像马上要熄灯了。” 周之越有些不耐烦：“楼下等着，十分钟就到。真服了你，身份证都能落我车上。” 给周亦行送完身份证，周之越没着急回去，而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转着。不知为何，他最后又走回了刚才见到许意的那个十字路口。幽黄的灯光下，现在那儿空无一人，雨也快要停了。 许意没想到时隔五年，居然真的又见到了周之越，还是在他们最熟悉的北阳大学里。她望了眼天边那轮残缺的下弦月，在校门口低头叫网约车。 到吴乔乔家时，已经快过零点。吴乔乔拉开门热情招呼：“好久不见啊！终于到了，吃夜宵吗？我正准备点。” 两人大学时关系很好，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 “真的是好久没见！”许意还真有点饿了，把行李箱放门边，“吃，那我点烧烤了？” 吴乔乔给她拿拖鞋：“我点我点，你先去洗手换衣服吧，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聊。” 这屋子是小两居，客厅空间很小。吴乔乔睡她男朋友那间，把自己平常住的那间腾出来给许意。 许意拎着行李进屋洗漱。 等外卖的时间，两人就面对面坐在客厅聊起来。 吴乔乔看着许意，笑说：“你一点儿都没变啊，就是头发留长了，大学那会儿你是短发来着。” 许意喝了口饮料，点头道：“对，短发不好打理。” 例行叙了会儿旧，吴乔乔八卦起来：“本来以为你毕业会留在北阳的，你回家这么多年，和周之越没再联系过？” 许意手指僵了一瞬，低下头：“没联系。” 吴乔乔叹气：“当时你们谈得那么顺，我还以为毕业后你们就会领证结婚呢，结果突然就分手了。对了，你现在都没跟我说，当时你们到底为啥分手啊？” 许意还是不想详细说这些私事，只道：“就是不合适…… “对了，我妹妹今年也考到北阳大学了，我刚去送她，好像在学校里看见周之越了。” 吴乔乔也有些惊讶：“啊？学校里？他去学校干吗？” 许意抿了下唇：“我也不知道……但我应该没看错人。” 毕竟是朝夕相处过三年的初恋男友。 吴乔乔拿出手机，快速划动微信好友列表：“他好像还没删我微信吧，我去看看他朋友圈。” 许意没说话，默默看向别处。跟周之越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互相加了对方的所有朋友和室友。分手之后，许意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也删了他好友圈那些人。 吴乔乔把手机亮在许意眼前：“他没删我，但是看不见朋友圈。” 许意扫了一眼。他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头像换过，不是当年许意强迫他用的那个卡通情侣头像，而是一张暗色的风景图。 吴乔乔拿回手机，笑问：“你现在又回北阳了，当时分手是你提的吧？要是还对他余情未了，要不先把他微信加回来试探试探，说不定能复合呢。” 许意不自觉地握拳，沉默几秒后，垂眸道：“算了，没这个必要。” 要求入职的时间是下周一，这几天许意也没闲着，主要任务就是去看房子。她的都是离工作地点近的，跑起来倒也不费劲。但看了两天，她还是没看到满意的，大部份都是图片与实物严重不符。 这天晚上看房回来，手机里沉寂已久的一个小群突然冒出红点。 是大学时他们青协组织部的部长群，群里本来有五个人，她跟周之越分手后，其他几人怕她尴尬，另拉了一个没有周之越的四人群。 群里，陈楠先说话。 陈楠：我后天去北阳出差！有人吗？约饭啊！ 孙浩宇发了个“举手”的表情。 孙浩宇：琳姐在吗？一起啊？ 赵晓琳：呜呜，我不在，只能下回有缘再见了。 许意看完消息在群里回复。 许意：我可以去，我回北阳了。 群里三个人纷纷开始发问。许意便解释说她工作调来北阳，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了。群里刷了一波庆祝的表情包，开始约吃饭地点。 洗漱过后，许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梦里，时间回到了她刚上大学的那年，十八岁的年纪，很容易对人产生好奇，似乎也很容易一头热地喜欢上一个人。 大一开学报到那天，许意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周之越，驻足看了很久。他的身高、气质和长相都过于出众，没两天就出名了，几乎在学校表白墙霸屏。许意打听了一番，得知他不仅颜值高，还是微电子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北阳大学分数线较高的专业之一。 几天后，学校社团招新，许意又听说周之越被学长学姐“忽悠”着进了青协组织部，她立刻去参加了这个社团的面试。 跟周之越第一次说话，就是在这个社团的迎新会上。她当时选了身亮眼的裙子，还涂了粉底和口红，忐忑不安地迈进那间教室。 周之越坐在后排，桌上架着台笔记本电脑。他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略带懒散地坐在那里，盯着屏幕的眼神却很专注。许意特意绕到他后面偷瞄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上是一张乌黑的图，有点像是电路图，勾起了她高中时学物理的惨痛回忆。 心理学中有个词叫晕轮效应，意思就是当对另一个人的某种品质有非常好的印象时，看见这个人的其他品质，也会更容易产生好印象。 许意顿时就对周之越又添了几分崇拜。她连高中物理都学不明白，周之越居然能研究看起来这么复杂的电路图！ 她大着胆子走到周之越旁边的位子，清了清嗓子，低头问他：“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两秒后，周之越缓缓抬起头，冷淡地瞥她一眼，声音很低：“没。” 只一个字，就让许意心跳“扑通扑通”的。她抿了下唇，又问：“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周之越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没再看她，语气平平道：“随便。” 许意没多犹豫，把包放在桌上，挨着他的位子坐下。这个距离，她闻到了周之越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像是香水，也许是洗衣液或沐浴露留下的味道，一种很清爽的木质香，莫名撩人。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许意醒了，枕边却不再有他身上的味道。 聚会安排在周日晚上。 许意上午又去看了套房子，不出所料，还是不大满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她洗澡化妆，在手机上搜去餐厅的地铁路线，是一家串吧。 她一切收拾妥当，临出门，孙浩宇给她发来条私信。 孙浩宇：许老板，有个事得问问你的意见。 许意：什么事？ 孙浩宇发来语音：“这不是想着要聚餐，我就顺便问了问周之越。他说他前阵子刚回国，今晚也有空过来，你介意吗？” 许意把这段语音播放了两遍，犹豫着打字。 许意：要不然，你问问他介意吗？ 孙浩宇：我跟他说了你也在，他说不介意，还说都分手这么久了，有什么可介意的。 不介意，或许也就意味着不再在意。 许意重重地抿了下唇，考虑许久。 许意：那我也没啥介意的。 孙浩宇：行，那一会儿见！ 孙浩宇：我就说吧，都成年人了，分手这种事就是家常便饭，哪至于老死不相往来，陈楠还非让我问问你。 这话没法回，她随便选了个表情包发过去。 许意路痴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不擅长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去餐厅的路上，她心不在焉，换乘地铁时又不小心坐反了几站，最后到达餐厅时，比约定时间迟了十多分钟。 她推开包间门，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周之越。他坐在角落的位子，穿着黑色的衬衫，眸色幽黑，五官一如既往的精致好看。 周之越很缓慢地抬起头，视线在许意脸上停留一瞬又低头看手机。 许意也下意识看向别处。 孙浩宇站起身开口：“哟，许老板，回北阳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果然是感情淡了啊。” 许意忽略周之越，笑着寒暄：“我也是前两天刚到，准备收拾好了就联系你们。” 孙浩宇：“先坐先坐，别站着说话，又不是没椅子。” 许意环视一圈，这包间面积不大，只有两把椅子空着，一把在周之越旁边，一把在周之越对面。真是无比艰难的选择。 许意更怕一抬头就跟周之越对视，犹豫几秒后，最终走到他旁边。她已经极力在控制情绪，心跳却不会骗人。 她垂眸看着周之越，紧张得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好，那个……我坐这儿了？” 片刻后，周之越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看她。 他嗓音有些哑，语气比大一初见时还要冷淡几分：“随便。” 许意扯扯嘴角，迟疑着落座，转头把包斜挂在椅背上。 包间里本就只有四个人。 许意坐下之后，她和周之越这一侧的空气瞬间就像凝固了一样。两人互相不看对方，都把头偏向远离对方的方向。周之越面无表情，许意脸色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另一侧，孙浩宇观察几秒，冒出一句毫无情商的话：“你俩要不要这么尴尬？不是都说不介意吗？” 周之越咬了咬牙。 许意故作轻松：“……嗯，不介意啊。” 孙浩宇秉持尬不死人不罢休的原则，玩笑道：“你俩分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吧？许老板，那你出门前有没有敷那什么……见前男友面膜？” 许意瞥他一眼：“你现在懂得还挺多。敷不起啊，五十多块一片呢。” 孙浩宇笑了两声，还准备说些什么，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打断了交谈。 周之越对点菜不太有兴趣，大少爷似的叠着腿坐在那儿，旁人问他就答，不问他便懒得说话。 后来点喝的，孙浩宇随口道：“明天是工作日，那咱今天不喝酒了。四瓶冰镇的橘子汽水行吗？” 许意下意识看了眼周之越。 她现在还清楚记得，碳酸类饮料周之越只喝可乐，他忍不了其他汽水里的人工香精味。 周之越也正好抬头，跟她短暂对视不到一秒，看向服务员，淡声说：“三瓶就行。” 点完菜，包间里安静了片刻，话题转向许意身上。 陈楠看向她：“对了，你以后在哪儿上班啊，还是原来那家公司？” 许意点头：“对，是COLY在北阳的分公司。还挺远的，在开发区那边了。” 北阳市前几年刚设立了新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对企业有各种税收优惠政策，许意要去的分公司也在那片。 闻言，周之越眉梢微微动了下。 陈楠又道：“那挺远的，离市区有几十千米呢。听说有好几家大企业搬到那边去了，打工人一聚集，房租也上来了。” 许意应道：“是啊，我本来以为那地方那么偏，房租能便宜点。” 陈楠：“你房子都找好了吧？” 许意扯扯嘴角：“没呢，看了好多套都不合适，唉，慢慢找吧。” 陈楠笑了下，说：“我好多朋友都在那边，你想找个啥样的房子？我也帮你问问。” 许意边想边说：“两千出头吧，装修好点，家具和电器齐全，安全系数高一点的。尽量单间，合租也行，但是房门要有密码锁，还要有独立卫浴……” 陈楠点点头：“行，但是估计不好找。” 上菜之后，大家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都是想到啥说啥，有时聊几句近况，有时又追忆大学生活，八卦一下哪个老同学现在在干什么。大学四年，其他两人也知道点周之越的性格脾气，没把话题放他身上，只偶尔礼貌性地问他两句。 他的回答也很简单，每次就几个字，像个话题终结者。 比如孙浩宇问他：“越哥，你为啥回国了？” 周之越懒散道：“想回就回了。” 孙浩宇又问：“这样啊，那你回国还做IC吗？工作已经定了？” 周之越：“嗯。” 大多时候，周之越都沉默地坐在一边，似乎并不关注他们聊天的内容。许意猜到他会是这样的状态。大学时，周之越就是个界限感很强的人，严格划分“自己人”和“外人”的范围，心里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这两者分隔开。 曾经，许意好不容易进到他的“墙”内，后来却又主动走出去。没有告别，也没有解释。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黑了。 地铁站离餐厅还有段距离。 这吃饭的地方是孙浩宇选的，在城中村，周围环境不大好，鱼龙混杂。去往地铁站的路两边都是些小吃店和烧烤店，桌椅摆在街边，有很多光着膀子的小年轻扎堆聊天喝酒。 四人站在门口，孙浩宇问许意：“许老板，你现在住哪儿？顺路我就正好送你。” 许意报了个大致位置。 孙浩宇说：“哟，那不顺路，反方向。越哥跟许老板顺路吗？” 周之越沉默两秒，微微张口：“顺路。” 孙浩宇笑道：“得嘞，那正好，我送陈楠，你送许意，大晚上的，两个姑娘自己回去也不安全。” 待他们离开，门口只剩下许意和周之越两人。 许意抬头看向他，重重咬了下唇，尴尬道：“没事，地铁站也就几百米，我去坐地铁就行……” 话音刚落，对面烧烤店门口传来刺耳的声音。 好像是两拨社会青年发生争执，摔酒瓶掀桌子，大有要干一架的架势。许意心里本就忐忑，被那掀桌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周之越低头看她，眼神沉沉，语气平淡：“确定不用？我正好顺路。” 若是搁平时，许意肯定会说不用，但现在天黑了，又遇上对面打架，她还真不太敢独自去地铁站。两相权衡，命比面子重要。 许意攥了下拳，小声道：“那……麻烦你了。” 周之越的车就停在路边，一辆烟灰色的阿斯顿马丁，在这破巷子里十分扎眼。刚才说话的工夫，许意就看见周围很多人频频扭头看这辆车。 许意知道，周之越对汽车有点兴趣，大学时就经常开各种跑车带她去兜风。 她习惯性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之后，闻到车内淡淡的冷杉香。跟他大学时喜欢的车载香氛已经不是同一种类型，现在这款显得更厚重些。 车辆驶出那条巷子，两人还是一言未发，车内的空气过分安静。 许意总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挤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你最近……还好吗？” 片刻后，耳边传来周之越低沉的声音：“还好。” 她侧头看过去，车内光线很暗，幽黄的路灯灯光照进车窗，映在他脸上。他薄唇紧抿着，下颌线利落清晰，皮肤很好，跟大学时无异。 许意默默移开目光。过了这么多年，她似乎还是会被他这张脸勾到。在一起那三年，她就经常盯着他看，怎么都看不腻。她正低着头，旁边周之越突然一个急刹车，她身子往前倾了倾。有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儿飞速横穿马路，差点被他们撞到。 周之越眉头蹙起，待那小孩儿过去，重新发动车子。 后半程，两人没再交谈，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 许意看着窗外出神，在想大学时一件颇有戏剧性的事。她进了青协组织部之后，用各种方式在周之越面前刷存在感：比如部门开会时坐他旁边，比如跟他参加相同的志愿活动，比如打探他的课表去蹭课，坐在他附近的位子。 可那时候，周之越的追求者真的很多。许意在不同场合无数次看见不同的漂亮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他都冷着脸拒绝。她想着这样刷存在感不是个办法，就算再刷一学期，周之越也压根不会注意到她。 几天后，终于让她找到了意料之外的机会。那时还没有校园巴士，为了节约时间，很多人都会买辆自行车上下课。 那天许意没课，她例行在周之越的宿舍楼门口晃悠，制造不经意的“偶遇”。等了一会儿，她远远看见周之越骑着一辆自行车。 许意脑子一抽，就打算去碰瓷儿。她冲到那条路上，想着被自行车撞一下应该也没多大事，但大概率能加到周之越的联系方式。不承想，快撞上时，周之越看见她了，他急于躲避，于是连人带车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手机摔碎了，胳膊也摔折了。 许意愣了会儿，跑到周之越身边，把他扶起来：“同学，你还能动吗？我扶你去校医院？” 这事，直到他们后来在一起，许意也没好意思跟他坦白。可能周之越到现在都还以为那是一场意外，怪他自己骑车不看路。 车子停到小区门口，许意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周之越，小声说：“谢谢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之越看向她，轻“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下车后，许意走进小区，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她这才回头去看。周之越的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跟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混在一起，变成一个很小的点。 许意进门的时候，吴乔乔正在客厅看综艺，听到声响转头看向她：“回来了，挺早的啊。” 许意边换鞋边说：“都是打工人，明天还要上班。年纪上来了，不如大学那会儿有精力，头天晚上通宵蹦迪，第二天还能早上六点爬起来去占座。” 吴乔乔狠狠点头：“太对了。不过我记得你大学那会儿都是让周之越帮你占座吧？” 许意不说话了。 走到卧室门前，她才又开口：“对了乔乔，我还没找到房子，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尽快找。” 吴乔乔想了想：“至少还有两三周吧。没事，其实你一直住我这儿也行啊，到时候咱俩一间，他一间，他也不会介意的。” 许意说：“算了吧，我可不当电灯泡。我先转半个月房租给你啊。” 周之越住在开发区那边，送完许意后，又原路折返回去，多开了十多千米路程才到家。这房子是他回国后买的，高档住宅区的顶层公寓，房子上个月刚装修好，用的都是环保材料，能很快入住。整体是暖色调北欧风装修，跟他的风格和气质格格不入。 他刚换上拖鞋，一只雪白的小奶猫就蹦跶到他脚边。他低头看了眼，一只手把它抱起来，抱猫的姿势很不得要领。大概是把小猫弄难受了，它一爪子伸过来，挣扎着要抓他。 周之越皱起眉训斥：“凯撒小帝，你能不能听话点儿？跟你说了多少次，抓人也别抓脸。” 小奶猫骂骂咧咧叫了几嗓子，从他怀里扑腾下去，钻到沙发底下。周之越也懒得搭理它，看了眼猫粮还够，就迈着长腿回卧室。他没先换衣服，走到阳台，脑子里又浮现出许意那张脸。她的长相没什么变化，就是头发长了，性格也不如大学那会儿活泼，现在好像不太爱说话。 想起五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许意在他面前什么时候都是叽叽喳喳的，只要她醒着，他耳边就没清静过。但刚才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许意全程只讲了两句话，一句礼貌性的问候，一句“谢谢”。 周之越紧抿了下唇，打开手机上的地图App，一字不差地输入许意在聚餐时提到的公司名字。 地址出现在屏幕下方，周之越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COLY，北阳经济开发区环金大厦，C1901-1920。 跟他的公司在同一栋写字楼。 去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许意起了个大早。从吴乔乔家去开发区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换乘三趟。换了衣服化好妆，许意带齐入职要用的证件材料去了地铁站。 北阳的早高峰比五年前更加拥挤，地铁门一开，乌泱泱的人潮一窝蜂扎进去。地铁里更是摩肩接踵，连个扶手都摸不到。好不容易出了地铁站，许意深吸一口气，决定加快找房的进度。 乘电梯上到第19层，许意先去找人事办手续，办好后去客户服务部报到。她的直属领导叫张芸，三十出头的客户经理，涂深色的口红、细长黑眼线，看起来很干练的模样。 许意去到张芸的办公室，张芸给她大概介绍：“目前我们这组基本只负责北阳和北阳周边的客户。我个人的习惯是，所有工作放在上班时间解决，尽量避免加班，但客户或者创意那边有紧急的事就另说。 “现在暂时没事儿，你先去收拾吧，有工作我随时通知你。” 许意点头，去到自己的工位。 广告公司的客户部主要负责和客户联络，再把客户的需求整理传达给策略部或创意部，后续随时跟进二者的进度，多数情况下都处于“上下夹击”的位置。过了会儿，张芸把许意拉进了几个工作群，有北阳分公司的几个大群，也有张芸他们组的小群。 许意看了眼，小群里加上她一共五个人，三女两男。同事这会儿都没在公司，估计是出去见客户了。许意便从包里拿出一些小摆件，用空闲时间布置自己的工位。 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都喜欢把环境布置得舒适些，有利于维持好心情。 直到下午，张芸才发来语音消息：“有家科技公司想找我们做一个秋季的人才招募方案，你过去沟通一下。” 许意回复：“好的，您把公司位置发我吧。” 环金大厦28楼，柯越创新。 最近公司正在做一个助听器芯片设计的项目，周之越刚开完内部的工作会，听员工汇报上周的实验结果，制定本周的工作计划。 会后，他刚回到办公室，赵柯宇就推门进来。 赵柯宇是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也是周之越的发小，家庭背景同样显赫。周之越对家里的地产生意没兴趣，半年前回国，和赵柯宇创立了这家Fabless模式的芯片公司，每人投资一半，周之越还另有技术股份。 赵柯宇坐在周之越的办公桌前，跷着腿说：“上午急着开会，都没来得及问你。之前我们不是说找美莱做秋招方案吗，你怎么临时又改成找COLY了？ “我朋友公司之前找美莱做过一个营销方案，效果特别好。COLY是哪来的，我都没听说过这家，能行吗？” 周之越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漫不经心道：“我看过他们以前做过的案例，没什么毛病，就这家吧。” 赵柯宇拿起周之越桌上的烟盒，想起这大厦禁烟，又放下，笑问：“那美莱有什么毛病？” 周之越瞥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一个秋招方案而已，找谁做都没区别。” 赵柯宇还是觉得这事挺怪。他们一早就商量好，公司成立后，周之越只负责带领团队搞研发，事务类的工作全部由赵柯宇负责。周之越也不是喜欢管这些杂事的人，怎么突然提出要换合作的广告公司？ 赵柯宇正欲开口，余光就看见玻璃门外远远走来个小姑娘，长鬈发，皮肤很白，脸小小的，看着还有点眼熟。他看着这姑娘越走越近，突然重重一拍脑袋：“哎，周之越，那是不是你前女友啊？” 许意收到的那家科技公司地址就在同一栋写字楼的楼上，联系人是胡女士。坐电梯到柯越创新门口后，她给这位胡女士打电话。 不多时，就有一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走出来：“是COLY的许意吗？” 许意点头：“对。是我。” 胡女士笑着迎她进门：“我们两位CEO刚下会，方案的事您直接跟他们谈吧。我们公司新成立不久，而且IC行业，人才招募是头等大事，我们赵总和周总都特别重视。” 许意和她并排走，附和道：“是啊，我明白的。我们前几年也做过很多公司的人才招募方案，其中就有互联网和科技类公司，最终效果都还不错。” 柯越创新基本是开放式的办公区，工位上清一色都是理工男长相的男人。 许意对这画风太熟悉了。大学时，她经常陪周之越上课，还参加过他们院的毕业典礼。周之越的气质和长相都和他们院里其他人完全不同，是理工男中的一股清流。 两人一路聊着，就走到了走廊尽头。胡女士看向一间办公室：“正好，赵总和周总在一块儿，上午就打过招呼了，您直接进去吧。” 说完，她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意往里看了眼，几乎是心脏骤停。好吧，柯越创新……周总…… 前男友变甲方，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她缓慢地抬起手，深呼吸，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进——” 许意推门进去，六目对视，空气中有股莫名的诡异。 周之越穿着黑衬衫和黑西裤，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神情冷倦，表情没有丝毫意外。另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意。 许意看着两人开口：“周总、赵总，我是COLY客户部的，来跟二位沟通秋招方案的细节。” 周之越眉梢微动。五年前，他听她称呼过自己无数次，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周总”这称呼，倒是第一次听见。 赵柯宇先站起身，笑着说：“去沙发那儿坐着说吧。” 许意点头：“好。” 赵柯宇一边过去，一边说：“你是叫……意吧？你不记得我了吗？” 许意有点蒙，抬起头，又看了眼这位赵总：“我跟您……之前见过吗？” 赵柯宇笑了下说：“见过至少两次吧，我二十岁和二十一岁的生日趴，当时周之越带你一起来参加的。我叫赵柯宇，还有印象吗？” 这么一说，许意有点想起来了……好像还真见过。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周之越朋友不多，带她参加过生日趴的更少。 许意抿了下唇：“有印象……” 不过，那是她跟周之越谈恋爱时的事，现在提起，未免有些尴尬和不合时宜。 周之越也走了过来，冷声地打断两人“叙旧”：“别浪费时间了，说正事。” 赵柯宇不甚在意地笑笑，身子往后一靠：“你俩说吧，我听着。” 诡异的气氛中，许意强迫自己保持一个广告人的专业态度。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抬眸看向周之越，露出礼貌性的假笑：“我需要先了解一下您这边的具体需求和预算。” 沟通结束前，赵柯宇去了趟洗手间。 办公室只剩下许意和周之越两人，周之越语气中没任何情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跟她说着对招募方案的要求。他们已经很久没像这样面对面说这么多话了。 周之越此刻就坐在她的面前，过去和现在的画面重合，许意不由得分神了几秒。 “不好意思周总，能麻烦您重复一下刚才说的最后一点吗？” 周之越看着她，嘲讽般地勾了下唇，慢悠悠地说：“可以。不过许小姐，很不巧，我们后续合作中可能还会需要见面沟通。 “我希望这次合作不会被我们过去的私人关系影响，秋招对公司很重要，我们需要专业的合作方。” 这是重逢之后，周之越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的过去。 许意压抑住复杂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当然，周总可以放心，COLY是很专业的广告公司。” 她想了想，不太有底气地补充：“不过，如果您有顾虑，我可以让其他同事替我跟您对接这个项目。” 言外之意，他也不用再见到她。 周之越视线落在她脸上，表情比刚才又冷了许多。片刻后他才微微张口，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没必要换人，麻烦。” 待许意离开之后，赵柯宇才又走进周之越的办公室。他进门时，周之越从沙发上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后面。 赵柯宇刚才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这会儿终于能笑出声：“周之越，你临时换广告公司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真的笑死我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你们都分几年了？五年还是六年吧？” 周之越低头看着屏幕，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赵柯宇继续笑道：“你这是赤裸裸的假公济私。做前女友的甲方，哈哈哈，亏你能想出来这种损招！” 周之越被吵得心烦，拧着眉头，抬眼：“我不知道会是她。” 这是实话，毕竟COLY那么多人。 赵柯宇不信：“要不是她，这种合作你不会管，肯定是甩给我。 “上次去你家，我看见你书桌上还有她照片呢。我以为你是懒得扔，没想到，哈哈哈，你原来……” 周之越忍无可忍，站起身，指了指门的方向：“能出去吗？没看我忙着？” 赵柯宇看了眼周之越的表情，笑着摇摇头，暂时选择闭嘴：“得。” 许意回去之后，把今天和周之越沟通的内容整理成Brief（工作需求简报），然后联系策略部的同事。等她回到办公区，组里其他两个同事也回来了，一个叫Miya的女生，还有个叫陈句的男生。 大家互相寒暄着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Miya说：“总算是人齐了！前段时间太忙，最近我们手里的几个项目都在收尾，等结束之后我们找个周末一起出去聚聚！” 陈句附和道：“是啊，去爬山吧，马上秋天了，能看红叶。” Miya白他一眼：“当然是去蹦迪或者音乐节，到时候咱们在群里投票，你看有没有人想去爬山。” 陈句撇撇嘴，看向许意：“新同事说，想去蹦迪还是想去爬山？” 许意笑了下：“我都行的。” 两人斗了会儿嘴，Miya的客户来电话了，她便先去工作。 许意也打开电脑，看系统里的公共邮件。还好，同事们看起来性格不错的样子，以后也好相处。 到了下班时间，许意开始发愁晚高峰的交通状况，地铁估计跟早上一样挤。她考虑片刻，决定点个外卖，在公司留晚一些，错峰回家。 晚饭后，她就坐在位子上刷附近的租房信息，又新加了五个中介，约好明天下班时间去看房。 等许意背上包下楼，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楼下人也不多。刚一转身，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不自觉地停住视线。 周之越指尖夹着一支烟，正站在不远处。灰白的烟雾往上飘，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刚要抬起手，就看见了许意。 对视的一瞬间，周之越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把大半支烟摁灭在手边的灭烟器上。 许意看见这个动作，心里顿时一阵刺痛。从前，她不喜欢周之越抽烟，怕他得肺癌早死，还因为这事跟他发过火，甩了好几天脸色，他后来就戒烟了。 另一边，周之越低头看了眼那支熄灭的烟，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可笑。早就没人管他了。他自嘲般地勾了下唇，又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点燃，再抬起头，发现许意就在他面前，不由得愣了下。 许意沉默两秒，开口：“周总，下午跟策略部那边沟通过，下周一给您方案可以吗？” 周之越眸色黯下去，还是把拿烟的手远离她，沉沉地应了声：“行，你直接跟小胡约具体时间。” 许意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周总，还是尽量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周之越看着她的眼神给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许意撇开头躲避这目光，就听见他又轻又慢的声音：“这算什么？对前男友的关心，还是对甲方的关心？” 听到这话，许意表情就僵住了。半晌后，她才低头随便应了句：“也不用理解成关心，可能就只是……客气一下。”这句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四个字她几乎只是动了动嘴唇。 但周之越听见了，顿时脸色更沉。 许意马上又说：“那先不打扰你抽烟了，我还要赶地铁。” 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留给周之越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当年提分手，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也许就要撕破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许意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傍晚的地铁总算是没那么拥挤，许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戴上耳机，打开手机上的听歌软件。 今天的日推歌单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歌，切了几首她都不满意。她犹豫片刻，在软件里搜索了一个用户名“ZHOU”。从前，她和周之越的听歌品位都是惊人的相似，尤其是她喜欢的湾省乐队的歌，很小众，在软件里的评论都不足99条，周之越居然也喜欢。 他们还约定过，等毕业之后有机会一起去湾省听这些乐队的现场。 地铁里网络信号时断时续，好一会儿，手机上才显示出搜索结果。同名用户很多，许意划着屏幕，一眼就在长串列表中看到了周之越的账号。他居然没有换这个音乐软件里的头像。 许意忍不住点进主页，又点开他头像的大图。这头像还是大学时，她拿着他手机给他换的——她和周之越在摩天轮上的一张合影，是她趁他不注意时拍的。 照片里，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背带裤，发型还是她以前很喜欢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女主的同款短发。她笑看着镜头，周之越则跟她十指相扣，眼神懒懒地看窗外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映在他精致的侧脸上。 许意盯了这头像半晌，心里一阵酸涩。提出分手一段时间后，她清空了手机里所有跟周之越有关的照片。她已经五年没看见过他们的任何合影了。 许意还能清楚记起那天坐摩天轮时的心情，还记得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她突然扭过头去偷亲周之越，不想却亲歪了，而且用力过猛，撞得周之越鼻梁生疼。 当时，周之越看着她，明知故问：“你刚才是准备亲我？” 他笑了下，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多大仇。” 许意看了眼窗外，摩天轮在缓缓下落。 她一脸懊恼地说：“我前几天在小说里看见，说情侣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亲亲，就可以……” 她还是不擅长说这种腻歪又煽情的话，改口道：“总之就是寓意很好！” 周之越轻嗤：“哪来的歪理，有调研统计数据吗？” 许意“嘁”了一 1.收藏3W+，积分4亿+，长盛不衰的久别重逢题材，“前男友变合租室友”的破镜重圆文学 兜兜转转，原来你还在这里。 2.甜酷小白兔 许意 VS 冷傲深情 周之越 故事基调轻松有趣，干货满满的傲娇党追妻指南，论“不长嘴”人士如何体面追回前女友？ 3.如青柠气泡水般清新的夏日感封面，随书附赠周边【藏书票X1，聊天记录卡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