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江苏文艺
原售价: 4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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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蝴蝶来信
ISBN: 9787559490650
木甜 言情作家。木是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木,甜是因寻甜雪过瀛洲的甜。作品多以清新温暖风格见长。 已出版作品:《到你的太阳里》、《过秋天》、《侧耳》、《等月光》、《有你世界满分甜》。 新浪微博:@木甜w
「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蝴蝶,渐渐忘记挣扎飞行的感觉,心甘情愿地坠落。」——岑蝶 - 01 岑蝶第一回见到那个男人,是在一个深夜。 此时,正值入暑时节。 虽是凌晨,空气里依旧充斥着闷热因子,难以消散。 最近便利店人手不够,只能安排一个人上夜班。 半夜是补货时间,搬货、理货都得靠一个人来完成。 岑蝶刚刚上手这份工作,动作并不熟练。加上她人生得瘦弱,那些货箱重得要命,憋足劲才能抬起来。从便利店里头的小仓库搬到外面货架,短短十来步路,加上三级台阶,她已经是满头大汗,面色通红。 “咚——” 岑蝶将箱子放到冰柜前,直起身,擦了擦汗。 没立刻动手理货,而是先拉开冰柜门,将脸伸进去降温。 便利店24小时开着空调,但这会儿就显得有些不够用,到底是不如冰柜里的冷气来得猛烈直接。 凉爽感觉迎面而来,岑蝶舒服得低低喟叹一声。 倏地,身后传来很轻很轻的笑声。 她吓了一跳,骤然回头。 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凌厉眼眸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进来了人。 这家便利店虽然和别家一样是自动门,但却没有开关音乐,动静也不太大。 岑蝶完全没意识到有人进来。 此刻,男人正斜斜地靠在收银台边,目光穿过货架,定定落在她身上。 两人对上视线。 男人语气略有些轻佻,开口:“没人看着外面,不怕被偷东西吗?嗯?” 岑蝶回过神来,有些羞愧,脸颊“唰”一下再次烧得通红。 她嘴唇动了动,嗫嚅了一句“不好意思”,连忙关上冰柜门,三两步走进收银台里。 这下,距离拉近到不过一臂,她将这男人看得更加清晰。 男人个子很高,大概要有185还往上,比岑蝶高了大半个头。体型是匀称偏清瘦那一类,肩宽腰细。 灯光下,皮肤很白,眉眼深邃。 五官组合在一起,精致俊朗,称得上一句面如冠玉,极是迷人。 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没有LOGO。袖口往上折了两折,挂在小臂上,露出一截手臂。领口处解开两个纽扣,显得没有那么正式。 因此,一眼也看不太出具体年龄,可能差不多二十四五。 他整个人,用简单的“帅”似乎不能完全概括,有种雪山一样高不可攀的冷冽矜贵气质。 偏生,身上又带了丝酒气。 一举一动间,落出几分散漫不羁来,像是权贵人家的风流小少爷,刚从灯红酒绿中退场而来。 搁古代小说里怎么说来着,就是那种写意风流的小侯爷。骑马观尽长安花,能引得姑娘们红着脸丢香囊给他。 岑蝶从没见过这般模样气度的男人,只一眼,便怔愣在原地,傻傻盯着他看了好久。 男人又笑了笑,指腹抵着太阳穴,揉了几下。 这才再次温声开口,打断她呆滞目光:“拿一盒烟。万宝路爆珠。” “……哦、哦,好。” 回过神来,岑蝶应了声,连忙转过头,去香烟架子上找万宝路。 但找来找去,都不见有这个牌子。 好半天,她才同男人说:“那个,我们这里好像没有卖万宝路。” 男人:“有的。在下面的柜子里,你找一下。” 他指了个方向,熟门熟路的。 岑蝶讷讷点头,顺着他指点,拉开柜门,果然成功翻出来另外几条烟。 大概是因为进口烟,才没放到架子上。 “蓝色那个。” 男人睨一眼,继续指点。 等岑蝶拿出烟盒,往收银机里打价格时,他才又问道:“小朋友,新来的吗?” 岑蝶心脏重重一跳,慌乱点头,“啊,对的,我这周一才来。实在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扔了张纸币在桌上,接着,随口说了句:“怪不得之前没见过你。……你们店长怎么能让小朋友一个人上夜班呢。” 声音十分温和。 语速也是不紧不慢。 总之,听不出什么醉意,也敛了第一眼那般凌厉意味,减弱了几分距离感。 闻言,岑蝶却是垂下眼,不自觉抿了抿唇。 这男人这么说,她难免疑心他会去找店长告状,害得自己工作不保。 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像会是多管闲事的人。 但这份兼职,于岑蝶而言,实在太过重要,容不得任何差池。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将烟和整钞一起递还给他。 “对不起,先生,我刚刚确实是走神了,没有注意您进来。烟我请您,求求您,这件事不要和店长讲。” 如果被店长知道,毫无疑问,她肯定会被辞退。 事实上,能在这家便利店做暑期兼职,也是岑蝶百般恳求来的。 因为她是女生,上夜班不安全,搬货也困难。起初,店长并不愿意用她。 岑蝶不屈不挠地说了很久,加上这家店地处稍有些偏僻,在富人区,住户大多私家车出入这片区域,周边没有可以直达的地铁,公交车站也要走一段路,少有学生兼职愿意来这里。 店里一个正式员工离职后,人手一下子就短缺下来,一时半会儿也招不到更合适的人。 最终,店长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试试。 所以她绝对不能被挑出错来。 “……求求您。” 岑蝶低声下气地重复道。 男人有些讶然,扬了扬眉,但却并没有接过钱和烟。 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告状?” 岑蝶摇了摇头,没看他,视线还是落在自己手上,坚定地答道:“我并没有那么觉得。但是必须要以防万一。” 男人笑起来,“小朋友还挺谨慎的。放心吧。不过下次还是要小心点,晚上一个女生在这里可不安全。” 说完,他将烟盒从她手中抽出来,撕开包装,拿了一支,咬在唇间。 声音因而也变得含糊起来,“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小朋友。” “……” 男人离开便利店。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岑蝶站在原地,努力伸着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烟雾悄无声息地氤氲开。 微弱,飘渺。 让这道清瘦颀长身影平白生出几分超脱于世的禅意来。 岑蝶疑心,刚刚这一出,是不是根本就是自己的幻梦一场。 上了一整周夜班,岑蝶习惯了昼伏夜出的作息,也逐渐习惯做各种重活和一个人看店。 晚上顾客少,店长知道一个人夜班难熬,趁着晚上交接班,偷偷把店里监控死角告诉她,嘱咐她没事情时,可以躲在角落玩手机,或者坐着休息会儿。 仅有一点,绝对不能打瞌睡。 “……你要是实在困,就自己弄杯咖啡喝。别的都没什么,睡着了,万一有人进来把你拖走,你都来不及反应。” 岑蝶当然是郑重应允。 “店长放心。”说完,见店长换掉衣服要走,她顿了顿,没忍住,悄声问了一句,“店长,你认识我们店里的一个顾客吗?” 她将那夜那个男人模样描述了一下。 “……他知道万宝路放在哪里,是老顾客吧?” 店长几乎没有丝毫思索,“你是说段先生?” “段先生?” 岑蝶微微蹙起眉。 店长:“嗯,就隔壁小区的业主,姓段。开迈凯伦超跑的富家子弟,偶尔晚上或者凌晨会来买水买烟。很帅是吧?去年,咱们店里有个兼职小姑娘很迷他,问人要了联系方式,结果没几天就不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店长絮絮叨叨地八卦了几句,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 但时间已然不早,他家里人等着他吃饭,实在顾不上多聊,便匆匆离开,留下岑蝶一个人结了几单。 外面不再有人进来。 她松口气,靠到墙边。目光则是遥遥地穿透玻璃门,落到室外,怔怔出神。 路灯将路面打得明亮。 更远处,低矮房屋隐没在光线背面,身处阴影中,像是黑夜里的巨兽,张牙舞爪。 岑蝶不知道迈凯伦是什么车,但却知道隔壁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富人区,区域所有房子全部都是大别墅,连绵过整条路。里头的房价,在初开盘时就创下全市楼盘单价新高。 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和他们这种普通人,大概是云泥之别。 这般想想,倒是也符合那个男人的气质。 好巧不巧,第二天晚上,那个男人再次出现。 这回,他刚刚走到自动门外,岑蝶就注意到了。 她站起身,瞥了眼墙上时钟。 十二点半多。 比那天略早了些。 岑蝶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背到身后,用力交握在一起。整个人姿势僵硬,倒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说不清为什么,见到他,她心里就有些惴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 “好。谢谢。” 一周之内,岑蝶再次坐上这辆豪车。心情和第一次没什么分别。 段沉恍若未觉,随手开了点音乐出来。再发动跑车,带着她往城外而去。 趁着夜色,迈凯伦驶出外环。 没有交规桎梏,逐渐开始加速。 段沉将敞篷打开。 夜风习习。 因为车速太快,岑蝶感觉脸上像是被利刃刮过,散落颊边的发丝也群魔乱舞起来。 她只能连忙低下头,伸手,稍微挡一挡。 余光则是悄悄瞟过身侧。 段沉操控着方向盘,薄唇上扬,脸上带一抹笑,看起来比往日肆意生动几分。 这是他原本的面目吗? 岑蝶分辨不清。 没过太久,抵达目的地,跑车开始减速。 岑蝶探头往外看了几眼,问:“这是哪里啊?” 段沉:“赛车场,没来过吗?” 她摇摇头。 段沉看起来并不意外,“这是F1比赛的赛车场。” 这个岑蝶倒是知道。 海市有F1比赛专用车道,好几届F1公开赛都在这里举办。新闻里偶尔会报道,海市自主命题的数学考卷还出过相关图形考题。 但对岑蝶而言,也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她不会开车,家里也没有车,更加不关注什么F1。这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 岑蝶:“怎么到这里来啊?” 段沉打了下方向盘,随口回答:“正好今天有个比赛,就过来玩玩。小蝴蝶不想感受一下赛车吗?” “啊……你开吗?” “我开。” 岑蝶有些惊诧,“可是,是不是有点危险……” 话音刚落,两人抵达跑道起始点。 车缓缓停下。 段沉蓦地转过头,朝她淡淡地笑了笑,“害怕吗?” 光影明灭中,岑蝶看着他昳丽容颜,抿了抿唇,摇头。 她想说不害怕,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从后面来了一个男人,大步走到车边,人趴在驾驶座窗沿上,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到段沉身上。 “少爷啊,你可终于到了!就等你了!” 段沉抬手,按住他肩膀,一边将他往外推,一边笑说:“你别这么叫我,恶心。” 男人明显和他十分熟稔,关系应该也很好。 因为,接下来,他就看到了岑蝶。明晃晃的,带上些许调笑。 “嗯?你怎么带人来了啊?这位漂亮小姐是?” 段沉:“一个新认识的小朋友,带她过来玩玩。” 他没有打算介绍岑蝶。 男人“哦”了一声,语气了然,“行,那咱们跑完再聊。” 说着,他走向另一辆跑车。 岑蝶压住心头酸涩,勉强维持着好奇表情,左右张望起来。 迈凯伦两边都停了车,大多是双座超跑,不知道品牌,但和电视上那种赛车还不太一样。 没给她时间多想,前方亮起射灯。一个漂亮女人从旁边走出来,婷婷袅袅,站到车道中间,先挥了挥赛车旗,又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段沉见了,将跑车敞篷关上。再低声嘱咐岑蝶:“系好安全带。” “嗯。” 她点头,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 段沉像是学了读心术一般,“别紧张。” “嗯,我不紧张。” “那就行。” 随着指令,跑车发动机开始轰鸣。迈凯伦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绝尘而去。 车内,岑蝶忍不住尖叫起来:“啊——” 伴随着段沉爽朗笑声,她开启了这个绚烂而特别的夜。 全程,岑蝶一直都在头晕目眩。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开几圈,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终于,跑车冲过终点,开始降速。 外头依稀响起欢呼声和口哨声。 岑蝶从失神中逐渐清醒,用力甩了甩头,将高速产生的眩晕感摒弃掉。 “……你这是赢了吗?”她小声问。 段沉笑:“当然。” 他将车开到旁边停下,打开敞篷后,人也随之迈下车去。 岑蝶动作慢了一拍,见状,赶紧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 “啪嗒。” 安全带扣弹开。 她松了口气,再抬起头,刚好看到段沉被好几个人团团围住,闹哄哄地说说笑笑。 “厉害厉害,果然还得是段少爷出马啊!” “咱们手下败将的赌注呢?车钥匙还不拿出来?啧啧啧,新车啊,舍不舍得?” “哈哈,那有什么!愿赌服输!” “一会儿还跑野道去吗?” “别吧,少爷带妹子来了呀,不方便。要不还是换下一摊?K8?徐二新开那个夜店?还是去老地方?” “……” 逆着光,岑蝶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容模样,也基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拘束,只觉得格格不入。 她僵在原地,好似彻底失去了下车的勇气。自己都无法分辨。 男人脚步一顿,倏地,眼里浮起笑意,“是你。” “……啊。晚上好。” 他点点头,回了声“晚上好”,再去货架上拿了瓶依云矿泉水,放到收银台。 他开口:“拿包烟……” 话还没说完,岑蝶早已经将万宝路从柜子里面拿出来,期期艾艾地示意给他看。 男人“嗯”了一声,低头,视线落到岑蝶胸口名牌上。 “岑蝶……是真名吗?”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沙哑,无端生出几分轻佻味道来,仿佛情人间的低喃。 “岑蝶”这两个字在他唇齿勾缠半秒,再念出来,叫人听了面红耳热。 岑蝶点点头。 男人:“名字很特别。” 说完,他掏钱动作一顿,又折返回货架,去拿了瓶咖啡,放到依云旁边。 “一起结。” 岑蝶给他结完账,再拿找零给他。 这年头,倒是少有年轻人用现金了。他到底多大?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然而,转眼功夫,男人已经走到了便利店门口。 “咖啡请你。下次再见。” 他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岑蝶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咖啡瓶底下还压了张卡片。 她将卡片抽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张名片。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比普通名片卡稍硬一些,但拿着并不重。轻飘飘的,像是羽毛坠在她心尖上。 名片上只印了两行,一点都不花里胡哨,看起来低调又内敛。凑近,能闻到一抹淡淡薄荷香,若有似无。 字体好像是楷体,笔画飒然,显得没有那么规整。 【段沉】 【Mob:139XXXXXX06】 岑蝶曲着手,指腹捏紧名片,在心里默念几遍。 原来段先生是这个段。 原来他叫段沉啊。 …… 观察一阵后,岑蝶发现,段沉并不只在深夜出现。 偶尔,晚上十点多,她刚刚交接班,他就会出现在门口。或是买包烟,或是买瓶水,亦或是买几听啤酒之类。 见到她,会朝她笑笑,说一声“晚上好”。 明明已经互相交换过名字,他也不叫岑蝶本名,只喊她“小朋友”,语气很是随意。偏生,又因为这两个字而显出几分亲昵意味。 但他也不是日日都来。 在段沉没有出现的日子,岑蝶会想,今天,他是不是早就来过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开始值夜班,所以没能遇上。 他是下班路过吗?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名片上没写,难道只是游手好闲、沉迷烟酒享乐的富二代? 看起来完全不像。 而且,住在这种地方,家里是不是应该有阿姨司机之类帮忙采购,为什么他会自己来买东西呢?连个保镖都不带?还是说,有钱人家也这么接地气? 还有,为什么会给她名片呢? 是某种社交礼仪吗? ……总之,对于刚满18岁的女生来说,段沉的一切都令人觉得好奇。 在大多数时刻,岑蝶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会产生诸多猜测,这个行为本身就非常危险。 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掉进深渊中,粉身碎骨。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进入七月下旬,又是新一年盛夏季。 算算时间,岑蝶在便利店这份兼职刚好做满一个月。 店长对她还算满意,将工资打到她工资卡上,又鼓励了几句,这才下班离开。 岑蝶做好交接,结束忙碌。 一抬眼,竟然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半。 外头,除了夏日永不停歇的蝉鸣鸟叫声,空气好像逐渐沉寂下来。 她长长松了口气,人靠到柜台上。 倏地,手机在口袋里剧烈震动起来。 岑蝶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先拧起眉,顿了顿,才将手机摸出来,低头扫过一眼。 来电显示“张晴”。 果然。 岑蝶不想接,握着手机,任凭它在掌心震动不断。 好半天,动静终于停下。 然而,只刹那,又再次震动起来。 对方似乎不甘罢休。 岑蝶无可奈何,垂下眼,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屏幕上那个绿色接听键,再将手机举到耳边。 “……妈。” 张晴那头十分嘈杂,间歇,还有“哗啦哗啦”麻将牌互相碰撞声。 她一边垒牌,一边劈头盖脸地问道:“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岑蝶:“在打工。” 张晴语气算不上太好,“晚上又没什么人的咯。……你们工资发了没?快转点过来,妈给你保管,等开学了再给你。小孩子家家的,手上不要留么多钱。” 她这是卡着点来的。 许是被这燥热天气影响,陡然间,岑蝶生出满腔怨气。 她攥着拳,沉声开口道:“现在给你的话,开学还能有钱交学费吗?” 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张晴愣了愣。 下一秒,她猛然抬高声线,“岑蝶,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还要贪你这点兼职工资咯?” “那不然呢。” 岑蝶轻轻嗤笑一声。 以张晴这种每天打麻将十个小时的频率,十几年下来,任凭谁来评价,都绝对能算得上沉迷此道、不务正业。至今,还没有走到岑忠那般境地,大抵只是因为她们赌得还不够大,输赢也多有来回。 纵然如此,张晴还是输多赢少。 但凡手上有点闲钱,用不了几天,就会在麻将桌上输得干干净净。 岑蝶做为女儿,哪怕受了再多苦,终归也无权肆意指责父母。 小时候是没办法反抗,现在,她不得不为自己反抗一回。 “钱我是不会给你的。时间不早了,妈,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说完,岑蝶立马挂断电话,顺利将张晴厉喝声截断在电波彼端。 想了想,她干脆将手机关机,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 就这样吧。 等暑假一结束,她赚够学费,就能离开这里去上学了。 岑蝶抿着唇,随手把手机丢进口袋。 一抬眼,恰好,又撞入一双凌厉眼眸中。 段沉正靠在玻璃门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极具距离感。 岑蝶怔愣半秒,脸颊“唰”一下飞红。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通电话,他听到了多少? 岑蝶不想细思,动了动唇,嗫嚅:“……晚、晚上好。” 段沉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岑蝶:“还是万宝路吗?” 一边问,一边已经弯下腰,去拉底下柜子。 段沉出声,打断她动作。 “今天不用。” 说完,男人敛起表情,直起身,朝她招招手。 岑蝶有些不明所以,眸色染上几分诧异。人却是站在收银台里,一动没动。 段沉笑了笑,收回手,不再示意她,自己迈开步子,到桌边坐下。 为了方便顾客,店里靠窗位置装了一张长桌,桌边摆了三张靠背木椅。平日里,若是买了盒饭、小吃之类,就可以坐在店内就餐。 木椅高度有限,段沉个高腿长,坐在上头,显得不是那么舒展。但偏偏,他气质卓然,姿态又坦然随意,愣是将环境都衬得矜贵了几分,似是连周身空气都跟着一同在适应他。 “怦怦、怦怦——” 岑蝶被男人这番模样迷了眼,心跳加速,铮铮作响,丝毫不受控制。 段沉从口袋里摸了包烟,拿了一根夹在指间。 或许是顾虑到在室内,并没有点燃,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半晌,他开口:“岑蝶小朋友?” “啊、啊……” 听他这么喊,岑蝶手指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反应又开始呆呆愣愣。 段沉:“你多大了?” 岑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好奇,但还是乖乖作答:“……18。” 段沉牵起唇角,眉眼含了点笑,“十八岁?那就是高中刚毕业?暑假兼职?” 岑蝶点点头。 “住在附近?” “……没。挺远的。” “嗯?我记得,你们这一班要上到早上?每天怎么回家呢?” 岑蝶睫毛上下扇动几下,声音低了几度,“可以乘首班公交,然后去换地铁。” 虽然波折了些,但便利店夜班兼职工资高,习惯了,就不嫌麻烦。 更何况,因为岑忠,她好像也没法去做其他兼职。 闻言,段沉倒是轻轻“啧”了一声,感慨,“还挺麻烦。” “……” 岑蝶很想告诉他,这就是碌碌众生,是贫穷生活的常态。 但在段沉面前,却又不想讲得这样直接。 至少,保持一点点脸面吧。 要不然,会让她的痴心妄想,变得更加愚不可及起来。 段沉倒是没什么深究之意,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只捏着烟,视线落到玻璃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是在思考什么要紧事。 但毫无疑问,与这场闲聊无关。 岑蝶没打扰他,捡了监控死角,也悄悄坐下。因为不敢明目张胆注视对方,只能用余光静静凝视他侧脸,随之陷入沉思。 店内气氛静寂许久。 转眼,十二点敲过。 段沉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将椅子复原。 他说:“走了。” 他今天什么都没买。 好像只是专程来逛一圈,和她说几句话而已。 但一切又是那么刚刚好,因为他的出现,岑蝶没有陷入与张晴吵架的纠结难受之中、无法自拔。 骤然间,岑蝶仿佛被鬼迷了心窍,开口喊住他:“段先生!” 段沉停下脚步,回头。 “嗯?” 岑蝶迟疑片刻,声音顺势低了下来,“你明天晚上还会来吗?” 段沉笑了一声,“怎么了?” 岑蝶:“没、没什么。就是……上次多谢你,我拿到兼职工资了,想请你吃饭。” 她随便想了个借口。 可能压根也不是借口。 只是鼓起了勇气。 段沉:“哦?那今天不行吗?” “啊、啊,今天吗?” 岑蝶一愣。 段沉抬起手,看了眼手表,“你几点下班?” “六点半左右。” “那一起吃个早饭吧。六个小时后,我过来找你。” 说完,他朝岑蝶摆摆手,径直离开。身影不紧不慢地融入夜色之中。 02 因为这个约定,夜晚时间顿时变得短暂。 六个小时里,岑蝶没有丝毫困顿感,只觉得精神好得不得了。等货车抵达门口,给仓库加完货,再整理好货架,也不过才四点出头。 她简直恨不得爬上墙,直接去将时针拨到六。 幸好,待朝云叆叇时,在岑蝶殷殷期盼目光,交接班的同事终于来到店里。 “早啊。” “早上好。” 岑蝶脱下工作服,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 同事有些惊讶,笑道:“到底是年轻人,熬夜精神也这么好。” 岑蝶来不及解释,目光已经瞥到外面那道身影。 段沉正站在马路对面抽烟。 他似乎刚洗了头,还换了一身衣服,短袖运动裤,看着十分随意自在,显得年纪小了不少,像个出来晨跑的大学生。 这样看,他好像能符合所有关于美好的幻想。 岑蝶连忙拿起包,冲着同事摆摆手。 “我先走啦!” 她头也不回地奔出去,迎着晨曦,往段沉那里跑去。 距离不远,段沉很快就看到她。 小朋友真像只小蝴蝶一样,浓密睫毛上盛了晨露,步伐轻盈又漂亮。飞过来的模样,叫人渐渐迷乱了眼。 他将烟按灭,开口:“慢点跑。小心。” 声音听着有一点点沙哑。 语气称不上多过熟稔,只像是个长辈,如沐春风似的。 大抵是因为走出那个小店,见到天光,两人也不再是收银员和顾客的关系。无端地,岑蝶胆子变得大了几分。 她在段沉面前站定,仰起头,抿着唇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段先生,你多大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张名片上没有写。 应该可以问吧? 不算逾矩吧? 毕竟,他昨天也问了她年龄,理应有来有回才是。 岑蝶在心里说服自己。 闻言,段沉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径直转过身,迈开步子,领着她往别墅区外走。 走出二十来米,他才温声作答:“二十七。你可以叫段叔叔、段哥哥、段先生,或者直接叫全名,都可以,随便你。” 岑蝶有些惊讶,瞪大眼睛,“二十七?好年轻啊。” 虽然他长相确实就二十多岁模样,气场却过于凌厉了些。外表再玉树临风、再温润如玉、再光风霁月,都难掩他身上那种上位者气势。 听她这样小声嘟囔了一句,段沉忍不住笑起来。 “在十八岁的小朋友面前,哪能用得上‘年轻’两个字呢。” 算起来,两人差了有九岁之多。 不过,在岑蝶看来,相比起身份地位之间的天差地别,年龄反倒显得不那么遥远了。 但这话也只能放在心里。 她没答话,跟在段沉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并非并排而行,而是前后错开了小半个身位,呈现一种自后向前仰望的姿态。 蓦地,斜前方那人脚步一顿,侧了侧脸。 段沉开口:“我忘了,还没问小朋友想吃什么呢。有什么备选吗?” 岑蝶眨了眨眼,目光先在周围转了一圈。 这一片全是别墅区,除了业主,人迹罕至。 往日她上下班来回经过,要走到将近公交车站处,才能看到星零几家商铺。便利店倒是还有两家,但和她兼职那家,除了连锁店名不同,里头那些餐点小吃都出自同一家贴牌,没什么新花样。 既然要以请客为名,自然不能再请人吃便利店,这么简单敷衍。 岑蝶:“你平时早餐吃什么?” 段沉沉吟数秒,笑着实话实说:“一般不吃。平时,这个点,我应该还在睡觉。” 闻言,岑蝶心里有一点点道不清的窃喜。 她垂下眼,低声问:“……所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几个小时前那个邀请,好像确实贸然了一些。 但勇气也不见得时时都有。 她不后悔。 “那倒没有。不过,确实需要麻烦你想想吃什么。附近没有早餐店,我们也可以开车去更远一些的地方。” 段沉晃了晃手上车钥匙,语气很是轻松随意,“抱歉,我对这里不太熟悉。” 岑蝶讶然,“啊,你不是本地人吗?” 段沉:“不是。” 只答了这两个字,再多却也没有说了。 岑蝶想要更了解他一些,心里却又十分清楚,这种迫不及待是无法诉诸于口的。 她当然可以继续追问下去,例如“你是哪里人”、“你在做什么工作”、“在海市多久了”之类。但若是这样,好像就让今天这顿早餐变了味,失去了那种叫人着迷的氛围。 毕竟,岑蝶才满十八岁,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对于很多事,确实无法游刃有余,免不了患得患失。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去开车。 在岑蝶下车换地铁那块儿,有家早餐店,专做海市特色早餐“四大金刚”,油条粢饭都很有老海市地道风味。 “……不过,我们这里就算是早点,也都是加糖的啦。这家店比现在马路上那种融合改良版早餐铺,可能都要再稍甜口一点。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段沉没急着回答,像是在认真思索。步子却不停,将她引至车前。 岑蝶看着面前这辆蓝色敞篷双座超跑,一时恍然。 这就是店长说得那辆迈凯伦吗? 看车标是M字打头,应该就是了。 岑蝶只在广告里看到过这种超跑。长得有几分像F1赛车,实物线条明显更流畅漂亮。 事实上,在高中毕业之前,她忙于学业,连刷小视频时间都少有。自然而然,对于财富的见识贫瘠而匮乏。 段沉见她怔愣,十分体贴地替她拉开了车门。 他说:“我不怎么住这里,没备别的车,你将就一下。” “……” 一时之间,岑蝶好像有些无法理解“将就”这个词的含义了。 然而,等坐进副驾驶之后,又好像陡然明白过来。 超跑看着漂亮贵气,坐起来空间却有些小,座椅皮质也稍硬,实在不怎么舒服。但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摸了摸仪表台,眼里露出些许艳羡之色。 还好,段沉握着方向盘,正目视前方,并没有发现她这点小动作。 岑蝶缩回手,掩住眼中怅然之色。 二十来分钟后,两人抵达目的地。 段沉将车沿着街边停下,熄火。 这条路是单行道,路边划了车位,可以暂停。 “走吧?你带路?” “嗯。不远,就在那边。” 两人下了车,按照岑蝶指示方向步行。 七点刚过没多久,已经进入早高峰时间,路上来往的人皆是行色匆匆,手里亦或是拿了包、拿了手机,或是拎了一袋早点,热气腾腾,但却又无暇顾及。所有人,似乎都在急不可待地要奔赴下一个终点。 但段沉气质沉稳淡然,步伐不紧不慢,闲庭信步模样,愣是将这种快节奏焦虑感缓和下来。 岑蝶偷偷望向他。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段沉发现了,笑着问她。 霎时间,岑蝶耳根子热起来,拼命摇摇头,连忙岔开话题:“到了。” 早餐店开在居民区,招牌挂得较高,藏在路边茂密树叶后面。店面不大,但也不是那种路边摊规模,里头摆了十来张桌子,再往后则是半透明玻璃,隔了厨房。总体看起来窗明几净,卫生情况勉强能达标。 这会儿,店里坐了不少大爷大妈,闲聊起来,略有些吵嚷。 岑蝶目光逡巡一圈,找了张空桌过去。 想了想,她又从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打算给段沉擦一下面前桌面和座椅。 段沉挡住她动作。 “不必这样。” 他勾勾唇,慢条斯理地坐到岑蝶对面。 顷刻间,岑蝶生出些许后悔感。 虽然段沉今天穿着随意、并不严肃,但好像依旧和这种平价早餐店格格不入,哪怕这家店味道很是不错。 他应该在夜场里流浪,或是在巴赫的演奏会上侧耳倾听。 总归,不该在这里。 这般想着,她便就此沉默下来。 最终,还是段沉翻起菜单,打破这份寂静,“吃什么呢?你有什么推荐吗?” 岑蝶:“嗯……你喜欢什么?小馄饨怎么样?” 实在想象不出段沉吃油条的场面,她只能临时改了主意。 段沉点头,“听你的。” 岑蝶站起身,去收银台拿了票,点了两碗小馄饨,并二两锅贴,再加两杯豆浆。怕不够,又额外点了一份豆腐脑给段沉。 她回到座位,笑道:“不知道你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我们这里咸的居多,就点了咸的。” 段沉:“多谢,咸的就会。其实,我还没吃过甜的。” “这样……那还好。” 看来他应该不是南方人。 借着甜咸之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大多无关痛痒。 很快,小馄饨先端上来。 馄饨是鸡汤底,表面飘了几点葱花,看起来晶莹剔透,又有香气弥漫,勾得人食指大动。 岑蝶上了一夜班,也兴奋了大半夜。 到这会儿,总算感觉到胃里已经饥肠辘辘。 她喝了口汤,缓解了一些饥饿感。想到什么,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对面那人:“怎么样?” 段沉:“还不错。” 岑蝶笑起来,“那就好。” 段沉没再说话。 两人将桌上食物消灭得七七八八,再抬眼,日头也开始逐渐升高。 段沉等岑蝶放下筷子,开口:“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 岑蝶一愣。 好像凭空从一场梦里拔然抽身,猝不及防到叫人难受。 她避开段沉目光,摆摆手,“不用麻烦的,旁边就是地铁站。” 段沉:“不麻烦。就当是感谢你这顿早餐。” 他语气很淡,又很客气,但许是因为天生气质使然,难免有些说一不二意味。旁人听了,似乎很难拒绝。 岑蝶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纸巾,眸光里带一丝祈求,“真的不用的。” 她怎么能将段沉带去自己家里那种地方。 怎么能让他看到那些呢。 幸好,段沉并没有再勉强,“那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谢谢。” 一路无言。 待岑蝶下车时,段沉才又喊住她:“小朋友。” “啊?” “谢谢你的早餐。下次再一起吃饭。换我请你。” 说完,男人朝她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像是在鼓励她为这句话做出一些引申义。 接着,迈巴赫引擎轰鸣着绝尘而去。 只留下岑蝶一个人在原地胡思乱想又手足无措,久久难以自拔。 夏日,上午十点多,已经出了好一会儿太阳,空气开始变得热气腾腾。 岑蝶回到家。 时间比平日稍晚了些。 和段沉在一起短短两个多小时,像是耗尽了她所有能量。在摸出钥匙、推开门的刹那,疲倦涌上大脑,几乎要瞬间击垮她,逼迫她立刻爬到床上去,睡个暗无天日才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这个点,张晴竟然在家。 岑蝶面无表情地放下包,深吸一口气。 可以猜到,后头必然将会有一场争吵发生,而她除了做好准备之外,完全束手无策。 果然,张晴听到动静,倏地抬起头。 “回来了?” “……嗯。” “工资卡呢?交出来。” 没有电话阻隔,张晴态度明显要比昨天更加颐指气使一些,仿佛只是在行使做家长的权利。 岑蝶往里走了两步,抬手,将空调打开。 岑家还在用窗式定频空调,很有些年头了,制冷不制热,没有遥控器,只能用开关操作。一经开启,里头会发出“吱呀吱呀”的杂音,听得人头皮发炸。 但好歹,冷气能簌簌吹出来,降一降这剑拔弩张的温度。 张晴有些不耐烦,拧眉,“跟你说话呢!这孩子!整天就想着享受,这才早上,又不热,开什么空调啊,浪费钱……” 岑蝶低声截断她:“我会交电费的。” 她摸出手机,在微信上给张晴发了两个200的红包。 那头很快接受。 然而,很显然,张晴并不满意,继续嚷嚷起来:“就400?你兼职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每天这么辛苦跑大老远去上夜班通宵,三四千总该有吧?” 岑蝶:“剩下的钱要用来交学费。” “学费等你开学了会给你的。” “不会的,只要给你,你今天就会全部输完。” 张晴纵横麻将桌大半辈子,生平最恨听到“输”这个字。 她二话没说,当即“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岑蝶厉喝道:“岑蝶!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你每天吃在家住在家,挣的钱不往家里交,是想干嘛?!我是你妈!还养了你十八年!今天我让你把工资卡交出来,你就必须交出来!” “……” “学费交不上就去申补助啊!申不下来就别念了!” 平时,张晴输了钱,发脾气说几句也很正常。 岑蝶觉得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没什么意思,不想和她争辩,忍便忍了。 毕竟,只要忍耐一会儿,她急着去赴下一场牌局,很快也会不了了之。 但今天,许是因为这个日出过于梦幻。骤然掉回现实里,落差感弥足冗长,叫人应接不暇,无端心生厌倦,很难立刻调整好情绪。 岑蝶脑袋一热,话没经过大脑,爆发似的脱口而出:“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杀人犯的女儿吗?!” “……”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倏地安静下来。 除了空调运作时的机械响动,只剩下母女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张晴鼓着眼睛,嘴唇微微翕动,对她怒目而视。 岑蝶:“你让我去申助学贷,去申补助,人家问你爸妈是什么工作,难道是想要我说,我爸爸是逃犯,已经被枪毙了,我妈不工作,每天在家里打麻将吗?我说不出口!所以,工资卡你想也不要想!” 说到最后,委屈情绪已经掩藏不住。 岑蝶感觉到自己眼眶在发烫。 但并不想被张晴看到这幅模样。 她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冲进卧室,重重甩上房门。 “嘭——” 外面,张晴正在尖叫:“岑蝶!侬要死啊!想把门弄坏是不是!……” 岑蝶捂住耳朵,也顾不上洗澡换衣服,径直趴到床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 继而,到达巅峰。 从很小开始,岑蝶就知道,自己家和别人家是不一样的。 自己的父母和别人的似乎也不太一样。 同学们放学回到家,总是有热菜热饭、有零食饮料,还有各种问候关切,其乐融融。而自家呢,张晴不工作,也不做饭,整日扑在麻将桌上,做着翻盘自摸的美梦。岑忠则是长时间不见人影。 亲戚和邻里总会偷偷议论,岑家那个男的又出去赌博了,这回也不知道要输多少,房子都卖了,还有钱输吗? 小岑蝶听懂了,爸爸是赌徒。 她宽慰自己,没关系,妈妈偶尔麻将赢了,也会回家给她做一桌好吃的。 张晴的厨艺是小岑蝶吃过最好的,比外面饭店做得还好吃。她只是并不能每天在家而已,没关系。 岑蝶很早就学会了不怨怼。 因为抱怨也没有用。 现状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 等岑蝶再大一些,大到她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时,岑忠出了事。 他瞒着家里偷偷借了高利贷。 然而,家里房子是租的,张晴也不工作,压根没有钱可以还。 高利贷利滚利,越拖欠、数额越大。 眼见着催债一次次上门威胁,到处找人,闹得一家不得安宁,岑忠终于露面,同人争吵起来。 岑蝶不知道岑忠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失手将那个催债人捅死的。她只知道,从某一天起,她爸爸开始了逃亡之路,再也没有出现过。 警察天天上门问话。 她懵懵懂懂成了杀人犯的女儿,被所有同学、朋友避之不及。 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灭顶之灾就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她爸爸杀人了……” “嘘——万一她听到了,她爸爸来找我们怎么办。” “她爸爸还没被抓住,你说,会不会是被他们家偷偷藏起来了啊?” “好可怕。” “……” 对岑蝶来说,这一切变故,根本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但她也没什么方法改变,只能努力学习,妄图离开海市,远走高飞,去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上学,彻底摆脱这个扭曲的家庭。 委屈有什么用。 除非她死。 张晴在外头骂骂咧咧了一阵,一直没人响应。加上约好了局,只能作罢,转身离开家中。 房门被阖上,落下锁。 听到声音,岑蝶大脑一松,好似一下子支撑不住,闭上眼,浑浑噩噩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外头,已是日暮西山时分。 岑蝶迷迷糊糊,从旁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看到时间,她整个人骤然清醒过来。 等会儿还要去上班,压根没时间悲秋伤春。 思及此,岑蝶连忙跑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掉衣服,再把脏衣服和被眼泪浸湿的枕套一同丢进洗衣机,设置好定时。 踩着天空中第一缕墨色,她奔出家门,往地铁站方向跑去。 刚刚入夜,外面还十分热闹。 因为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霓虹灯,将这座城衬得五光十色又流光溢彩,绝对不愧“不夜城”之名。但如果没有钱,就算身处其中,也难以体会这种繁华。 岑蝶无心欣赏夜景,跟着晚高峰人流匆匆挤进地铁。 人群熙熙攘攘,连呼吸的空间都有些逼仄局促。 她垂着眼,安安静静站在边上。似乎对今早发生的一切已然习以为常,面色也是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 直到坐上公交,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猝不及防,一道颀长清瘦身影出现在脑海,打乱了这种平静情绪。 岑蝶捏紧拳,克制着心悸感,却迟迟不见成效。 段沉今天晚上还会来吗? 可是,明明早上才见过面。 她好想见到他。 顿了顿,岑蝶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 那是之前段沉给她的。 她一直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过。 名片上印着手机号码。 岑蝶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会儿。眼前渐渐开始变得模糊,随着颠簸,明明灭灭。 公交车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光线投射进来。 她将手机解锁,点开微信,在添加好友那一栏输入了这串号码。 试一次。 就试一次。 如果他的手机号不是微信号,她就不再异想天开。 岑蝶咬着唇,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顿住。 片刻,才点下了“搜索”。 页面跳出来一个微信账号,昵称是【Duan】。 “……” 坠落就好了。 哪怕底下是万丈深渊。 岑蝶没给自己机会迟疑,几乎是当即就点了添加好友,再在备注那一栏里输入【我是岑蝶】。 申请发送。 不过五六分钟,公交车尚未抵达下一个站点,对方已然通过了好友申请。 Duan:【?】 Duan:【岑蝶小朋友?】 看到这五个字,岑蝶红着眼睛,斟酌着、一字一句地往输入框里打字。 岑蝶:【你今天会来吗?】 段沉回得很快。 Duan:【可以会,也可以不会。】 Duan:【要不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 他这么问,岑蝶却卡了壳。 指腹在屏幕摩挲几下,始终找不到合适措辞。 发生了什么? 她压根说不清楚。 甚至,连自己去加他微信好友的动机,都无法理出思绪,只能归结于波澜壮阔下的一时冲动。 岑蝶好半天都没有回复。 段沉也极有耐心,她不回,他也不催,好似胸有成竹、在静待着一只蝴蝶落入网中。 岑蝶:【你为什么给我名片?】 Duan:【或许,你觉得呢?】 段沉到底还是来了。 时间卡得很好,正是凌晨货车抵达之前。 这个点,店里一般不会有客人进来,正是岑蝶最清闲的时候。 她一整天就吃了个早餐,后头两顿都没来得及顾上,到这会儿,早已经饿得不行。 店里,各种盒饭每天都会有临保损耗。员工买可以打折,算下来一份也就几块钱。 岑蝶不挑口味,随便拿了一盒,自己给自己结过账,缩在角落,用筷子扒一口、机械咀嚼着,以填满空荡荡的胃。 段沉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自动感应门开合。 光线折角随之发生变幻。 岑蝶听到响动,习惯性地抬眼看过去。 “……” 是段沉。 他又换了一身衣服,依旧休闲,不那么正式。但周身那种如玉般的气度,始终让人着迷。 或许,人和人,从生来就不公平。 在段沉淡然目光中,岑蝶为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而感到难堪。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讷讷出声:“……你来了。” 段沉笑起来,“是啊,收到某位小朋友的邀请,特地牺牲了睡眠时间过来。” 这种话,听起来似是而非,将气氛搅得微妙,但又好像只是叙述了一个事实情况。 所有猜疑,都是因为一方心怀鬼胎,才会无端产生。 总归,没人继续刚刚微信上那个话题,就还算好。 岑蝶揪住衣摆,朝外走了两步。踟蹰半秒,去冰柜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到段沉面前的横桌上。 段沉挑挑眉,“又要请我喝?” 岑蝶点头,“嗯。” “谢谢。” 段沉朝她抬了抬下巴,对她表情中所有异常恍若未觉,只是游刃有余地笑着,“正好渴了,那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此刻,他已经坐下身来。与她说话时,手指微曲,指腹轻轻敲着桌面,似是在思索什么难题,琢磨不透。 岑蝶站在段沉旁边,距离不过半臂,难得能低头看他。 抛开其他外在因素,单看脸,男人也实在生得好看。再多形容词,都抵不过“好看”这两个字来得直观且有分量。 段沉是岑蝶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竟然能如暗夜月光一样耀眼。 第一眼,她就被他迷住。 ……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顷刻间,岑蝶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像是一道猎猎山风,吹动连绵经幡,让一切都变得无法停下。 她勉强按捺住情绪,低声开口道:“段沉,你可以不要叫我小朋友吗?” 段沉明显有些讶然,掀了掀眼皮,连带眉梢眼角都染上笑。 “为什么呢?” “我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不是小朋友。” 岑蝶这么回答。 段沉沉吟片刻,爽快答应:“好。那以后就叫你小蝴蝶吧。” “……” “小蝴蝶什么时候休息呢?我带你去玩吧?就当……回馈你的早饭和水,好不好?” 03 岑蝶急于赚取学费,排班时同店长打过招呼,一周可以上六天夜班。这样才能拿更多时薪。所以,她每周只有一天休假。 这周轮到周三。 段沉还是和她约在日落之后。 因为心情太过激动,白天补觉时,岑蝶难得辗转反侧,一直睡得不太安稳。梦里也忍不住想东想西,担忧这场见面会出岔子,或者会因为各种原因而难以成行。 幸好,张晴一整天都没有回家。 家里也没有其他意外发生。 下午四点多,岑蝶从睡梦中猛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慌忙下床,去洗头洗澡、挑衣服。 不知道段沉要带她去哪里玩,她生怕自己打扮得太过隆重,不合时宜,挑挑选选许久,才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出来。 裙子是棉布材质,八成新。方领收腰设计,裙长到膝上半寸。没什么特别,完完全全就是基础款。 但这已经是她少有能穿出门的裙子了。 岑蝶换好裙子,将长发悉数梳起来,简单扎了个高马尾,垂在脑后晃荡。 她对着全身镜仔仔细细照了一会儿,又转了几圈。 在女生中,岑蝶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有一米六三。但因为人有些瘦弱,身上、脸颊几乎都没有什么肉,无端就伶仃羸弱了些。被裙子一衬,愈发显得整个人修长纤细,锁骨分明,腰线也是盈盈一握。 贫穷和苦难,在成长路上烙下了厚重烙印,但却也无法掩盖她清丽出众的漂亮。 岑蝶想,如果段沉愿意和她接触,只是因为自己长得还算可以,那就是最好不过。 好歹,她身上还能有一点点特别,能吸引到他侧目,不是么? 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就显得没有那么遥远了。 见面地点定在市中心,从岑蝶家搭地铁过去,只需要20分钟左右。 晚上八点多。 岑蝶走出地铁站,目光逡巡半圈。很快,在路边找到了那辆蓝色超跑。 段沉正靠在车边抽烟。 霓虹灯下,光线在他下颌处划出一道清晰分割线,落下阴影。再往上,薄唇、高挺鼻梁、深邃眼眶,五官和线条无一不精致、且恰到好处。就像是女娲造人时,最鬼斧神工的完成品。 只是,男人若是面无表情模样,有种凛然意味,高不可攀似的。 岑蝶脚步一顿,总觉得自己再走过去点,就会打破这幅美好画面。 下一秒,段沉便抬起头,随意扫了一眼。刚好同她对上视线。 岑蝶:“……” 段沉按灭烟,眯起眼,冲着岑蝶遥遥一笑。 “小蝴蝶,”他慢条斯理地喊她,“到这里来。” 顿时,岑蝶被勾走了魂魄,失去理智。 她攥紧包带,深吸一口气,小跑到他身边。 “我迟到了吗?” 因为紧张,声音不自觉有些怯。 段沉抬手,看了眼腕表,摇头,“没有。很准时。” 岑蝶:“……那你等很久了吗?” “也没有,我也刚到。好了,先上车吧。”说着,段沉替她打开车 1、现实向的年龄差、青春成长文,酸涩且引人共鸣。 男女主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女主对男主的仰望,以及,明知道不会在一起还是鼓起了一生的勇气。现实向的be,因为阶级差距、向现实妥协的be。 贫穷貌美女大学生×有权有势英俊男人 出身贫寒、有原生家庭问题的女主岑蝶,因为男主段沉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让她越来越坚定走出泥潭,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少女情窦初开感情热烈,明知不可能依然不顾一切想往上冲;而男主在这段感情中游刃有余,起初他只是觉得女主可怜想资助她,然后起了一点包养的心思,最终偏离轨道爱上女主。 虽然谈恋爱很甜,但是两个人终究身份悬殊,最后男主顺从自己家族的安排,女主出国深造。 有点酸涩,不哭不闹,甚至从开局就明白了的分开,还是让人意料之外的难过。 2、经典be文《过秋天》作者木甜,再写意难平。又是一个很催泪的故事,新增独家出版番外《致爱丽丝》。 又是作者最擅长的be意难平题材。作者已签约出版10部作品,文笔内容有保证,在我们家出版的校园暗恋系列书籍销量不错,其中《过秋天》、《侧耳》多次加印。 一只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可以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同样,你只需朝我看一眼,我的世界就开始惊涛骇浪。 但我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一直知晓。 爱是这么短 / 遗忘是这么长。 3、晋江人气作者木甜,擅长写清新治愈风格的爱情故事。已创作数百万字的作品,已出版《到你的太阳里》、《过秋天》、《侧耳》、《等月光》、《有你世界满分甜》、《祝春天》、《仰望你》、《只许你动心》等小说。 4、随书赠品丰富。 随书附赠—— 1、“岑蝶×段沉”长海报 ×1 2、蝴蝶书签 ×1 3、语录卡×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