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鱼听雷

黄鱼听雷
作者: 张曼娟
出版社: 花城
原售价: 20.00
折扣价: 14.40
折扣购买: 黄鱼听雷
ISBN: 9787536054035

作者简介

张曼娟,从小就怪怪的,却一点也不妖。长大后还是怪怪的偶尔有点妖。这妖自己并不觉得却能魅惑人。最喜欢的其实是被魅惑的自己,只是这几率太低。想要炙烈的爱人或者被爱,理智是无用的。非得有些妖气。人在做爱时最为妖媚;人在恋爱时法力无边。 创作二十年,用最擅长的短篇小说,释放了人们心底最深的欲念与渴望,使用最古老秘语,召唤新品种妖物。

内容简介

自然课的老师穿着一条花裙子,她发给每个同学三颗绿豆,然后问我们 发绿豆给我们干什么呢?顽皮的男生说: “煮绿豆汤啦。”大家都笑起来 ,年轻的老师也笑,她笑起来有很好看的酒窝。不是的,她说,我们要来发 豆芽喔。老师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告诉我们,将棉花浸湿铺在器皿里,再把 绿豆摆在上头,不要晒太阳,每天在棉花上浇点水,豆子就会发芽了,一天 天地长高了。七天之后再带着豆芽来交作业,看看谁的最高?谁的最粗?我 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爱吃的豆芽菜原来是从豆子里生出来的。 兴奋又好奇地,我东挑西拣,最后选上一只烟灰缸作为豆芽的家。我家 没有人抽烟,可是家里还是要预备着一只烟灰缸,当客人掏出烟盒时,便赶 快把烟灰缸放在客人面前,那时候来家里做客的朋友,也从不会因为抽烟而 向主人致歉的。我把绿豆放在烟灰缸里,宝贝一样地捧进房,找了个阴暗的 角落安放它。我记得它最初毫无动静,让我很焦虑,有时候连睡着了都不安 心,还要爬起来跪在地上,将绿豆烟灰缸拖出来看,看它到底有没有成长。 缴交作业那天我呵护着成果到学校,因为自己真的培育出生命而欣喜, 多么希望路上行人都能看见我亲手养成的绿豆芽。 再一次培养绿豆芽却是在美国居住的那段时间,美国人的超市里很少卖 豆芽的,中国人的超市里豆芽卖得很贵,看起来都泡了太多水,有些肿胀到 腐烂了。偏偏我家吃豆芽吃得很多,合菜戴帽里主要的食材就是绿豆芽;春 天里要吃春饼也得裹绿豆芽,我们有时候去越南人开的河粉店里吃汤河粉, 看见人家送上来的又粗又脆的绿豆芽,真是嫉妒到眼中流油了。于是,父母 亲决定自己来发豆芽,这次的发芽行动声势很浩大,期望也很高,只是发了 好几天只有三到五公分高的成绩,而且又老又硬,可谓功败垂成。为了没有 豆芽吃,留在美国的诱惑力当场减到最低。 我是这么爱吃豆芽,却又这么怕家里要吃豆芽。因为我家豆芽在烹饪之 前,必须先把根摘掉,一根根豆芽摘完根总要几十分钟。小时候除了练毛笔 修身养性之外,摘豆芽是另一项磨耐性的功课。一大包豆芽倾在面前,堆积 如山,看起来就很令人崩溃了,而我们必须要将它们梳理得干干净净。好多 次我都提出抗议,为什么别人家都不用摘根,偏偏我们家这么麻烦?等到我 把根都摘除,堆成另一座小山,母亲指着那堆脏兮兮的根问我:“你要把这 些都吃进肚子里吗?”当然不要,谁看了都恶心,我只好乖乖地继续做摘根 女工。 我家吃绿豆芽的方式很简单,母亲将干虾米用油爆得很香,再将绿豆芽 投进锅里一起炒,只放盐不搁醋,吃起来很像咸鱼炒豆芽的口感。黄豆芽的 吃法就变化多端了,有时候我们拿它炖汤,用鸡骨熬出高汤,再将黄豆芽放 进去煮软,起锅前撒一点番茄提味,汤的滋味特别好,黄豆芽嚼起来还透着 甜味。最热闹的吃法,就是过年时必不可少的十全如意菜了。许多黄豆芽, 配上胡萝卜、芹菜、金针花、香菇、冬笋,加上葱、姜和其他的调料,总之 是要凑成十样烩炒在一起,讨个吉利。这是一道素菜,在年菜油腻塞胃的时 刻,人们便要寻一点如意菜来醒胃了。 在棉花床上沉沉睡去的豆子,总有一天会发芽的,这从童年时便留下的 印象,令我在许多困顿的时候,感到了不可灭绝的希望。 中国开天辟地的神话里,有一则是这样说的,说在宇宙初生的时候,是 混沌不清的,如一只鸡子,后来,浊气下沉成了大地,清气上升便是天空, 天地都安排好,就生出了第一个人,一个孤独的巨人,叫做盘古。我喜欢这 个神话,喜欢他们将那清浊相混的鸿蒙比喻成鸡蛋,鸡蛋变成了宇宙。 谁不爱吃鸡蛋呢?在平底锅里煎一个荷包蛋,当作早餐,嗅闻着咖啡香 气,听着油锅里吱吱吱蛋在凝结的声音,真是非常幸福的感受啊。我喜欢半 生熟的荷包蛋,蛋白边缘最好还有一点焦脆,淋几滴酱油,配全麦吐司面包 吃。轻轻挑破蛋黄,金黄色的汁液涌出来,像阳光温柔筛过窗边挂在睫间。 用烤过的面包蘸着蛋汁吃,然后再将凝固的部分切成小片,细细吃尽,可以 抵得过一个甜蜜的亲吻。 我也曾在酒店的早餐桌旁,看过一个仿佛宿醉还未醒来的男人,整张脸 埋在碟子上,噘起嘴来苏苏苏地将蛋汁全部吸进嘴里,这或许是对于蛋的礼 赞,却显得太过贪狠。 小孩子多半都蛮喜欢蛋,端午节争先恐后地抢着将蛋竖起来,常常是失 败的,而且还要经过冗长的过程。大人陪着我们竖蛋,说是念书都没有这样 的诚意专心。母亲说起她小时候的故事,说起她家里养的鸡生了蛋,便让母 鸡孵,母鸡孵了好多天也没动静,外婆便盛一盆温水来,将鸡蛋搁在水上, 如果鸡蛋在水面上滚啊滚的转动,就表示小鸡几乎生成了,在踩水呢。若没 生成小鸡的蛋,便静静沉下盆底。“可以捞起来吃啊。”我们一旁嚷嚷。母 亲说孵不出来的蛋也坏了,吃不成,只得丢掉。我想像着在黄土高原上,那 个被太阳晒得黧黑的小女孩,满怀希望的在母鸡肚子下面取出孵过的蛋,却 都是吃不得的。 四十年后,我们在黄土高原,在那座倾圮的院落里,遇见最丰盛的鸡蛋 宴。陪着母亲返乡探亲时,外婆已经过世好些年了。十一二岁的母亲离家时 只当是去远方旅行,脚步如此轻巧地跨过院墙,却花了四十几个寒暑,才又 走回来。姨妈们一路哭着迎着我们回家,稍稍休息之后,为我们端上一大碗 一大碗补品,白糊糊的,原来全是水包蛋煮白糖水。每人的碗里大约有七八 只水包蛋,我们五个人可能吃掉他们半年或者一年的蛋了。在围绕着的孩子 歆羡的眼光中,亲人催促我们,吃吧,吃吧,多吃点,好补的。那个黧黑的 小女孩,隐约也在窗边,看着我的蛋。我将白糖水喝了几口之后,放下筷子 说,我不喜欢吃蛋,给小孩子吃吧。孩子欢快地一拥而上,他们的大快朵颐 减轻了我说谎的愧疚感。 其实,我是爱吃水包蛋的,特别是酒酿煮蛋。从小家里总有亲朋好友送 的自制酒酿,寒流来临的夜晚,就用小锅煮甜酒酿,厨房里全是甜酒蒸发的 香气。起锅前敲开蛋壳将生蛋坠人酒酿里,整颗水包蛋浮在酒酿上,我故意 戳破蛋黄,就成了黄金酒酿了。 有些人不敢吃生蛋,如果可以吃生蛋,这里倒有一个治久咳的秘方:没 进过冰箱的粉红色土鸡蛋,在一个碗里打匀,撒少许碎冰糖,放一两滴麻油 ,煮沸的热水浇下去,再用盘子盖起来,等蛋汁似凝非凝趁热饮下。母亲得 了这秘方便做给我和父亲吃,味道不错,也还有效。 我近来感到兴趣的是虾r烘蛋。新鲜虾仁先用姜和酒浸过,再用蛋清裹 一裹,放进油锅里炒熟,捞起备用。打几个蛋放进油锅里翻炒,将熟时放入 虾仁,再翻几回,两面都呈现麦黄色,成一个蛋饼。虾仁埋在蛋里,保持幼 嫩;蛋汁吸收了虾的鲜甜,特别惹味。 不会做菜的人常会说:“我会炒蛋啊。”连蛋都不会炒的人,煮泡面时 也会放一颗蛋,蛋是这么亲切的东西。或许是受了母亲讲的故事的影响,我 在敲开一只蛋的时候总会想,这个未知的小宇宙里,是否曾经发生过一只鸡 的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