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上海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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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聋子的耳朵/张承志文集
ISBN: 9787532156726
张承志,中国当代屈指可数的拥有坚定信仰、始终坚持鲜明的文学个性的作家之一。 祖籍山东济南,1948年秋生于北京,回族。1968年清华附中毕业后,在内蒙古乌珠穆沁牧区插队。197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学专业,1981年获得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民族历史语言系硕士学位。曾长期从事中亚、新疆、甘宁青回族区的历史宗教考古调查。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曾先后游学日本、西班牙、摩洛哥、中美洲等国家和地区。作品多以内蒙草原、新疆、甘宁青回族区、中亚、日本、西班牙等地为依托,将激情与思想、求知与秘境、道义与历史融为风格鲜明的美文。喜爱骑马、孤身长旅、学习民族语言和民谣。信仰伊斯兰教。 迄今已出版著作百余种(含单行本、日文著作和各种编选本),主要作品有《黑骏马》、《北方的河》、《黄泥小屋》、《金牧场》、《心灵史》、《清洁的精神》、《牧人笔记》、《以笔为旗》、《谁是胜者》、《鲜花的废墟》、《聋子的耳朵》、《敬重与惜别》等。曾获得包括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首届爱文文学奖等在内的多种文学奖项。
四 前年是连旱的第三或第四年。一次半夜扯磨,握 月兄弟突然自语道:明后天你走了,我也出门,借些 麦种。 我不经意地问:借什么麦种? 握月的语调坚决:种冬麦。 我怕他笨,新鲜事弄不好,赔不起,就反对道: 好像我初中学过哪门课,生物或者自然,教过冬小麦 春小麦的事。不是高寒地区只种春小麦么? 握月解释说:这里也和书上一样,是代代的春麦 地方。可如今,春麦年年旱死,于是就有人试冬麦。 开始人都说不能成,可是种的人都种成了。 我继续反对:改变千年的庄稼?不是种子站技术 站管着么,他们咋说? “谁管你!现在都是各人自己干。我看透了,- 这春麦,再不能指望。” 我明白事关重大。包括内蒙古都不下雪了,以后 的干旱已是必然。 次日我去看了他的冬麦。在苦水 河的平滩里,有兄弟的一块地。我穿行过去,猜谜般 打量那些墨绿的麦苗。可别都死了!你看能活吗?我 叨叨着。四下的大山影嶂迷蒙,暖冬的气流浮沉着, 看不清远处的村落。 “成不成,那就是胡大(波斯语:真主)的事情 了!”他叹口气说。 改变的不仅是麦子。经历了轮台挫折的大儿子, 已经在兰州初战告捷。 几年时光,娃娃没有睡过床铺。煮羊肉,当采购 ,几年都睡拼起的板凳。好像有个规律,不管哪一个 时代都一样:经历过前一个时代的娃娃,就和后一个 时代出生的孩子不同。 第二代西海固年轻人的自救,不是用粮食,而是 用现金。他们心重顾家,不诉苦也不生病,心里牢记 着的,只一个存折的密码。 几次到了关键,握月都走兰州。一听说他追到城 里向孩子要钱,我就不免觉得有些残酷。但时光流过 ,我也学会了:人生可靠的互助体无非自己的家族, 紧要关头人能抓揽的最后绳索,只是一根血脉。他没 有糟蹋儿子的血汗;我在一旁看得清楚——当那只掌 心有一个月亮纹的粗手接过娃娃下苦挣来的钱以后, 一个个元如一枝枝箭,准准射在了要害。 儿子的接济是刃上的钢,但儿子不是唯一的力量 。 还有女儿们。 出嫁的女儿不仅换来了彩礼,也引来了年轻的女 婿。两个女婿一经一书——大的读过高中,二的念过 满拉(清真寺里的经学生)。只要到了姨父家(西海 固把丈人叫做姨父),铡草喂牛、担水扫院,不用催 促一个劲干活。听说我来了,两个女婿都专程赶来行 礼。他俩一个朴实一个英俊,在我的高房炕下站着, 我喝一口茶,他们就续一点水——凭空多了两个护兵 ,,我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 见我喜欢丈夫,女儿的话就多了: “巴巴,你喜欢他,可他恼了时,还把我打呢! ” 女婿又害臊又快活,哈哈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女儿还告状:“巴巴,我达(父亲)最把女儿不 当人。连一天书也没让我念过!” 握月不把脸对着闺女,却直直望着我说: “最数这娃苦大。噫!放牛、背柴,书一天没念 !” 他显然不太歉疚。 女儿们的牺牲被忽略了。但是确实感谢真主—— 她们或许得到了更多的幸福。毕竟,一个称心的女婿 ,才是女儿最需要的。虽然都是农民,贫贱夫妻百事 哀,但女婿的事令人知感——小伙子们如活泼的清水 ,和谐地融人了这个家。高中生举止稳重,大满拉精 神抖擞。当年蜷缩在寒风里的褴褛女儿,由于顺心, 在婚后开始漂亮,人丰满了,连皮肤都显得白润。 小两口们到了农闲就如两对候鸟,忙过了自家的 事就搭着班车跑来了。加上同辈的家门弟兄,这个家 已然是一架不停息的机器。没有谁管理,也没有谁怜 悯,农民们默默地立下了决意,或者人前低头再一世 受穷,或者破釜沉舟开一条活路——他们使足劲,搭 着手,把满山旱渴稀薄的麦子,把满山广种薄收的洋 芋,割下来,挖出来,装上车,运回家。 P1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