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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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林徽因集(诗歌散文)(精)
ISBN: 9787020104833
林徽因,原名徽音,中国著名的建筑学家和文学家,是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被胡适誉为“中国一代才女”。林徽因出生于福建闽侯一个官僚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林长民早年留学日本。1916年入北京培华女子中学,1920年随父林长民赴欧洲游历伦敦、巴黎、日内瓦、罗马等地,同年进入伦敦圣玛利女校学习。1921年回国复入培华女中读书。1923年参加新月社活动。1924年留学美国,进入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院,选修建筑系课程。1927年毕业,获美术学学士学位。同年入耶鲁大学戏剧学院。1928年3月与梁思成在加拿大渥太华结婚,婚后去欧洲考察建筑,同年8月回国。林徽因在三十年代初,与夫婿梁思成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中国古代建筑,成为这个学术领域的开拓者,后来在这方面获得了巨大的学术成就。 在文学方面,她一生著述甚丰,作品包括散文、诗歌、小说、剧本、译文和书信等,均属佳作,其代表作为《你是人间四月天》,小说《九十九度中》等。
蛛丝和梅花 真真的就是那么两根蛛丝,由门框边轻轻的牵到 一枝梅花上。就是那么两 根细丝,迎着太阳光发亮……再多了,那还像样么? 一个摩登家庭如何能容蛛 网在光天白日里作怪,管它有多美丽,多玄妙,多细 致,够你对着它联想到一 切自然,造物的神工和不可思议处;这两根丝本来就 该使人脸红,且在冬天够 多特别!可是亮亮的,细细的,倒有点像银,也有点 像玻璃制的细丝,委实不 算讨厌,尤其是它们那么潇脱风雅,偏偏那样有意无 意的斜着搭在梅花的枝梢 上。 你向着那丝看,冬天的太阳照满了屋内,窗明几 净,每朵含苞的,开透的, 半开的梅花在那里挺秀吐香,情绪不禁迷茫缥缈的充 溢心胸,在那刹那的时间 中振荡。同蛛丝一样的细弱,和不必需,思想开始抛 引出去;由过去牵到将来, 意识的,非意识的,由门框梅花牵出宇宙,浮云沧波 踪迹不定。是人性,艺术, 还是哲学,你也无暇计较,你不能制止你情绪的充溢 ,思想的驰骋,蛛丝梅花 竟然是瞬息可以千里! 好比你是蜘蛛,你的周围也有你自织的蛛网,细 致地牵引着天地,不怕多 少次风雨来吹断它,你不会停止了这生命上基本的活 动。此刻“……一枝斜好, 幽香不知甚处,……” 拿梅花来说吧,一串串丹红的结蕊缀在秀劲的傲 骨上,最可爱,最可赏, 等半绽将开的错落在老枝上时,你便会心跳!梅花最 怕开;开了便没话说。索 性残了,沁香拂散同夜里炉火都能成了一种温存的凄 清。 记起了,也就是说到梅花,玉兰。初是有个朋友 说起初恋时玉兰刚开完, 天气每天的暖,住在湖旁,每夜跑到湖边林子里走路 ,又静坐幽僻石上看隔岸 灯火,感到好像仅有如此虔诚的孤对一片泓碧寒星远 市,才能把心里情绪抓紧 了,放在最可靠最纯净的一撮思想里,始不至亵渎了 或是惊着那“寤寐思服” 的人儿。那是极年轻的男子初恋的情景,——对象渺 茫高远,反而近求“自我的” 郁结深浅,——他问起少女的情绪。 就在这里,忽记起梅花。一枝两枝,老枝细枝, 横着,虬着,描着影子, 喷着细香;太阳淡淡金色的铺在地板上;四壁琳琅, 书架上的书和书签都像在 发出言语;墙上小对联记不得是谁的集句;中条是东 坡的诗。你敛住气,简直 不敢喘息,踮起脚,细小的身形嵌在书房中间,看残 照当窗,花影摇曳,你像 失落了什么,有点迷惘。又像“怪东风着意相寻”, 有点儿没主意!浪漫,极 端的浪漫。“飞花满地谁为扫?”你问,情绪风似的 吹动,卷过,停留在惜花 上面。再回头看看,花依旧嫣然不语。“如此娉婷, 谁人解看花意,”你更沉默, 几乎热情的感到花的寂寞,开始怜花,把同情统统诗 意的交给了花心! 这不是初恋,是未恋,正自觉“解看花意”的时 代。情绪的不同,不止是 男子和女子有分别,东方和西方也甚有差异。情绪即 使根本相同,情绪的象征, 情绪所寄托,所栖止的事物却常常不同。水和星子同 西方情绪的联系,早就成 了习惯。一颗星子在蓝天里闪,一流冷涧倾泄一片幽 愁的平静,便激起他们诗 情的波涌,心里甜蜜的,热情的便唱着由那些鹅羽的 笔锋散下来的“她的眼如 同星子在暮天里闪”,或是“明丽如同单独的那颗星 ,照着晚来的天”,或“多 少次了,在一流碧水旁边,忧愁倚下她低垂的睑”。 惜花,解花太东方,亲昵自然,含着人性的细致 是东方传统的情绪。 此外年龄还有尺寸,一样是愁,却跃跃似喜,十 六岁时的,微风零乱,不颓废, 不空虚,踮着理想的脚充满希望,东方和西方却一样 。人老了脉脉烟雨,愁吟 或牢骚多折损诗的活泼。大家如香山,稼轩,东坡, 放翁的白发华发,很少不 梗在诗里,至少是令人不快。话说远了,刚说是惜花 ,东方老少都免不了这嗜好, 这倒不论老的雪鬓曳杖,深闰里也就攒眉千度。 最叫人惜的花是海棠一类的“春红”,那样娇嫩 明艳,开过了残红满地, 太招惹同情和伤感。但在西方即使也有我们同样的花 ,也还缺乏我们的廊庑庭 院。有了“庭院深深深几许”才有一种庭院里特有的 情绪。如果李易安的“斜 风细雨”底下不是“重门须闭”也就不“萧条”得那 样深沉可爱;李后主的“终 日谁来”也一样的别有寂寞滋味。看花更须庭院,深 深锁在里面认识,不时还 得有轩窗栏杆,给你一点凭借,虽然也用不着十二栏 杆倚遍,那么慵弱无聊。 当然旧诗里伤愁太多;一首诗竞像一张美的证券 ,可以照着市价去兑现! 所以庭花,乱红,黄昏,寂寞太滥,诗常失却诚实。 西洋诗,恋爱总站在前头, 或是“忘掉”,或是“记起”,月是为爱,花也是为 爱,只使全是真情,也未尝 不太腻味。就以两边好的来讲;拿他们的月光同我们 的月色比,似乎是月色滋 味深长得多。花更不用说了;我们的花“不是预备采 下缀成花球,或花冠献给 恋人的”,却是一树一树绰约的,个性的,自己立在 情人的地位上接受恋歌的。 所以未恋时的对象最自然的是花,不是因为花而 起的感慨,——十六岁时 无所谓感慨,——仅是刚说过的自觉解花的情绪,寄 托在那清丽无语的上边, 你心折它绝韵孤高,你为花动了感情,实说你同花恋 爱,也未尝不可,——那 惊讶狂喜也不减于初恋。还有那凝望,那沉思…… 一根蛛丝!记忆也同一根蛛丝,搭在梅花上就由 梅花枝上牵引出去,虽未 织成密网,这诗意的前后,也就是相隔十几年的情绪 的联络。 午后的阳光仍然斜照,庭院阒然,离离疏影,房 里窗棂和梅花依然伴和成 为图案,两根蛛丝在冬天还可算为奇迹,你望着它看 ,真有点像银,也有点像 玻璃,偏偏那么斜挂在梅花的枝梢上。 二十五年新年漫记 P138-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