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散文选(文学类)/中国文库

杨朔散文选(文学类)/中国文库
作者: 杨朔
出版社: 人民文学
原售价: 18.00
折扣价: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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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020076697

作者简介

杨朔,山东蓬莱人,当代著名作家。1926年开始文学创作,1937年到延安参加革命。主要著作有:中篇小说《帕米尔高原的流脉》、 《红石山》、《北线》、《望南山》、《锦绣山河》、《雪花飘飘》;短篇小说集《月黑夜》、《大旗》、《北黑线》;长篇小说《三千里江山》、《洗兵马》上卷《风雨》;散文集《鸭绿江南北》、《万古青春》、《亚洲日出》、《东风第一枝》、《海市》、《生命泉》以及《杨朔散文选》、《杨朔短篇小说选》、《杨朔文集》(上、中、下)等。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外国文学委员会主任、亚非人民团结理事会书记处的中国书记(常驻开罗)、中国亚非作家常设局联络委员会秘书长,中国亚非团结委员会副主席、党组成员,第三、四届全国政协委员。

内容简介

木棉花 一到南国,情调便显然不同了。北方才是暮春,你在这儿却可以听见 蝉、蛙,以及其他不知名的夏虫在得意地吟鸣。夜间,草丛和树梢流动着 的萤火更给你带来不少夏天的消息。然而这才不过是三月底。 白天,整个大地便成为可怕的蒸笼。轻细的毅纱已经披上士女高贵的 躯体,而苦力们赤着脊梁,光着脚板,在推,在拉,在掮,闷热的汗臭常 从他们周身的粗糙的毛孔散发出来,这使过路的士女们蹙紧眉,急急用洒 满法兰西香水的手绢捂着她们的鼻子,要不然,她们准会晕过去! 警察依旧穿着春季厚重的制服,站在路心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脚踏车, 车仔,汽车……他们显得很呆滞,机械地挥动着手臂,而当大气中传来尖 锐的汽笛时,他们仍然是机械地在岗棚上挂起一面红旗,看不出一点冲动 的表情。 红旗的颜色虽然含着流血的意义,但它低垂着头,永远被人很冷淡地 待遇着。街头流着人潮;茶馆里叫嚣着食客;大旅馆的西餐间开着风扇, 富老们惬意地吃着雪糕,他们对于警报比一般人更要淡漠十倍,因为像这 样大建筑的屋顶上都有避弹网,他们的生命是绝对安全的。 不过今天的轰炸却是特别厉害。镇定的市民也不能不暂时停止他们正 在进行的动作,侧起耳朵听一听。 飞机的翅翼粗狂地搏击着沉郁的大气,高射炮的声音是急剧而响亮, 这同低哑而窒闷的炸弹画成截然不同的音符。 广州市民对于空袭所以那样不在意,当然是从经验中生出宽大的胆量 ,而同时,每天空袭的次数如此频繁,如果警报一来,市民便藏躲起来, 那么全市的脉搏都要整天地停息不动。 其实,炸弹的破坏力也真是太渺小了! 空袭刚过,我便爬上越秀山的中山纪念塔,纵眺着烟瘴漠漠的整个广 州市,越秀山旁被炸的几处地方,简直是汪洋大海里的几点泡沫,多么细 小而可怜呵!但这就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实力! 广九路被炸了,我的当天去香港的计划因而受到阻挠,这使我烦躁。 旅馆的客厅很凉爽,电灯投下浅蓝而柔和的光线,一个宁静的黄昏。 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旅客十分健谈。他是浙江人,对于这边的情形却很 熟悉。他的嗓音高朗而圆润,语气也有动人的顿挫。 “我不能完全同意您的话:战争可以消灭所有内部的腐化分子。我能 够给您指出眼前最有力的反证——请看粤汉铁路!”他伸出右手的食指, 在他的面门前一点,加强自己谈话的语气。 我明白他是误会了我的话。我不过是说这次民族自卫战争很像一块试 金石,一个人品格的高低可以立刻辨析清楚;又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可 以加速割除溃烂的疽疮。然而假使医生刚才操起刀子,还不曾施行完毕割 治的手术,你就希望全身的疽疮一齐即时痊愈,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 可是他的话已经擒住我的注意力,我焦急地要听听他所举的反证,因 而不愿意打断他的话头。 “现在说起来,粤汉铁路的国防性简直太大了!”他似乎是在作文章 ,每个字都极费斟酌。“它可以比做一个人的喉管,有了它,这个人才能 呼吸,四肢才能活泼有力,才能还击敌人的打击!不过粤汉路并不是一条 健全通畅的呼吸管,反而是在可怕的腐烂着——我这儿所说的腐烂是指的 营私舞弊!” “舞弊的方法很多,现在我们只谈‘卖车皮’。粤汉路于今正忙着军 运,商家的货品堆积得像山,很不容易弄到车皮装运。其实车皮不是没有 ,只是少罢了。于是商家为了抢先装运自己的货物便不惜对车站负责人行 使贿赂。车站方面一瞧这是笔好买卖,所以每辆车皮都被看成奇货,哪家 商店出的贿赂多就先给哪家运货。久而久之,‘卖车皮’成了车站人员公 开的‘外快’,如果商店不花运动费,他的货物便一辈子也运不走!” “谁得这些运动费呢?” “当然是车站职员大家分啦。通同作弊,谁也不告发谁!” 他把两手一张,愤愤地加添说: “你看,前线打得多急,后方还是乌烟瘴气!战争对于没有人心的坏 家伙似乎一点不起什么作用!” 我并不怀疑他的话,但我不同意他的悲观的结论。 “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我的信念是像南国盛开着的木棉花一样 的鲜明,美丽。我掏出口袋里珍藏着的一朵,这是我今天在越秀山上拾来 的。它红得像是一团火。 第二天,广九路通车了。傍晚才开驶,白天恐怕遭受空袭。 旅客多得可以叠成山,堆成垛,如果车厢不坚牢,一定会被挤得粉碎 。 他们大部分是难民,高等难民!他们有钱,要命,逃避现实,逃避战 争,然而在内地再没有一寸平静的土地了,哪儿是天堂? 香港,这个美丽的海岛,暂时还是平静的,因此便成为富人的桃花源 了。那儿有香,有色,有幸福,有享乐,而招引他们的最大的饼饵却是大 英帝国的旗子,那面有着中国舞台上的花脸一样斑斓纹理的旗帜! 旅客们剥着蜜柑,吃着牛肉干,互相兴奋地谈笑着。西装男子翻开英 文报纸,眼睛却望着一些穿长衫的客人,似乎在说: “英文都不懂,你们配到香港么?” 一个讨厌的消息忽然传开来。车厢里,千百只嘴金头苍蝇似的嗡嗡着 : “怎么,还要换车么?” “在哪儿?” “石滩!” 火车开到石滩,已经是黑夜了。这里有一座桥昨天炸坏,还不曾修理 完好。广州和九龙对开的火车必须停在桥的两端,等两方面的旅客互相换 完车后,火车便各自驶回原站。 这是一段长长的路,旅客须得提着行囊,走过破损的桥梁,才能跳上 对岸那辆火车。 夜很黑,虽然铁道两旁树木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挂一盏灯,这并不能给 予乘客多大的帮助。 我提着一只小皮箱,挤在人群里,脚下的碎石块时时会把我绊一个踉 跄。人们争着向前抢,胸脯,脊背,大腿,胳膊,挤做一堆,搅成一团, 反而半步也迈不动。 “下边走,下边走……” 我随着一部分乘客冲下高起的路基,沿着一带水边向前奔走。路是又 黑又泞,随时都有跌进水塘的可能。 “上边走,上边走……” 怎么回事呀?原来已经来到木桥,于是大家又争着往上爬。爬呀,爬 呀,脚下一滑,连人带行李滚下来,后边的旅客也被打倒。 路基全是石块砌成,石缝生着青草,浓重的夜露把草叶都濡湿了。 草露滑得像油,我摔了两三跤,等到第二次爬上路基,大队的旅客已 经不见了。 落后的人们慌慌张张向前奔跑,害怕耽误火车。跑过木桥,追上大队 ,我的衬衫早被汗水湿透。 忽而,这又是怎样的一次冲锋呵! 一团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塞满每个车门,没有头,没有脑。孩子的哭声 ,女人的尖叫,随着黑色的怪物一起翻滚。 只一跳,我仿佛跌进急转的漩涡,全身失去自主的能力,任凭人潮的 振动而忽东忽西。 可是我抓住铁栏了,蹬上梯级了,攀上火车了,终于挤进散布着汗臭 的车厢。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揉揉眼,汗水已经渗入我的睫毛。 人们从过度的紧张跌入疲倦。大家坐着,站着,肉贴着肉,谁都不说 一句话。 而脚下,车轮飞快地碾动着,驶过石龙……平湖……粉岭,奔向最终 的目的地——九龙。 “进入英国管地了!”谁在快意地舒一口气。许多张脸立时转向车窗 。窗外是漆黑的原野,漆黑的天空,夜风吹送着潮湿的青草气息飘进车厢 ,这里暂时还是“自由”的天地。 抛在他们身后的是残酷的战争,丑恶的现实! 一九三八年 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