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原售价: 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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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文学少年(我们小时候)
ISBN: 9787020126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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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小学 我在农村念过两年小学,其中有大半年是在村祠 堂小学度过。祠堂小学顾名思义,是一极小的祠堂改 建的。就一间教室,一个老师,门口挖了个坑,埋上 一口大缸,中间隔一块木板算是男女厕所。大约三十 名学生,从一年级到三年级,都挤在一个教室里上课 。 老师大约三十多岁,胸前挂着哨子,上课下课, 十分潇洒地吹几声哨子。他长得很白净,见了大姑娘 小媳妇,眼睛顿时发亮,常常忍不住说几句荤话,开 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小学门前是生产队的打谷场,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有一次正上着课,老师的媳妇找来了,把他拉到 打谷场上训话,一训就是半天。早过了下课时间,学 生们在教室里自然不肯老实,除了不大声喧哗,什么 调皮捣蛋的事都敢干。黑板上被涂抹得一塌糊涂,画 了只大乌龟,几句标语似的下流话后面跟着好大的感 叹号。唯一的一把扫帚和一个铁皮小桶放在了虚掩的 门上。老师的媳妇火冒三丈,训起话来没完没了,老 师一头一脸低头认罪的模样,正在教室里的学生早被 他忘到九霄云外。 做好的圈套迟迟派不上用场,等得不耐烦的学生 黔驴技穷,终于大叫: “老师,我们肚子饿了。” 老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奔过来,一边吹哨子 ,一边往教室里冲。铁皮小桶咚的一声砸在地上,那 把扫帚非常准确地落在他头上。所有的学生快活地大 笑,老师的年轻漂亮媳妇也笑,老师一边生气,一边 也乐呵呵地傻笑。 我那时仍然算是三年级的学生。当时正是“文革 ”最激烈的年头,我父母在同一天里双双进了牛棚, 转眼间我成了无人管教的野孩子,便避难到了农村的 外祖母家。既然是避难,也顾不上许多。三年级是祠 堂小学的最高学历,于是我不得不做留级生,屈尊再 读三年级。 上课要教的内容我似乎都懂。老师同时给不同年 级的学生上课,一年级做算术,二年级写毛笔字,三 年级大声地朗读课文。教室里永远乱糟糟,永远生气 勃勃。老师仿佛是乐队的指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有条不紊安排着一切。祠堂小学没什么太较真的事, 出点小差错也无妨。老师严格起来,学生随便笑一笑 他都会发火,马虎的话,学生上课时,跑出去撒尿拉 屎也没关系。常常有学生很潇洒地从本子上撕下一张 纸来,急匆匆跑出去,屁股撅多高的,光天化日之下 ,大模大样地在离教室不远的茅坑里方便。 教室里的学生叫道:“喂,你屁股都让人看到了 !” 那边不服气地说: “看到就看到,你又不是没有。” 有时老师上着课,忽然心血来潮,便把我叫到侧 面的厢房里。那是老师简陋的办公室,放着一张课桌 ,一把椅子,桌上堆着作业本,一盏油灯。老师将作 业本往边上挪挪,摊开了象棋,拿掉自己的一个车, 然后和我厮杀,不杀得只剩下一个光杆司令绝不罢休 。有时棋下多了,影响他批改作业,他一本正经地改 出几个样本,指使我依葫芦画瓢,照着他的样子改。 像抢什么似的,不一会儿工夫就把作业改完,火烧火 燎地发还给学生,然后接着下棋。 我的棋艺很快有了长进,先是承让一个车,再下 来是让马,到了后来,不用让一子,我和老师下棋也 竟然互有胜负。老师是小孩脾气,不能输也不能赢, 赢了喜欢乘胜追击,轻轻哼着“宜将剩勇追穷寇”, 眉飞色舞。输了当然不肯服气,一遍遍重来,脸色沉 重地将棋子重新放好,走到教室里,吹吹哨子,“下 课了,下课了,”再回来,看着棋盘说: “好,再来一盘,决一雌雄。” 于是昏天黑地乱杀一气,一直杀到我外祖母找来 。 老师终于吃了批评,谁批评了他,我始终不曾知 道。有一天,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脸色深沉地说: “我们再下最后一次,以后不下了,省得人家乱 说话。” 这一盘棋下了很长时间,临了到底是谁赢了,已 经记不清。我记得最清楚的是,这以后,我再也没和 老师下过棋。事实上,我从此也就失去了下象棋的兴 趣。 P1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