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苍山（黔滇川旅行记）/民国人文地理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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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由桂入黔 六月十六日由庆远至六寨。 昨晚一阵大雨，早起天气格外凉爽，桂北山丛中的庆 远，是没有梧州南宁等处那样的闷热。 由庆远开六寨的汽车，按规定开车时间是早晨六时， 我们在天微明时就携着行李往车站去，到车站后见冷清清 的没有一人，就是车站上的职员们这时还都是在睡乡中未 醒。 太阳慢慢升到山头，车站上的人们也渐渐多起来，旅 客们多半是往南宁柳州两处去，往六寨去的，却是有数的 几个人。 庆远站长黄梁君，是一个忠厚而又热情的人，昨晚我 们曾有一度的语谈，他对于我们的长途旅行，具了很大的 同情，破格地赠了两张免费乘车证，并在车上给我们安排 下两个舒适的座位。 七时车由庆远开行，所载多为货物，搭客仅五六人。 同车有蔡昆君及二青年商人，均黔籍。蔡君曾任毛光翔部 参谋长，对于黔省过去纷乱情形，颇多叙述。二商人系自 香港运货归，皆和蔼，车中相谈，颇不寂寞。六十里渡龙 江，汽车载于木船上摆渡，江水新涨，水猛流急，虽河身 宽仅二十余丈，费时竟四十余分钟。渡江为怀远镇，车停 约半小时，搭客均于此处进早餐。过此前行，汽车因弹机 损坏，每小时速度约五十里。十二时余抵河池县，站上适 停有空车一辆，乃换车。 由庆远来计程二百八十里。 河池系一山中小县，无城垣，居民不过百余户，多系 茅草房屋，矮小破污，一望而知是一个穷僻地方。休息时 向二商人询以黔省交通情形，一商人告以“贵州公路和广 西差得多，路高低不平，行车时易出危险，但这样的公路 已经把人民苦坏了——别省公路是用钱雇工人修的，贵州 公路是政府派民夫修的，所派的民夫又大半是穷人，修路 是吃自己的饭，那些一天不赚钱就一天没饭吃的人，只得 挨着饿去修路。 还有修路的工具也是归民夫自备，有很 多人没有铁锤，用石头当铁锤来打碎石，把手都打伤了。 但这样工作，如稍懈怠时，还得挨监工人的皮鞭”。蔡昆 君在侧也插嘴说道：“这是实在情形，别省公路是用钱筑 成的，贵州的公路是老百姓的血、泪、汗三样堆成的。” 由河池西北行，路虽蜿蜒曲折，但路面铺得颇平坦， 且因换了好车，故行颇速，百余里至南丹县。。南丹荒凉 穷僻较河池为尤甚。 下午五时许到达六寨，下车住森茂 旅馆，由庆远来计程五百八十里。 到了六寨已是广西最后一个地方。 六寨原为山丛中 一个不到二十户人家的小村落，自黔桂公路通车后，成了 贵阳庆远间的宿站，现在已是热闹的小市镇了，西式楼房 在街头上建筑起了几座，旅馆有三四家，还有一个二等的 邮电局，这万山丛中荒僻的小农村，现在是已经染上资本 主义都市的色彩了。 森茂旅馆住满了客，夜里嘈杂的声音迟迟不息，再加 以臭虫蚊虫等的侵扰，使人许久不能入睡。午夜以后，人 声渐渐寂寞了，臭虫蚊虫大约也许是吸饱了血，才马马虎 虎地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