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色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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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听鸟 窗对青山，清晨常被鸟 声唤醒。那一声声清亮而 圆润的啼唱，时高时低， 忽远忽近，如同花瓣绿叶 上晶莹的露珠，悠悠地滚 动在你似睡似醒的梦境中 。就这么懒懒痴痴地听着 ，便觉得时光没有流逝， 仍是唐时曙色宋时山：“绿 窗春睡觉来迟。谁唤起？ 窗外晓莺啼。”是的，春眠 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古 人早就写尽了这种春晨听 鸟的愉悦，以致你的任何 描述都显得拙笨，有点类 似抄袭。如当你起床后放 眼山野，就会想起杜甫的 吟咏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 娇莺怡恰啼。”而去山中漫 步，又会想起李华的感叹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 一路鸟空啼。” 古诗讲究精炼，诗人们 常用一个“啼”字来形容鸟声 的婉转清扬，虽然，“啼”可 称为啼唱，但你用再多的 象声词，也难以形容鸟声 的美妙多情。这是啁啾， 这是呢喃，这是莺声呖呖 、燕语嘤嘤。这是一支奇 妙的乐队，有长笛短哨， 有黑管洞箫，你吹我合， 我唱你答，唱绿了山林， 唱红了杜鹃，唱醒了春梦 ，也唱醉了你的心灵。 山中草深林密，我常常 只听见鸟唱，却看不到歌 手。这些会唱歌的精灵像 跟你提迷藏似的，忽左忽 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 ，忽高忽低。我不知道哪 一只是黄莺，哪一只是画 眉，只能以鸟儿来统称， 以“春歌”来形容。因为它们 的欢唱，春天发出了最美 的声音，你可从中听到呼 唤，听到絮语，听到吟诵 ，听到欢呼，听到诗歌与 爱情……在这幽深繁茂的山 野中，鸟声显得格外清亮 ，格外欢欣，所以人们常 用花香鸟语来形容春之明 媚。明代才子李渔便在《 闲情偶寄》中写道：“花鸟 二物，造物生之以媚人者 也。既产娇花嫩蕊以代美 人，又病其不能解语，复 生群鸟以佐之。”原来，鸟 声是美人之语，是代花儿 们吐露心声。这种解读实 在美妙，以至才子如此痴 情：“夜则后花而眠，朝则 先鸟而起，惟恐一声一色 之偶遗也。” 大自然亘古不变，但在 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现代 人已难以敏感觉察季节的 变换，难以听到这自由而 欢快的鸟声。许多鸟儿被 关在笼子里，用一方黑笼 布罩着，其鸣其叫是那么 拘谨，那么可怜，真可用“ 啼”来形容。我常看见有人 拎着鸟笼来山野遛鸟，慢 慢地揭开罩布，笼中的鸟 儿都是呆呆傻傻的，好久 才醒过神来。鸟笼挂在树 上，人躲得远远的，就像 等待一场音乐会的开幕。 终于，笼中鸟也叫了， 开始与野鸟应答，叫声 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我却 隐隐地听到了伤感，听到 了一种生命的无奈。也许 ，这是我自作多情。天生 万物，各显本能，鸟儿之 所以鸣叫，常常是为了招 引异性。尤其是在春天繁 殖期间，大多数鸟类都会 一展歌喉，改变冬天低哑 的叫声，无论是喁喁呢哺 ，还是悠悠高歌，实际上 都是求偶的叫鸣，爱情的 欢唱。而且歌声大都发自 雄鸟，比谁的嗓音更清脆 ，谁的曲调更动听。那些 不善于鸣唱的鸟类也有各 自的特技，或跳跃枝头炫 耀亮丽羽翼，或敲击枯木 发出咚咚声响，如同拍打 铃鼓而舞。人当喜闻天籁 ，洗耳静听。若恣意操弄 ，未免有负这自然之声， 美人之语。 此生有幸，退休后可依 山栖居，春眠晚起，静听 自由而欢快的鸟声，听它 们歌唱的春天，听春天里 曲调多变的情话，并有闲“ 寻声知去远，顾影念飞低” 。这是江南的春山，杭州 的西溪谷，布满了茶垅绿 道，任你揽翠听鸟，也听 一路越语吴音。于是，便 感叹这山阴道上，曾有多 少隐士诗人走过，红尘不 染青衫湿，其中该有陆游 拄杖而行的身影，有他悠 然撒落的诗句：“平生万事 付天公，自首山林不厌穷 。一枕鸟声残梦里，半窗 花影独吟中。” 2018年3月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