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北京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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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苏童精选集(世纪文学经典)(精)
ISBN: 9787540238797
颂莲在二太太卓云那里*到了热情的礼遇。卓云 让*环拿了西瓜子、葵花子、南瓜子还有各种蜜饯招 待颂莲。他们坐下后卓云的头一句话就是说瓜子,这 儿没有好瓜子,我嗑的瓜子都是托人从苏州买来的。 颂莲在卓云那里嗑了半天瓜子,嗑得有点厌烦,她不 喜欢这些零嘴,又不好表露出来。颂莲偷偷地瞟陈佐 千,示意离开,但陈佐千似乎有意要在卓云这里多待 一会,对颂莲的眼神视若无睹。颂莲由此判断陈佐千 是*爱卓云的,眼睛就不由得停留在卓云的脸上、身 上。卓云的容貌有一种温婉的清秀,即使是细微的皱 纹和略显松弛的皮肤也遮掩不了,举手投足之间,* 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颂莲想,卓云这样的女人容 易讨男人喜欢,女人也不会太讨厌她。颂莲很快地就 喊卓云姐姐了。 陈家前三房太太中,梅珊离颂莲*近,但却是颂 莲*后一个见到的。颂莲早就听说梅珊的倾国倾城之 貌,一心想见她,陈佐千不肯带她去。他说,这么近 ,你自己去吧。颂莲说,我去过了,*环说她病了, 拦住门不让我进。陈佐千鼻孔里哼了一声,她一不高 兴就称病。又说,她想爬到我头上来。颂莲说,你让 她爬吗?陈佐千挥挥手说,休想,女人永远爬不到男 人的头上来。 颂莲走过北厢房,看见梅珊的窗上挂着粉色的抽 纱窗帘,屋里透出一股什么*花的香气。颂莲站在窗 前停留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心里偷窥的**,她屏 住气轻轻掀开窗帘,这一掀差点把颂莲吓得灵魂出窍 ,窗帘后面的梅珊也在看她,目光相撞,只是刹那间 的事情,颂莲便仓皇地逃走了。 到了夜里,陈佐千来颂莲房里过夜,颂莲替他把 衣服脱了,换上睡衣,陈佐千说,我不穿睡衣,我喜 欢光着睡。颂莲就把目光掉开去,说,随便你,不过 *好穿上睡衣,会着凉。陈佐千笑起来,你不是怕我 着凉,你是怕看我光着屁股。颂莲说,我才不怕呢。 她转过脸时颊上已经绯红。这是她头一次清晰地面对 陈佐千的身体,陈佐千形同仙鹤,干瘦细长,*** 像弓一样绷紧着。颂莲有点透不过气来,她说,你怎 么这样瘦?陈佐千爬到*上,钻进丝棉被窝里说,让 她们掏的。 颂莲侧身去关灯,被陈佐千拦住了,陈佐千说, 别关,我要看你,关上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颂莲摸 了摸他的脸说,随便你,反正我什么也不懂,听你的 。 颂莲仿佛从高处往一个黑暗深谷**,疼痛、晕 眩伴随着轻松的感觉。奇怪的是意识中不断浮现梅珊 的脸,那张美丽*伦的脸也隐没在黑暗中间。颂莲说 ,她真怪。你说谁?三太太,她在窗帘背后看我。陈 佐千的手从颂莲的**上移到嘴唇上,别说话,现在 别说话。就是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敲了两记。两个人都 惊了一下,陈佐千朝颂莲摇摇头,拉灭了灯。隔了不 大一会,敲门声又响起来。陈佐千跳起来,恼怒地吼 起来,谁敲门?门外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声音,三 太太病了,喊老爷去。陈佐千说,撒谎,又撒谎,回 去对她说我睡下了。门外的女孩说,三太太得的急病 ,非要你去呢。她说她快死了。陈佐千坐在*上想了 会儿,自言自语说她又耍什么花招。颂莲看着他左右 为难的样子,推了他一把,你就去吧,真死了可不好 说。 这**陈佐千没有回来。颂莲留神听北厢房的动 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唯有知*鸟在石榴树上啼啭 几声,留下凄清悠远的余音。颂莲睡不着了,人浮在 怅然之上,悲哀之下,第二天早早起来梳妆,她看见 自己的脸发生了某种深刻的变化,眼圈是青黑色的。 颂莲已经知道梅珊是怎么回事,但第二天看见陈佐千 从北厢房出来时,颂莲还是迎上去问梅珊的病情,给 三太太请医生了吗?陈佐千尴尬地摇摇头,他满面倦 容,话也懒得说,只是抓住颂莲的手软绵绵地捏了一 下。 颂莲上了一年大学后嫁给陈佐千,原因很简单, 颂莲父亲经营的茶厂倒闭了,没有钱负担她的费用。 颂莲辍学回家的第三天,听见家人在厨房里乱喊乱叫 ,她跑过去一看,父亲斜靠在水池边,池子里是满满 一池血水,泛着气泡。父亲把手上的静脉割破了,很 轻松地上了黄泉路。颂莲记得她当时*望的感觉,她 架着父亲冰凉的身体,她自己整个比尸体*加冰凉。 灾难临头她一点也哭不出来。那个水池后来好几天没 人用,颂莲仍然在水池里洗头。颂莲没有一般女孩无 谓的怯懦和恐惧。她很实际。父亲一死,她必须自己 负责自己了。在那个水池边,颂莲一遍遍地梳洗头发 ,借此冷静地预想以后的生活。所以当继母后来摊牌 ,让她在做工和嫁人两条路上选择时,她淡然地回答 说,当然嫁人。继母又问,你想嫁个一般人家还是有 钱人家?颂莲说,当然有钱人家,这还用问?继母说 ,那不一样,去有钱人家是做小。颂莲说,什么叫做 小?继母考虑了一下,说,就是做妾,名分是委屈了 点。颂莲冷笑了一声,名分是什么?名分是我这样的 人考虑的吗?反正我交给你卖了,你要是顾及父亲的 情义,就把我卖个好主吧。 陈佐千**次去看颂莲,颂莲闭门不见,从门里 扔出一句话,去西餐社见面。陈佐千想毕竟是女学生 ,总有不同凡俗之处,他在西餐社订了两个位置,等 着颂莲来。那天外面下着雨,陈佐千隔窗守望外面细 雨蒙蒙的街道,心情又新奇又温馨,这是他前三次婚 姻中从所未有的。颂莲打着一顶细花绸伞姗姗而来, 陈佐千就开心地笑了。颂莲果然是他想象中漂亮洁净 的样子,而且那样年轻。陈佐千记得颂莲在他对面坐 下,从提袋里掏出一大把小蜡烛。她轻声对陈佐千说 ,给我要一盒蛋糕好吧。陈佐千让侍者端来了蛋糕, 然后他看见颂莲把小蜡烛一根一根地插上去,一共插 了十九根,剩下一根她收回包里。陈佐千说,这是干 什么,你**过生*?颂莲只是笑笑,她把蜡烛点上 ,看着蜡烛亮起小小的火苗。颂莲的脸在烛光里变得 玲珑剔透,她说,你看这火苗多可爱。陈佐千说,是 可爱。说完颂莲就长长地吁了口气,噗地把蜡烛吹灭 。陈佐千听见她说,提前过生*吧,十九岁过完了。 陈佐千觉得颂莲的话里有回味之处,直到后来他 也经常想起那天颂莲吹蜡烛的情景,这使他感到颂莲 身上某种微妙而迷人的力量。作为一个富有性经验的 男人,陈佐千*迷恋的是颂莲在*上的热情和机敏。 他似乎在初遇颂莲的时候就看见了销魂种种,以后果 然被证实。难以判断颂莲是天性如此还是曲意奉承, 但陈佐千很满足,他对颂莲的*爱,陈府上下的人都 看在眼里。 后花园的墙角那里有一架紫藤,从夏天到秋天, 紫藤花一直沉沉地开着。颂莲从她的窗口看见那些紫 色的絮状花朵在秋风中摇曳,**天地清淡。她注意 到紫藤架下有一口井,而且还有石桌和石凳,一个挺 闲适的去处却见不到人,通往那里的甬道上长满了杂 *。蝴蝶飞过去,蝉也在紫藤枝叶上唱,颂莲想起去 年这个时候,她是坐在学校的紫藤架下读书的,一切 都恍若惊梦,颂莲慢慢地走过去,她提起裙子,小心 不让杂*和昆虫碰蹭,慢慢地撩开几枝藤叶,看见那 些石桌石凳上积了一层灰尘。走到井边,井台石壁上 长满了青苔,颂莲弯腰朝井中看,井水是蓝黑色的, 水面上也浮着陈年的落叶,颂莲看见自己的脸在水中 闪烁不定,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被吸入井中放大了,沉 闷而微弱。有一阵风吹过来,把颂莲的裙子吹得如同 飞鸟,颂莲这时感到一种坚硬的凉意,像石头一样慢 慢敲她的身体,颂莲开始往回走,往回走的速度很快 ,回到南厢房的廊下,她吐出一口气,回头又看那个 紫藤架,架上倏地落下两三串花,很突然地落下来, 颂莲觉得这也很奇怪。 卓云在房里坐着,等着颂莲。她乍地发觉颂莲的 脸色很难看,卓云起来扶着颂莲的腰,你怎么啦?颂 莲说,我怎么啦?我上外面走了走。卓云说,你脸色 不好。颂莲笑了笑说身上来了。卓云也笑,我说老爷 怎么又上我那儿去了呢。她打开一个纸包,拉出一卷 丝绸来,说,苏州的真丝,送你裁件衣服。颂莲推开 卓云的手,不行,你给我东西,怎么好意思,应该我 给你才对。卓云嘘了一声,这是什么道理?我见你特 别可心,就想起来这块绸子,要是隔壁那女人,她掏 钱我也不给,我就是这脾气。颂莲就接过绸子放在膝 上摩挲着,说,三太太是有点怪。不过,她长得真好 看。卓云说,好看什么?脸上的粉霜一刮掉半斤。颂 莲又笑,转了话题,我刚才在紫藤架那儿待了会,我 挺喜欢那儿的。卓云就叫起来,你去死人井了?别去 那儿,那儿晦气。颂莲吃惊道,怎么叫死人井?卓云 说,怪不得你进屋脸色不好,那井里死过三个人。颂 莲站起身伏在窗口朝紫藤架张望,都是什么人死在井 里了。卓云说,都是上代的家眷,都是女的。颂莲还 要打听,卓云就说不上来了。卓云只知道这些,她说 陈家上下忌讳这些事,大家都守口如瓶。颂莲愣了一 会,说,这些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罢。 陈家的少爷小姐都住在中院里。颂莲曾经看见忆 容和忆云姐妹俩在泥沟边挖蚯蚓,喜眉喜眼天真烂漫 的样子,颂莲一眼就能判断她们是卓云的骨血。她站 在一边悄悄地看她们,姐妹俩发觉了颂莲,仍然旁若 无人,把蚯蚓灌到小竹筒里。颂莲说,你们挖蚯蚓做 什么?忆容说,钓鱼呀;忆云却不客气地白了颂莲一 眼,不要你管。颂莲有点没趣,走出几步,听见姐妹 俩在嘀咕,她也是小老婆,跟妈一样。颂莲一下懵了 ,她回头愤怒地盯着她们看,忆容哧哧地笑着,忆云 却丝毫不让地朝她撇嘴,又嘀咕了一句什么。颂莲心 想这叫什么事儿,小小年纪就会说难听话。天知道卓 云是怎么管这姐妹俩的。 颂莲再碰到卓云时,忍不住就把忆云的话告诉她 。卓云说,那孩子就是嘴上没拦的,看我回去拧她的 嘴。卓云赔礼后又说,其实我那两个孩子还算省事的 ,你没见隔壁小少爷,跟狗一样的,见人就咬,吐唾 沫。你有没有挨他咬过?颂莲摇摇头,她想起隔壁的 小男孩飞澜,站在门廊下,一边啃面包,一边朝她张 望,头发梳得油光光的,脚上穿着小皮鞋,颂莲有时 候从飞澜脸上能见到类似陈佐千的表情,她从心理上 能接*飞澜,也许因为她内心希望给陈佐千再生一个 儿子。男孩比女孩好,颂莲想,管他咬不咬人呢。 只有毓如的一双儿女,颂莲很久都没见到。显而 易见的是他们在陈府的地位。颂莲经常听到关于对飞 浦和忆惠的谈论。飞浦一直在外面收账,还做房地产 生意,而忆惠在北平的女子大学读书。颂莲不经意地 向雁儿打听飞浦,雁儿说,我们大少爷是有本事的人 。颂莲问,怎么个有本事法?雁儿说,反正有本事, 陈家现在都靠他。颂莲又问雁儿,大小姐怎么样?雁 儿说,我们大小姐又漂亮又文静,以后要嫁贵人的。 颂莲心里暗笑,雁儿褒此贬彼的话音让她很厌恶,她 就把气发到裙裾下那只波斯猫身上,颂莲抬脚把猫踢 开,骂道,贱货,跑这儿*什么骚? 颂莲对雁儿越来越厌恶,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她没 事就往梅珊屋里跑,而且雁儿每次接过颂莲的**内 裤去洗时,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颂莲有时候就训 她,你挂着脸给谁看,你要不愿跟我就回下房去,去 隔壁也行。雁儿申辩说,没有呀,我怎么敢挂脸,天 生就没有脸。颂莲抓过一把梳子朝她砸过去,雁儿就 不再吱声了。颂莲猜测雁儿在外面没少说她的坏话。 但她也不能对她太狠,因为她曾经看见陈佐千有一次 进门来顺势在雁儿的**上摸了一把,虽然是瞬间的 很自然的事,颂莲也不得不节制一点,要不然雁儿不 会那么张狂。颂莲想,连个小*环也知道靠那一把壮 自己的胆,女人就是这种东西。 到了重阳节的前**,大少爷飞浦回来了。 颂莲正在中院里欣赏**,看见毓如和管家都围 拢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白西服的很年轻,远看背 影很魁梧的,颂莲猜他就是飞浦。她看着下人走马灯 似的把一车行李包裹运到后院去,渐渐地人都进了屋 ,颂莲也不好意思进去,她摘了枝**,慢慢地踱向 后花园,路上看见卓云和梅珊,带着孩子往这里走。 卓云拉住颂莲说,大少爷回家了,你不去见个面?颂 莲说,我去见他?应该他来见我吧。卓云说,说的也 是,应该他先来见你。一边的梅珊则不耐烦地拍拍飞 澜的头颈,快走快走。 颂莲真正见到飞浦是在饭桌上。那天陈佐千让厨 子开了宴席给飞浦接风,桌上摆满了精致丰盛的菜肴 ,颂莲睃巡着桌子,不由得想起初进陈府那天,桌上 的气派远不如飞浦的接风宴,心里有点犯酸,但是很 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飞浦身上了。飞浦坐在毓如身 边,毓如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飞浦就欠起身子朝颂 莲微笑着点了点头。颂莲也颔首微笑。她对飞浦的第 一个感觉是出乎意料地英俊年轻,第二个感觉是他很 有心计。颂莲往往是喜欢见面识人的。(P53-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