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江苏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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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59487711
小布爱吃蛋挞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编剧。 擅长书写现实的爱情童话,热衷旅行与美食,立志讲有趣的故事,做有趣的人。 已出版作品《听说你命里缺我》《我嫌弃的样子你都有》《初恋多关照》《初恋多关照2》《每一秒初吻》《每一秒初吻2》《初次遇见,请多喜欢》《时光里的星星》,即将出版《许我一吻》。
第一章 我的青梅竹“狗” 华灯溢彩的慈善晚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程诺躲在角落里跟她的经纪人乔安娜发消息,吐槽宴会的葡萄酒像工业假酒,涩得她舌头发麻。 她边看手机,边用余光打量周围,以防有人跟她打招呼她没注意,更是为了捕捉梁云昇的动向。 今夜赴宴的都是名流贵客,她一个小演员也是沾了最近获奖新戏的光才收到邀请函。 原本不打算来的,可是听说梁云昇也在,她那少女怀春的心思便蠢蠢欲动,想着能多跟他待一刻钟也好。 乔安娜是知道程诺的小心思的,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叫她小心行事,别在人前丢了面子。 程诺的视线终于锁定梁云昇,他难得地落了单,站在露台上,看背影似乎是在抽烟。 程诺端起那杯被她吐槽不好喝的红酒,看似平稳淡定,实则喝了口酒壮胆就起身奔向露台。 “哒”的一声,露台的门被程诺在身后关上。 梁云昇听到声响,回头看,手垂下去掩着指间的烟,看清是程诺后对她露出个微笑:“小浪花啊。” “小浪花”是程诺的乳名,也是她小时候的艺名。她童星出道,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就让她成了家喻户晓的“国民闺女”,可那之后她没继续走演艺道路,读书上学考了舞蹈附中,直到大学毕业后成了舞蹈演员。 程诺向梁云昇走近,露台并不大,她能闻到烟草的味道从他手边传过来。 梁云昇把烟灭了。 程诺向他举杯:“祝贺你啊,梁生!” 贺的是他刚得了影帝。 梁云昇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叫叔叔!” 两人差十二岁,小时候让她叫他“哥哥”,她偏要叫他“叔叔”,他都听习惯了,现在她却又“梁生梁生”地叫他。 程诺狡黠地笑:“卢导比你大那么多还让我喊他‘哥’,你这不是占他便宜嘛!” 他俩没什么重点地聊着,夏夜繁星满天,洋房花园里喷泉在光带的映照下变幻着色彩,小酒微醺的程诺觉得时机恰好,想要告白的话脱口而出:“其实我今天来……” “哟,我说你怎么不见了!跑这儿躲清闲呢?” 程诺的告白才开了个头,就被不长眼色的人闯入打断。 来者是个制片人,跟程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后,揽着梁云昇的肩膀往外走,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导演。 告白对象有正事要忙,程诺只好把未说完的话憋了回去,心情郁郁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她看了一眼时间,感觉今天出师未捷,再留下来也未必有机会和气氛向梁云昇告白了,便想着提早离开。 还没动身,忽然听到不远处小范围骚动,她打眼看过去,这种众人寒暄的场面多半是宴会的主人在向其他宾客介绍谁。 程诺低头给乔安娜发消息,让乔安娜安排司机来接她,她打算走了。 再抬头,她惊讶地发现刚才聚在一起的人群散开,从中间走出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看步来的方向,正是走向她这桌。 这人的西装颜色简约里又透着低调的奢华,灯光打在身上的时候折射着银色暗丝的质感。短发打理得利落,额头光洁,眉眼生动,挺拔的鼻梁让整张脸更显立体。 是很容易让小姑娘春心萌动的帅气模样,但程诺对这张脸已经免疫——这人是她那两小无猜二十年,现在应该在国外的青梅竹马,陈长风。 程诺挑眉,男人也挑眉。 她更改手机里正发送的信息内容,跟乔安娜说自己先不走了。 “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玩手机?”陈长风拉开程诺身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解开衬衣最顶上的扣子,姿态放松但语气不满地质问。 程诺没理会他的问题,看了看周围隐约望过来的路人,低声反问:“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长风冷哼一声,手腕一抖,本应戴着手表的地方抖搂出来一大串佛珠,看着跟他这一身气质格格不入。 他单手捏着珠子转,神色淡淡。 程诺觉得这样子的他有些陌生,过年的时候还见过一面,怎么半年没见,他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 这是接管家业必须要经历的磨炼吗? 那串佛珠又是什么鬼? 陈长风见她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看,主动解释:“小叶紫檀的,不贵,贵的是这颗,看到没,天珠,有价无市。” 程诺凑过去看了一眼那珠子,嗅到了陈长风身上淡淡的檀木香,似是为了配佛珠特意挑的香。 她怎么看这串佛珠都觉得跟陈长风不搭,多瞧了一会儿,瞧得正捏珠子的陈长风也犯起迷糊,忘了该怎么转动。 程诺小声问:“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啊?” 陈长风清了清嗓子,也不演了:“我这不是听说国内‘太子爷’的圈子都流行盘串嘛,我要回来接手陈氏,总得面上先拿出来接班人的气势吧。” 程诺无语。 餐桌上摆了点心,核桃酥的食盒里有两颗真核桃做摆饰。程诺顺手就拿过来,递给陈长风。 陈长风将核桃接到手里,下意识地单手转起来,说:“怎么,盘串过时了?现在流行盘核桃?” 程诺:“不是,给你吃的,补补脑子。” 陈长风内心:呃…… 陈长风来的时候宴席已过半场。他今天才回到沪市,时差都没倒,完全是因为听程诺说她在这里,才来凑了个热闹送她个惊喜。 眼下他也没什么心情应酬结交,跟主人家聊了几句,就捎着程诺离场——倒像是开着拉风的加长林肯专程来给程诺当司机的。 坐上陈长风的车,程诺的状态立马松弛了许多,小肚子也不必时刻绷着了,她瘫坐在座椅上把高跟鞋给脱了,再度询问陈长风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没告诉我?” 陈长风坐在她对面,看她这慵懒的样子,汇报完行程后,嘴欠地问:“你是不是胖了啊?” 程诺抄起自己的水晶高跟鞋,作势威胁他:“再胡说嘴给你打烂!” 陈长风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说了。 送程诺到了家门口,陈长风跟着下车,看了一圈周边的环境和楼层,觉得这小区还行,挥挥手让程诺先走。等她到了家,客厅里亮了灯,他才离开。 他人走了,程诺却没要休息的意思,打着电话跟他又聊了一路,问他最近的打算。 他们俩总是这样的,有时候几周不联系不发消息,但哪方有事要说的时候,另一方立马就能接得住,两人即使说通宵也不会觉得尴尬。 程诺晚上喝的那点酒还没消散完全,她一兴奋,就把自己差点跟梁云昇告白的话告诉了陈长风:“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啊?不然上赶着倒贴,人家会不珍惜了。” 陈长风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说:“你完了。” 程诺:“我怎么了?” 陈长说风:“你完了,浪花,你完了,我要告诉程叔叔你在倒追个老男人,你等他打断你的狗腿吧。” 程诺一头黑线,躺沙发上对着空气踢脚:“你有意思吗?多大人了还打小报告!” 陈长风不在意她的鄙视,他只是像从前抓住她的把柄那样,得意地笑:“说点我爱听的,求求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 程诺:“不求,爱守不守,明天我就昭告天下我要追梁云昇!” 陈长风一阵牙疼:“你来真的呀?” 程诺哪能那么高调,她随便说的。 结果就爱跟她唱反调的陈长风忽然清了清嗓子:“那我可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程诺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快跳了两下。 手机听筒里,陈长风的声音不复少年时清朗,带着诱人沉醉的低哑,划破这夜色温柔,嚣张地说:“我今晚就联系梁云昇的‘站姐’们,让她们冲了你的账号。” 程诺内心:啊? 就像程诺只是随便说说要公开示爱一样,陈长风也是信口开河。 他在被程诺骂了半天有病以后,笑呵呵地说自己到家了,挂了电话。 夜还不深,陈长风想着自己久未归家,一进家门必然是温馨灯光和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场面。 他推开陈家的大门,声如洪钟地喊了句:“爸!妈!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保姆的笑脸和招呼。 家里如此清冷,陈长风在八月的盛夏感觉心里一阵寒凉。 “哥。”楼上传来陈奕安的声音,他扶着楼梯栏杆向外探头看陈长风,解释着家人的动向,“妈在公司开会,爸出差了明天才回,皓皓去外婆家了。” 陈长风冷哼一声,为家人们的漠然感到气愤。他走上楼梯,走到弟弟身边,在弟弟的肩上拍了一巴掌。 “还是你有良心,知道不乱跑给我接风。” 他才说完,陈奕安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安心入睡。 第二天早上跑完步回家吃饭,陈长风被他的小弟李皓行拦住了。 李皓行:“大哥你闯祸了,昨晚妈跟爸分居了,爸睡的书房。” 陈长风:“关我屁事,关你屁事。” 李皓行:“大哥你说脏话!我要告诉爸,你等着挨打吧!” 陈长风一把抓着小男孩的胳膊把他抱起来:“李皓行,你都十岁了,能不能成熟点?动不动就打小报告你不嫌丢人啊?”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是程诺经常用来骂他的话。 李皓行骤然被举高,紧张又兴奋地嘎嘎叫,他现在所有讨人嫌的行为不过是为了引起大哥的注意。 陈长风把他架在自己肩上走回楼里,让他“骑高马”,威胁道:“还知道什么内幕,速速报来。” 李皓行哪知道什么内幕,他不过是看了个鬼故事不敢自己睡,跑去找妈妈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被妈妈赶出房门抱着枕头一脸无奈的爸爸罢了。 他搂着陈长风的脖子低下头来,在陈长风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陈长风却表现得巨嫌弃:“朋友,你是十岁不是十个月好吗!” 他的吐槽持续到进了饭厅,看到他爸才消停。 诱发战争的“丘比特”不想挨揍,默默装隐形人。 早饭速战速决,陈长风一口气吃完了就溜,也不提跟他爸一起去上班了,自己开车先走,不在他爸面前找骂。 没想到开到半路就收到了程诺给他发的消息,是几张她家里的照片——地板上一层水,一些杂志漂在水里,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垃圾。 程诺:我的房子被水淹了! 她是清早被邻居来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楼下邻居说家里天花板被淹了,再看她这屋子里一地的水,无语地让她通知房东来解决。 陈长风回复:要我去帮忙吗? 程诺:先不用,我找维修工上门看看。 她其实也是蒙的,棉拖鞋都被水泡湿了,踩在脚下像个海绵,一步一个水印。 忙活了一上午,才理出些头绪。 她出浴缸的时候下水口盖子不知道怎么给堵死了,她昨晚洗澡又是一直放着细水慢流忘了关。 这一晚上,水从浴缸漫到浴室又漫延到全屋。 房东说,所有地板都要换一遍。 赔偿另算。 程诺头大,给陈长风打电话让他来给她搬家,她可能要去陈家住几天,看是等这边地板装好再回来住,还是干脆另外租套新房子。 去陈家住当然没问题。 但是为什么让他陈长风当苦劳力给她搬家呢? 他酷酷地问:“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怎么不找梁云昇帮忙搬呀?” 程诺:“要不是为了接你的电话,我也不至于没检查一遍水龙头。没让你赔钱不错了,你不要没事找事,扯不相干的人。” 一句“不相干的人”让陈长风莫名嘚瑟,他非要找存在感:“那电话是陈奕安打的,可赖不着我。” 程诺:“哦,那我找奕安帮忙搬。” 她说着就要挂电话,陈长风“哎哎哎”地阻止她:“他那个小药罐子能搬什么啊,你一双舞鞋都得把他压岔气。算了算了,谁让我是他大哥呢,我来我来。你想哪天搬?” 程诺已经在收拾了:“明天吧。” 她想着别太仓促,可陈长风哪能让她在水里过夜,当天就喊了搬家公司来上门打包,然后亲自开车领路,去把程诺接回家。 程诺要来陈家借住几天这事,是跟陈家的女主人李柚柚说的。而男主人陈世羽则是通过他那申请提前下班、要去帮忙搬家的逆子知道的。 陈世羽没有应酬,原本想再加会儿班,反正托逆子的福,他夫人正在跟他闹别扭,正眼都不给他一个,回家也没意思。 但逆子不愧是逆子,每一句话都在忤逆的雷线上“蹦迪”,他问他爸:“老陈,你知道吗,康熙活了八十九岁,乾隆也活了八十九岁,你猜雍正活多久?” 陈世羽没作声。 陈长风继续说:“雍正天天加班,五十八岁就死了。老陈,你也快五十八了,长点心吧!” 陈世羽开口了:“康熙活到六十九岁,乾隆活到八十七岁,雍正活到五十六岁,三个人你是一个都没说对啊,我说你先长点脑子吧。” 陈长风被怼到无言,神色自若地跟他爸摆摆手:“总之钱是挣不完的!你领悟一下我的中心思想就行。我下班了,拜拜!” 陈世羽看着儿子潇洒离开的背影,愣了下,禁不住笑一声,摇摇头,合上文件夹,从衣帽架上拿起衣服,也回家了。 孩子们都没在家,老夫老妻对坐着吃饭一言不发。吃完饭,李柚柚主动提出来:“浪花要来住几天,暂时休战,给你留点老脸。” “嗯。”陈世羽把眼镜用中指关节向上一推。他的妻子向来是很会伪装体面的,不管对谁,哪怕只是个小辈。但他仍然不甘心被冤枉,替自己争辩,“浪花来了你可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陈长风这臭小子,明明是故意逗你,你却要拿着做筏子和我吵。” 李柚柚没理会他的话,跟阿姨一起去把程诺房间的床品换新,又扫了扫尘。 程诺来陈家的时候已是夜深,李柚柚披着睡袍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让她先睡觉,明天安顿好了再给她做好吃的。 程诺亲切地说了声“好的,柚柚姨”,行李还没收拾,先从手推箱里掏出来一副粉色的真丝手套给她:“我去演出的时候看到的,感觉很适合你,夏天戴防晒。” 陈长风在一旁倚着门框,抱着手臂:“我大热天给你搬箱子,怎么没见你给我防防晒?” 程诺:“箱子都是搬家师傅搬的,你少来。” 这两人一见面就吵得叽叽喳喳的,李柚柚觉得脑仁疼,把战场留给他们,自己回房睡觉去了。 下楼梯的时候,看到那两人一边推箱子一边斗嘴的情景,感觉有些可爱。她是看着他俩长大的,对自己儿子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他俩一直没谈上恋爱,但是她心里也曾经暗暗想象过这两个小家伙如果在一起了会是什么样的。 回了房间,陈世羽已经靠坐在床头了,见到她回来,把眼镜摘下放到床边柜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最后陈世羽先开口:“浪花住下了?” 李柚柚:“要关心就自己去关心,既然没事干吗不接她,在这儿摆什么谱。” 陈世羽:“不是摆谱。” 他也挺喜欢程诺的,尤其是在小姑娘小的时候。他没有女儿缘,对程诺就很亲近,还想要认她做干女儿,后来因为程诺她爸强烈反对而作罢。 只是在程诺的青春期,她真的住到了陈家后,陈世羽才开始“避嫌”,在长辈合适的范围内给她关爱。 李柚柚知晓丈夫的心思,傲慢地冷哼一声:“老男人还挺自恋,以为自己那么大魅力,能迷倒小姑娘呢?” 陈世羽也冷哼一声:“你儿子倒是不老,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把人家迷倒啊。”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对儿子的单恋窘况感到可怜,然后一起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第二天晚上,陈家众人聚齐在餐桌前,一起欢迎程诺的入住。 陈长风这次是真的酸溜溜了:“怎么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不欢迎欢迎我?” 陈世羽:“那有没有可能,大家就是不欢迎你呢?” 父子俩针锋相对,其他人只当听不见,该吃饭的吃饭,该敬酒的敬酒。 李柚柚和程诺挨着坐,她们闲话家常,自然而然地说起感情问题。 李柚柚:“浪花这么久不来家里玩,是不是恋爱了呀?” 程诺摇头:“没呢,就是工作忙,之前档期排得满满的,最近才空出来。” 她也不忸怩,随即粲然一笑,告诉柚柚姨:“不过最近有在发展的对象,要是成了我带来给你看。”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 当爸当妈的还比较有城府,能表情自然地继续聊天,只用余光快速扫量了一眼长子的表情。 陈奕安没忍住直接扭头看他哥了,看完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拿果汁,给自己添了半杯,端起杯子啜饮。 陈长风的表情挺淡定的,毕竟他是知情人,还因为梁云昇跟她闹了点不愉快,她现在这么说他并不吃惊,当然,也不高兴就是了。 只是他脸上风淡云轻的面具被小弟一句话就给整出裂纹。 李皓行童言无忌:“浪花姐要交男朋友了?那我大哥不是要‘守寡’了吗?” “噗——”陈奕安的果汁一口喷了出去,“咳咳,抱歉。”他连抽几张纸巾低着头擦桌子,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憋笑憋得难受。 连陈世羽这只老狐狸都要来落井下石,顺便“自证清白”:“对哦,浪花恋爱了,可就没空搭理长风了,这小子再想拿你当挡箭牌也不能够了。他前两天在外面浪,我们说他,他还说是跟你在一块儿。” 程诺看一眼陈长风,诚恳地跟陈叔叔说:“前天吗?那他是跟我一块儿呢,吃完饭他送我回家来着。” 陈世羽的笑僵在嘴角,看向夫人,但被她无视了。 一顿晚饭,无人“生还”。 吃完饭,小辈们聚在一起玩游戏,四个人刚好凑一桌“大富翁”。 李皓行年纪虽小,脑子却很灵活,玩游戏八百个心眼子,走一步算十步,大杀四方。 程诺眼看着自己的“房产”被小弟一个个吞并,开始打感情牌试图干扰他思路:“皓皓,你是不是长痘了?我那儿有舒缓的安瓶,一会儿你跟我过去,我给你护理一下。” 李皓行对自己上火长痘这事有些不好意思,听程诺这么说猛摇头:“不用了姐,我不挠就不痒。” 程诺:“跟我客气什么啊,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纸尿裤呢。” 李皓行脸红了,佯装生气地踢了踢陈长风的脚:“陈长风,你管管她!” 陈长风把转盘指针一转,拿着跳棋小人走步,走完,扇了李皓行后脑勺一巴掌:“没大没小!你姐不光给你换纸尿裤,还给你涂屁屁膏呢,怎么的,屁股都能给你涂,脸不能涂?” 李皓行更生气了。 但陈长风还没停下来,继续怼他小弟:“你还是让你浪花姐给护理一下吧,本来你就是爸妈感情平淡的时候生的,你知道吧,孩子都是爸妈感情越好生得越好看的,你看我和你二哥……唉,你可别再长痘留疤变麻子!一会儿赶紧跟着你姐去涂涂!” 再聪慧的少年也才是个十岁的小朋友,被陈长风这一顿怼,控制不住情绪跳起来,要回房间去找奥特曼光剑来“暗杀”他大哥。 李皓行一走,陈长风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把他的“财产”平分三份,把“钞票”分给陈奕安和程诺后,“房产”充公拍卖。 三个“大人”无耻地继续“大富翁”之旅。 没有小朋友了,话题尺度也能大一些。陈奕安做他哥的马前卒,主动聊起程诺的“对象”:“浪花姐在发展的是谁啊?同事吗?” 程诺:“算吧。” 陈奕安:“那看来是日久生情?” 程诺:“拍戏的时候还没,戏外才觉得不错。嗐,你应该知道,就是梁云昇。” 陈奕安不怎么关注影视圈,但程诺的电影他自然是看过的,也知道梁云昇就是电影里那个男主角。 他扔骰子,眼神瞟过大哥,随口赞道:“哦,知道,挺有男人味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男人味”让程诺忽然联想到陈长风说的“老人味”。 狗东西果然对她荼毒不轻,害她都没法好好回忆梁云昇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水了。 想到这里,程诺猛踩了对面的陈长风一脚。 陈长风满脸不明所以的问号:“梁云昇有男人味你踩我干吗?” 程诺:“哦,看你点数不错,沾沾好运。” 陈长风蹙眉,把脚缩回去,后面就一个“6”点都没掷出来了。 陈奕安觉得他大哥表现得过于平静了,想帮忙助攻一下,佯装无意地问陈长风:“你那个大学同学,Lily还是Vivy的,她是不是也很喜欢梁云昇来着,我记得你们还一起去看他电影。” 程诺听这话,扭头看陈长风:“哎?这是哪个出场人物,我怎么没听过?” 陈长风看二弟:“谁?” 陈奕安背对程诺朝陈长风眨眼。 陈长风:“你怎么了,眼里进沙了?我刚才就说把窗关上吧。” 陈奕安无语。 他感觉到程诺正在盯他后脑勺看,尴尬地起身去窗边关窗,深吸一口气,原谅他愚蠢的大哥。 陈长风才不蠢。 他完全明白陈奕安说那个话是想干吗,让程诺吃醋呗。 但他觉得没必要。 李皓行举着奥特曼光剑来闹了一通,“大富翁”还没角逐完毕就匆忙散场。 最后陈长风揪着李皓行去程诺屋里,让程诺给他涂完保湿和舒缓的修复霜,然后把他和他的光剑一起扔回他卧室。 程诺在梳妆台边收拾刚拿出来的瓶瓶罐罐,一转身,看见陈长风还没走,反着跨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看她。 她问:“你还有事?” 他说:“没事。” 陈长风也不知道自己留这儿要说什么,等她都收好了,倚着梳妆台看他,他才想起来要说的话。 “没有Lily。”他的脚不自觉蹬着地板,身子前压,把椅子变成个摇椅,小幅度摇晃。 “哦。”程诺应了一声,看他的脚,总觉得按他的气质,下一秒就要摔个大马趴。 “也没有Vivi。”他站起来,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居然没摔,程诺对此表示很遗憾。 而陈长风已经走到她身边,距离有点近,她发现自己要仰头看他。 陈长风的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按在梳妆台的镜子边缘,不算圈着她,但确实有一些压迫的感觉。 程诺觉得有点怪怪的,这姿势,这氛围…… 她看向他的眼睛。 他认真地看了她几秒,又有些别扭似的把抬着的那只手收回来,后退一步,脸也侧过去,说:“我就只跟你一起看过电影。” 程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白天睡了太久,这会儿躺在床上失眠了。 她脑子里回荡着陈长风的那句话,一遍一遍。 其实不只是陈家的上上下下觉得陈长风喜欢她,连她自己也隐约有些感觉,所以她不那么讨厌他的无理取闹。可他俩的关系始终没能再进一步,还是那个理由,太熟了啊。 她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想想她和陈长风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想来想去,发现自己能想起的都是她跟他的过去,他们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她习惯了的相处方式。 而她想到梁云昇的时候,会想如果和他在一起了,他们可以去哪里看山海、可以怎样偷偷地下情、他们未来要在哪里生活。 看,这就是区别。 一个在过去,一个在未来。 但程诺又不得不承认,当陈长风“贴”在她身边,说他只跟她一个人看过电影的时候,她心里是舒服的。 又甜又爽,占有欲爆棚。 她就好像那种阻碍男女主角恋爱的恶毒女配,“白月光”一样地在男主角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见识过彼此所有的丢人现眼,共享彼此所有的不为人知,确认彼此永远是无可替代。 程诺好像有点理解陈长风为什么总是要破坏她的恋情了,因为她今天第一次换位思考,如果陈长风真的恋爱了,不管是Lily还是Vivy,她都只想让她们bye-bye。 好的,她承认了,她是个坏女人。 睡不着的程诺掏出手机,给陈长风发消息:你明天干吗? 陈长风也没睡,回她:上班。 程诺:无趣的打工人。 陈长风:有趣的无业游民。 程诺:拜托,只是最近清闲,我可是靠自己的努力攒钱买了车的上进青年。 陈长风:嗯,很上进,攒那点钱够赔人家房屋翻新的吗? 程诺:[省略号.jpg] 呵,这人,真会聊天,再见了哈。 接班人陈长风和上学时期的纨绔作风真的不一样了,起码不会迟到早退翻墙翘班,还能主动完成作业找领导批阅。 领导就是他爸。 但显然领导今天不太高兴。 陈长风察言观色几番,给他爸泡茶的时候开口为自己狡辩:“我没跟浪花串供啊,那天我确实是去送她回家了。而且我觉得你也不能把你跟我妈吵架这事赖我头上,很明显,我最多算导火索,但绝对不是那个真正的雷。” 陈世羽喝口热茶,看文件看得头疼,摘了眼镜按按太阳穴,听听逆子的胡说八道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他问:“嗯,那你说,你妈真正气的是什么?” 陈长风:“气你不让权呗,估计怀疑你外面有私生子。” 陈世羽眉头拧在一处:“你妈跟你说的?” 陈长风:“没,我瞎猜的。对了爸,我午休的时候出去一趟啊,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陈世羽还在琢磨他之前的话,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让陈长风自己看着办。 昨晚回房间以后,李柚柚因为程诺的话又没给他好脸色,好像认定了他在外面有女人。 他觉得莫名的同时,怀疑她是不是更年期了。却没想到是当局者迷,今天陈长风的话点醒了他。 他跟夫人是家族联姻,这二十多年来更像是并肩作战的盟友,一起养育三个儿子,一起管理家族产业。 李柚柚是名媛独生女,不仅是家庭的贤妻良母,事业上也能独当一面。 陈世羽想到夫人对他的指摘似乎正是从陈长风回来以后开始的,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他自嘲地笑笑。 陈长风说得对,夫人确实不信任他,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外面有人有孩子了,而是怀疑他不信她。 他以为她不在意那件事的,看来还是他不够心细。 老爸老妈的感情秘辛陈长风不得而知。 他现在正在去程诺之前租住的房子的路上,跟房东还有邻居约了一起见装修公司的人。 程诺还没计划好要不要再回来住,但房东怕程诺跑了,急于让她先把维修的钱付了。所以昨天搬家的时候陈长风留了自己电话,让房东联系他。 装修公司的人看陈长风年轻好骗还挺有钱的样子,狮子大开口地报价,长长的表单看起来非常唬人。 陈长风很认真地站在楼道里看报价单。 房东大爷催促他:“看完了吗?这笔费用你可别赖账啊。” 陈长风点点头:“看完了。咱们换家装修公司吧,这家价格虚高,我给你找一家便宜的。” 装修公司的人听说要换人,急了,噼里啪啦说他们的海藻泥如何大牌如何环保,便宜的都是骗人的,签约以后还要升单。 陈长风不想听,抬手示意他别说了:“我们家啊,一家都是包工头,得了。” 他态度坚决,不用这家装修公司,房东和邻居也没办法,只是心里都有些忐忑,怕陈长风自己找的施工队粗制滥造,心情沉郁地散了,约下次再相看。 陈长风不准备再来一次了,等装修公司的人走了,他拿出一个文档袋给房东,里面是他刚从银行提的现金:“我们家真是做这行的,您别担心,施工队我给您找,除了地板,再送您一套全屋橱柜定制和智能家居铺设。这是一点心意,给您添麻烦了,后面房子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再找我。” 房东打开文件袋看了眼里面,都没拿出来数就已经咧开了嘴角,阴霾情绪一扫而光。 同样的说辞,他又下楼去邻居家说了一遍,也准备了赔礼的“一点心意”。不只是替程诺向无辜受牵连的人表示歉意,也在为她的“公众形象”做些挽回,毕竟她好歹也算个演员。 陈长风这边在做善后工作,但程诺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跟小姐妹罗可妮一起做美容。 好久没见面,姐妹居然要结婚了。 罗可妮是程诺大学时做志愿者结识的朋友。国际会展活动,罗可妮是志愿者队伍的负责人,参加过很多次相关活动,为人耐心细致,很会照顾人。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们都很喜欢她,包括程诺。 友谊就像爱情一样,讲究缘分。程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怎么会交朋友的她,却很投缘地跟罗可妮成了好朋友。 从会所出来,两人又去吃下午茶。罗可妮问程诺有没有兴趣做她的伴娘:“如果时间不允许就算了,你忙你的。” 程诺挺有兴趣的,她还没做过伴娘,只是她确实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跟工作撞档期,便让罗可妮给自己在伴娘团先留一个空位:“有空我就来。” 罗可妮聊完自己的事,又问程诺最近的情况:“事业顺利,情场得意吗?” 程诺的脑海里先后划过两个人的脸,但是哪个她都没跟罗可妮说,一个是不方便说,一个是不高兴说。 罗可妮对程诺的沉默也没在意,朋友也分很多种,交心不代表要交代到每个生活细节,有所隐瞒并不妨碍她们依旧是好朋友。 和罗可妮的约会让程诺心情很好,挥手告别的时候她还在想下次陪罗可妮去试婚服。 正赶上晚高峰开始的时段,路况很快就变得拥堵。 程诺堵在路上,看着导航里红得发黑的路线,放大地图,发现这里离陈家的公司倒不远。 她给陈长风打电话,问他下班没。 陈长风坐着转椅,手里拿着文件,脚搭在桌子上,抬手腕看时间:“我是下班了,但老陈还没有,我蹭他的车,只能跟着一起加班。别等我吃饭了,我在公司食堂吃。” 程诺:“少自作多情。我堵路上了,去找你吃食堂吧。” 陈长风:“也行。” 她在下个路口转弯,很快到达陈氏集团,陈长风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她,跟保安打过招呼,领她停车进门。 他直接带她去了食堂。公司伙食不错,很多员工在排队打饭。 程诺跟在陈长风身后,看他脖子上挂着工牌的正经样子,有些陌生,又有点好奇。 排到他们了,陈长风直接打了两份套餐,一手端一个盘子走到窗边的子上,掰开一次性筷子磨了磨毛刺,递给程诺:“你尝尝。” 程诺接过筷子,每样菜吃了一口,还不错,但都挺油的。 她把筷子放下,跟陈长风说:“再吃两年你就该有啤酒肚了。” 陈长风:“胡扯,我又不爱喝啤酒。” 程诺:“老婆饼里也没老婆。” 陈长风把自己那份饭菜吃干净,又把程诺餐盘里剩下的挑着吃了一些,然后把餐具送去回收处,带她上楼。 路过大堂的时候,他去外卖柜取了个件:“我就知道你不爱吃。”所以他提前点了低卡健康的餐食茶点。 程诺参观了他的办公室。也不能叫办公室,就是一片相对安静的办公区,正对着总裁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办公桌都空着。 陈长风把自己工位的桌面收拾出来给程诺吃饭,自己则坐到旁边同事的椅子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看文件。 程诺吃一口,看他一眼,他工作起来还挺专注。 不过陈长风现在在看的并不是什么正经文件。他在看侦探所发给他的梁云昇的资料。那边办事挺认真,虽然还没有实质性地挖掘出什么“爆料”,却也先整理出了梁云昇的一些公开生平。 陈长风飞快地浏览着,看完就觉得这是个挺扎实的演员,没什么“贵人”相助,科班出身专注演戏,洁身自好鲜有绯闻。 就这么干净的履历,陈长风合上电脑以后对着认真干饭的程诺张口就是:“梁云昇,这男的,真不行。” 程诺:“他怎么了?” 陈长风:“他‘克妻’。” 程诺:“哈?” 陈长风娓娓道来:“他与初恋是大学同学,对方本来发展得比他还好,结果车祸毁容退出演艺圈了;大热影片里和他传绯闻的女友,各种电影节陪跑了五六年没拿个奖,跟他解绑了立马拿了‘最受喜爱女演员’奖;还有一个是公开喜欢他的女主持人,就快要当台里一姐了,结果得了乳腺癌。” 程诺听得有点愣。 “都说红气养人,但女方的红气养的是他,费的是自己啊。”陈长风把这事说得玄之又玄,“你看你,才说喜欢他,家里就发‘水灾’了。” 程诺反驳他:“你怎么不说是因为你回来了,害我家被淹。” 陈长风指着自己:“我?你说我?开玩笑呢,就我这张宜家宜室的帅脸,那一看就旺妻。” 程诺认真地看了他三秒,故意说:“看起来不旺。” 陈长风:“怎么不旺?我旺!” 程诺:“不旺。” 陈长风:“旺!” 程诺:“不旺。” 陈长风被她撺起来了火,声音都高了几度:“我旺旺旺!” “丁零丁零……”内线电话响了。 陈长风眼睛瞅着程诺,还在跟她置气,没拿话筒,直接按了免提。 陈世羽的声音传来:“让保安查查,好像有野狗溜进来了。” 陈长风无语。 程诺:“扑哧!” 因为被他爸嘲讽是“野狗”,陈长风生气了,不再等老陈一起回家,坐了程诺的车先走一步。 程诺开车,他坐副驾。 调整座椅空间的时候,发现椅子底下有颗银色袖扣,陈长风探手拿出来:“这是哪个野男人的?” 程诺等红灯时候扭头看了眼,没想起来,但多半是她舞团的同事的。 “之前载过舞伴。” 陈长风把窗打开,拇指抵着食指一弹,把那枚袖扣弹出了窗外。 程诺:“……喂!你干吗把人家的东西扔了?” 陈长风:“什么人家,哪个人家,你都不知道是谁的,留着干吗?” 程诺:“谁说我不知道了,我知道!说了,舞伴的!” 陈长风:“哦。那你倒车回去,捡回来。” 程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的车水马龙,犹豫了几秒,作罢。 这一局,陈长风自觉占了上风,心里因为有别的男人坐她副驾的不爽消解了几分。 开玩笑,这可是副驾驶座,是能随便坐的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 程诺的假期很短暂,没多久就又被乔安娜安排着接了商务,拍广告、拍杂志。 期间她问过一次陈长风装修翻新的事。陈家是做装修起家的,现在依旧有地产的业务,她觉得陈长风应该懂一些。 陈长风让她不用管了,他跟房东已经谈好了。 程诺觉得陈长风被扔去国外磨炼的这几年,长进确实不小,生活能力好像比她强了很多。 她心里有种不想被比下去的犟劲,投入工作努力赚钱,虽然自己也不清楚这有什么可比性。 陈长风已经捋清了公司的业务脉络,他不再坐在总裁办门口接电话,被陈世羽安排着跟业务总监出门当学徒。 这天他们谈业务谈得顺利,提早结束。陈长风没有直接回家,绕道回了公司,想找一份之前的合作案。 结果在他爸办公室碰见了亲自来送喜帖的赵宗岐他爸。 寒暄几句,赵伯伯夸陈长风年少有为,又感谢他给自己儿子当伴郎,再追忆一下往昔笼络笼络感情。 他说起经常被提及的那件童年趣事:“长风从小就是个热心肠,那次你家院子里堆着新买的石雕,我开车看不见路,长风那么小个人,站在那里给我指挥,说‘倒!倒!倒’,我还以为是真懂呢,结果是瞎指挥,‘咚’的一声,给我车屁股撞个大坑,哈哈哈!” 陈长风跟着爸爸伯伯一起笑,笑完拿着文件夹要去加班了。 只是才从办公室出来,他脸上的笑就消失不见。 赵伯伯说的那件事确有其事,原因却并不是他天真烂漫无知。 只有陈奕安和小浪花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那时候陈家跟赵家有很紧密的生意往来,赵伯伯经常带着儿子赵宗岐来陈家谈事。 赵宗岐这小子在家横行霸道惯了,在陈家也作威作福。先是嫌弃陈奕安体力不好跑得慢,不愿意带他一起玩;后来还拿毛毛虫去吓唬同是来陈家做客的小程诺。 只是陈长风听他妈叮嘱了十几遍要和平相处,不许跟赵宗岐打架。所以他选择了“子债父偿”的解决方案,破赵家点财,把赵宗岐炫耀了很多次的全球限量车给撞“破相”。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大家都觉得他“好心办了坏事”,他爸训都没训他一句。 晚上回家,陈世羽把请帖拿给夫人看。 李柚柚之前就知道赵家有喜事,也听儿子说过要去当伴郎,只是拿到了喜帖还是有些感慨:“结得够早的啊,说不定等长风结婚的时候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程诺也是才到家。她今天拍广告的妆还没卸,因为镜头吃妆,这种上镜的妆都化得比较浓,程诺本想先回房间去卸妆洗澡,可是看到陈叔叔和柚柚姨都在客厅坐着,便过去打招呼说了几句闲天。 陈长风经过,盯着程诺晕开的眼妆看了会儿。 她以为他要嘴欠说她化了烟熏妆,结果他只是看了看就扭头上楼了。 李柚柚给程诺看喜帖:“赵宗岐结婚,你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吧。” 程诺接过喜帖,看到“新娘罗可妮”的时候眼睛瞪大:“这么巧啊,新娘是我朋友呢,前几天还说请我去当伴娘,哈哈哈,居然是嫁给赵宗岐?他小子,挺不赖嘛。” 李柚柚听了也很惊讶:“那确实很巧,长风要给他当伴郎呢,哈哈。” 程诺听到这话,眉头拧成个结,搞怪地做了个撇嘴嫌弃的表情,回房间卸妆去了。 孩子们离开,客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李柚柚开着儿子的玩笑:“人家新郎新娘是一对,咱们伴郎伴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一对?” 陈世羽倒了杯茶给夫人:“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长风刚出生的时候皮肤都没长开,皱得像个小老头。” 时光最经不得思量,一想就要感伤。 “不许说我儿子坏话,你才像个小老头呢。”李柚柚睨他一眼。之前吵架那事没了下文,好像她不再追究他到底是否忠诚了,只是对他的态度却始终不冷不热的,有些疏离。 陈世羽观察这些天,已经确定了夫人是为那个心结在别扭。 只是心里的结哪能靠一两句话就打开了,陈世羽没对她承诺什么,也不说什么哄人的废话,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后,倒是对陈长风更好了一些。 “臭小子最近表现还不错。”陈世羽难得跟夫人夸了两句长子,“我打算让他在几个公司里都转转,看他更喜欢做哪行。” 李柚柚点点头:“都熟悉一下也好,现在业务太杂了,我觉得有些分支可以砍砍。” 夫妻俩聊起公事的时候要更投机些,顺便说起高管层的人事架构,想要帮陈长风找几个靠得住的“师傅”。 “我听到的政策是这样,你劝劝老爷子尽早把亚代湾那块卖了吧。”李柚柚说完最后一句,发现陈世羽天没说话了,盯着自己像在出神。 她抬眼看他,疑惑地问:“在想什么?” 陈世羽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露出来她的翠玉耳环,抚了抚她的耳垂。 他只是一个动作,什么话都没说,却让李柚柚有些耳热。中年夫妻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诺回房间卸完妆,正准备洗澡时,陈长风就来敲门了。 她问清是谁后,让他直接进来:“门没锁。” 陈长风来了,手背在身后。很难让人不注意他的动作。 程诺说:“你如果突然拿出来一条黄金蟒什么乱七八糟的吓人玩具的话,我真的会打爆你的狗头。” 陈长风:“我怎么会那么无聊。嘿,我刚才看到你特别有灵感,画了一幅速写小品,送给你!” 他自己配着“当当当当”的背景音,把藏在身后的方形画板拿出来,向她展示自己的水粉大作。潦草几笔青色背景,画中央是一只憨憨的大熊猫在吃竹子。比较特别的是,这只“大熊猫”头上的粉色蝴蝶结发箍和程诺今天戴的一模一样。 程诺无语。 那画板是空白画布直接绷在木框上的,背后还有支架和挂扣,既方便涂画,也方便挂放。 陈长风拿着画框已经开始寻找合适的空地挂起来了,他走到程诺床边,指着壁灯上面那块墙面:“我觉得挂这里就不错。我的艺术创作,你留好了,升值空间很大。” 程诺只觉得他找揍的空间很大。 她气恼地跑到他旁边,去抢那幅画,打算连人带画一起扔门外去。 可两人有身高差,陈长风垂直把手臂举起来的时候,她就算是跳起来都够不到他手里的画。 程诺火了,抓着他的肩膀作支点,奋力一跳。她弹跳好,这一跳跳了老高,不仅抓到了他手里的画,还把他人给推得摇晃不稳,最后腿被床沿一绊,整个后仰躺到了她的床上。 而她也被牵连着一起扑倒,坐在他腰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起的却是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还有几个别人家的孩子。小孩子脑回路清奇,无聊了居然玩起叠罗汉的游戏。 玩的时候她没参与,可是人群散了她却又想起这茬,玩闹过程中压着好看的陈奕安要玩叠罗汉。 没有一秒钟,她就被陈长风给拽开,他冲她生气地喊:“他心脏不好!你不要压他!” 程诺当时被吓蒙了,都没敢说话,眼眶红红地走开了。结果没多久,陈长风又来找她,送给她糖吃。 她不要。 他就拦住她,然后“吧唧”在她面前的地板上一趴,像只大乌龟似的:“你想玩叠罗汉的话可以压我!” 记忆回笼。 程诺看着身下的陈长风,他们都不是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了,这样的姿势实在叫人无法单纯。 但盖过害羞的是好奇,她好奇陈长风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刻意地伏低身子,向前探过头去,靠近他的脸。 陈长风的心跳很快,他好像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四肢动也动不了,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眼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近。 他闭上了眼睛。 程诺的鼻子都快触到他的了,这样让眼睛失焦的距离,她能看得分明他一颤一颤的睫毛。 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她停止了继续凑近,伸手去握着他拿画的那只手,让他亲手把颜料未干的画布贴到了自己脸上,在脸颊印上一层淡淡的黑绿色。 画布的清凉激得陈长风睁开眼,他好像才回过神来自己的手刚才干了什么。 而程诺已经从他身上离开,跳下床对着他得意地笑:“白痴。” 陈长风躺在床上,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画蛇添足地为自己闭眼睛的行为进行了注解:“我眼里好像进沙子了。” 程诺嘴角还噙着笑,并不戳穿他。她无视他的存在一般,去衣柜里拿了睡裙,朝着浴室的方向走:“我要洗澡睡觉了,拜拜吧。” 她径直进了浴室里,“咔”一声落了锁。 陈长风坐起来,坐在床边,皱着眉头看自己手上沾染的颜料,还有被蹭花了的画作。 “熊猫”像是在神游,都有幻影了。 他安静地带着画框离开,轻轻带上她的房门。 隔壁的隔壁,是李皓行的房间,他开着门,像个心事很多的小警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从他门口走都得被他拦下给盘问两句。 他看见他大哥经过,大喊一声陈长风的名字。 等陈长风转过脸来了,李皓行看到他脸上那一大片“青绿”,尖叫一声:“浪花姐出手这么狠吗?” 陈长风点点头,脚步不停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可不是嘛,你以后可别惹她。” 回了自己屋,心跳还是“怦怦”的,陈长风甚至觉得自己喝断片了,像幻觉又像真有其事。浪花刚才的呼吸就拍打在他嘴唇上方的人中处,温温热热的。 他都不敢斗胆猜测,她对他是不是也有一丝丝的喜欢。 程诺要去外地跑通告,几个城市连着跑,一跑就是一星期。 陈长风也要去外地开会,几个城市轮着开,可惜时间地点跟程诺的行程对不上。 程诺收拾行李的时候,陈长风去她屋给她送了瓶眼药水,是他大学熬夜看书赶报告的时候常用的一款:“少熬夜,大熊猫。” 程诺把眼药水收入行李箱里,感慨了句:“我觉得你上大学这几年不在国内真是挺遗憾的,不然咱们还能搭伴到处旅游走走。” 她的“咱们”不仅限于他两人,其实前几年她偶尔也会跟陈奕安一起出去玩,但都没去太远的地方。 她的话,让陈长风也跟着遗憾起来。他们错过的大概是最无忧无虑的几年,比起现在更适合谈情说爱。 陈长风觉得自己对程诺的心意一点点明晰了,她不再是手机里那个备注A字开头的青梅,也不再是隔着网线隔着时差隔着大洋的挚友。 她现在是在他面前俏生生的、触手可及的女人。 程诺还没确认好自己的心意,只是这样子和他互怼嬉闹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过去似的,让人心里最松软的角落开出小花。 她在外面跑通告住酒店,吃住都不习惯,作息也不规律,跑到第五天的时候,嘴里长了溃疡,一说话就磨得疼。 陈长风给她打电话,她挂断发消息问他什么事。 陈长风没什么事,他只是在邻市开会,刚好有半天空闲,想要开去程诺那里看看她。 他有时候也拿不准程诺的心思。 譬如他不打招呼就送惊喜的话,她可能会嫌他添乱,干扰她工作安排。可他如果提前问了,她又要说“真正想给的不会问”。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做,她总有骂他的理由,全看她当时心情如何。 于是陈长风决定也跟随自己当下的心情来,他想去看她,那就去看她,挨骂也乐意。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坐在后排看文件看得脖子酸痛,一只手去按捏自己后颈,想要快点把手里那份标书看完,就像是要把作业早点写完就可以出去玩一样—— 虽然他上学的时候从来没写过作业。 对于陈长风这悄咪咪的“突袭”,程诺当真是全不知情。 更让她意外的是,梁云昇竟然也来这边参加活动,两人还住的同一家酒店。 程诺给梁云昇发消息,感叹:好巧! 梁云昇也觉得这缘分奇妙,问了她活动结束的时间,约她一起吃晚饭,他有一家珍藏的宝贝菜馆。 自从上次陈长风说梁云昇“克妻”以后,虽然程诺觉得陈长风的话纯属瞎扯,却有点心理阴影了。 她不算事业型女强人,可也信这种玄学,要追他的那份热情稍稍冷淡下来,打算徐徐图之。 不过和他一起吃个饭什么,她还是挺高兴的! 梁云昇活动结束得早,先回的酒店。 程诺工作结束以后坐车回酒店,给梁云昇打电话让他下楼,直接接他去饭店。 他们约在酒店的一个偏僻侧门碰面。夏季天长,即使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点了,天光依旧大亮。 所以陈长风想要看错人都不能够。 他坐在车里,落下车窗,眼睁睁地看着程诺从商务车上跳下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向前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拍了拍对方的背,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她没有做任何伪装和遮掩,连口罩都没戴一个,因此陈长风看得无比清楚。 然后那男的就跟程诺一起上了车,车子即刻出发了。 陈长风心里发堵。 他只凭身形,就认出来那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是梁云昇! 前几天他找的事务所才给他一份详尽的材料,他现在连梁云昇在日本有套推开窗就能看见富士山的公寓都知道,却没能查到梁云昇感情上有什么猫腻。 如果不是反侦察意识太牛的话,那梁云昇大概还真是个私生活干净的男人。 干净的光棍老男人。 陈长风恶毒地问过:“体检报告什么的查了吗?他是不是不行啊?” 事务所拿了钱却没替金主解决问题,也挺不好意思,但又不能编瞎话误导他,主动附赠了售后服务,承诺如果后面再有什么梁云昇的料会第一个告知他。 现在,这个光棍老男人上了程诺的车,看起来是一起去吃饭了。 陈长风拨电话给程诺,几声之后,电话接通。 陈长风没说话,程诺先说的,招呼也没打,像是不耐烦似的,问:“干吗?” 陈长风:“没事,吃饭没?” 程诺:“还没,才下班。” 陈长风:“晚饭吃什么?” 程诺:“就随便吃吃啊,什么事吗?” 陈长风:“没事,问问,你不是说溃疡疼。” 程诺“嗯嗯”两声,身边有人,她也不打算多聊:“我现在在外面,不说了。” 在她要挂电话之前,陈长风抢先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酒店?” 程诺完全没意识到他怎么知道自己现在不在酒店,也记不得刚才敷衍的那几句话说了什么,只说“吃完饭就回”,就把电话挂了。 她讲电话的时候,梁云昇在回复信息,无意偷听她的对话,但还是从听筒漏出来的响声里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他没问这是程诺的谁,只关心了句:“长溃疡了?” 程诺点头:“嗯,已经两天了,我贴了药膜,但是不管用。” 梁云昇笑了下:“我有个偏方你要试试吗?” 程诺洗耳恭听。 梁云昇:“咬破它。” 程诺震惊地瞪大眼睛。 梁云昇:“这种溃疡的小伤口好得慢,疼得久,但是你咬破了,创面大了,免疫系统就知道这里有点问题需要加急处理,好得会快一些。” 程诺觉得有点道理,但她实在没勇气咬自己一口,这比狠人还要狠一点。 虽然不舍得咬自己,但吃晚饭的时候程诺没再点清淡小粥,她试了试招牌的几道麻辣鲜香的菜式,辣得狂灌冰水。 一番“不健康”的操作以后,也不知道是被辣麻了还是真的起效了,她感觉嘴里好像不那么疼了。 饭吃得爽快,吃完也没多耽搁,更没去别的地方闲逛,怕被人拍到。 梁云昇依旧坐的程诺的车回酒店,程诺的助理这次把车开到停车场的电梯入口,他俩一起下的车,但是隔了一趟电梯,先后上的楼。 程诺是走在后面的那个,她等电梯的时候想起陈长风的电话,感觉他好像怪怪的,于是给他发消息:怎么了啊,感觉你有事。 陈长风回她:感觉你希望我有事。 程诺:你最好是没事。 他们经常这样,揪着对方话里的一个词,开展博大精深的中文多义词造句。 陈长风给她打来电话:“你回酒店了吗?” 程诺:“回了啊。” 陈长风:“你住哪间?” 程诺听他这么问,心里有一些不太确定的猜测,又怕猜错了被他嘲笑:“干吗,给我订了酒店服务吗?” 陈长风:“嗯,给你买了药。” 程诺一听,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说了声“好吧”,报了自己的房间号。 电梯里信号差,挂断电话,她对着电梯壁照镜子,整理着有些蓬乱的头发,嘟着嘴鼓着腮帮子自我欣赏一番。 “嘶!”溃疡还是有点疼。 “叮——” 门开了。 陈长风站在外面。 程诺觉得离谱,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果然很准。 走廊里虽然没人,但也不适合聊天,她走在前面刷卡开门,领他进了自己房间,然后才问:“你怎么来了?” 陈长风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玄关的柜子上:“不是说了吗,给你买了药。” 是说过了,但是亲自送过来有点夸张了吧?他不是在参加什么峰会吗?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陈长风忽然压低声音,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程诺仰头,看他一身矜贵西装,带着陌生的成熟气质。 他说:“我会瞬间移动。” 程诺内心:……成熟个屁! 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脱了脚上银色的高跟凉鞋,换上拖鞋去洗手。 陈长风把西装外套脱掉,挂在衣柜里。空调冷风没吹净他心里的烦躁,他把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也解开,才觉得呼吸自如了一些。 “你也洗手!”程诺喊他。 “来了。”陈长风应一声,走向洗手间。 洗手池前,她已经洗那边的女声传出听筒:“快来快来,到你家楼下了!” 陈长风一个大无语。 陈奕安歉意地对他哥笑笑:“今天同学过生日,我去吃口蛋糕就回。” 陈长风能说什么,他只能嘱咐陈奕安别玩太晚。 这就是他,陈长风,陈家长子的家庭地位。 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蛋后悔刚才送程诺回家的时候,没去她那儿吃点喝点、找个碟片看看。 现在头脑发胀却躺在大床上睡不着的感觉真难受,就像有个小人拿锤子敲他脑壳一样烦躁。 他实在不知道干点什么好,给程诺打电话过去找她聊天,不行就让她再骂自己几句,对此,他的评价是:“好听,爱听,喜欢听。” 程诺:“想得美,想听我还不骂了呢。” 陈长风吐槽起他爸妈两个工作狂:“我爸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歇歇吗?” 程诺替陈父说话:“陈叔大概是怕他赚钱的速度赶不上你花钱的速度吧,想多留点家底。” 陈长风语塞。 这话他爸倒确实说过。 春节的时候他回家过年,那次父子俩在书房里促膝长谈,他爸在培养他做接班人一事上非常犹豫。 陈家三个儿子,最小的李皓行跟着母姓,已经确定要继承外祖家的产业,老二陈奕安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不易过于操劳,陈氏这偌大的产业也只能交到老大陈长风手里。 偏偏陈长风是哥仨里面最不靠谱的那个。 他爸语重心长道:“你妈总让我给你机会,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今年毕业你来公司试试,能做就做,不能做更好,你不当家咱们家的家底败得还能慢点。” 陈长风不服气,他好歹也读完了名牌大学的管理专业,他爸却永远拿他小学时数学考零蛋的眼光看他! 这次,他誓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让当初看扁他的人都…… 他还没想好爽文怎么发展的时候,就先被瞌睡控制了脑子,睡着了。 电话那端,程诺听他不说话了,轻轻“喂”了两声,猜他睡着了,也没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她去洗澡,嘴里不自觉地哼着欢快的曲调,自己都没发现,对于陈长风的归来是这么愉快。 陈长风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早上闹钟响的时候他本想关了再睡一会儿,又想着忍一忍把时差倒过来,大脑启动了三分钟才有响应,坐起来无意识地划拉着手机醒神。 发现自己昨晚是跟程诺聊着天睡着的。 太不礼貌了。 他给她转了个666元的红包:早餐记我账上。 程诺没回他,应该是太早了她还没醒。 陈长风在国外的时候每天早上会去公园晨跑,今天不舒服,在家外面溜达了一圈就回来洗澡准备吃早餐了。 餐桌前,终于见到他妈李柚柚,正在给他剥鸡蛋,展现不怎么多的母爱。 陈长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问她昨晚忙什么。 李柚柚:“陈总,你爸在家可是从不谈公事的。” 一声“陈总”,叫得人如沐春风、心情舒畅,给迷茫的孩子洒下万丈光芒。 要不说还得是他妈手段高明,不然怎么把他爸拿捏得死死的。 陈长风扬着嘴角吃他妈递过来的水煮蛋,看到陈奕安走下来,想起什么,饭也不顾得吃,跑回房间去拿了个盒子。 细长盒子里装的是佛珠手串,昨天他戴的那条。 他拿给陈奕安,头头是道地讲:“昨天在虞城转机,我去灵山寺烧了头香。都说那里求长寿最灵,我给你拜了,还点了长明灯,这个是什么住持的串,你没事戴戴。” 陈奕安接过来看了看,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可他哥破绽百出的话里实在让他不知道谢哪一句。 陈奕安摸摸手串上的天珠,问他妈:“灵山寺是信的藏传?” 想要照顾兄弟俩感情的老母亲绷不住笑出声。 陈长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气得骂黄牛不靠谱,又怀疑自己高价买的“头香”也是假的。 这下连他妈都好奇了:“头香怎么买?” 陈长风:“就他说是他凌晨排队第一个进门领的香,卖给我了。我到的时候都八点多了,怎么可能自己排!” 陈奕安听他哥这毫无诚意的拜佛之旅,哭笑不得:“你可别长明灯也给我点错了。我前几天还看个帖子,说是给朋友花钱祈福结果花在了超度区,被做了两月的法事。我命不硬,经不起你折腾哈。” “那不手漱完口,正拿着洗脸巾擦拭。 他从门口进去,便是她正后方。 陈长风看到她牛仔热裤下,白皙的两条腿又细又直。 或许是从小练舞的缘故,她的体态永远优雅,即使放松的状态也不会看着懒散。 程诺擦干净手,把擦脸巾扔进垃圾桶,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陈长风正在看她。 她穿得清凉休闲,短裤黑T恤。 他却是正式的衬衣西裤,包裹得严实,只除了领口那里微敞。 在他衣料的映衬下,她的皮肉好像格外显眼。 陈长风往前走,走到她身后侧面:“张嘴,我看看你的溃疡。” 程诺:“你还会看病?” 陈长风说:“久病成医,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刚去美国那会儿,天天得溃疡。” 程诺将信将疑地张开嘴,她都没在意自己这样子好不好看,自己扒着一边的嘴唇告诉他溃疡在哪里。 陈长风看了眼她的嘴唇,有残存的口红,也有辣素刺激的红肿,看着可怜又可口。 他定了定神,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沉声说:“别动。” 程诺的嘴巴被捏得微微张着,有些无措,又有些悸动。 下一秒,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瓶,动作迅速地掰开瓶口,对着她嘴里的溃疡用力把瓶里的液体“呲”出去。 是在给她上药。 她挣扎,被他死死捏着躲不开。 药液顺着她的伤口落下,一部分被她吞咽,一部分从没闭上的嘴角流出来。 嗯,熟悉的藿香正气水味。 他的手才松开,程诺的胳膊就勒上他的脖子,要勒死他的架势,把嘴角流出来的药液蹭在他雪白的衬衣上,震破耳膜的音波在他耳边咆哮:“你大爷!陈长风你听见了吗,你大爷!” 程诺恨不得对陈长风“呸呸呸”吐口水,把她嘴里满溢着的藿香正气水味的口水都吐他身上。 陈长风站直了以后掏掏耳朵,被她喊得有些耳鸣,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还有胆子邀功:“你看,你就是火气太大才长溃疡的,喝点药败败火就好了。你不觉得今天的这个藿香正气味道清淡还带点甜口吗?我尝过了,这牌子好喝的。” 程诺郁闷。 什么变态啊,闲着没事还品鉴一下药水的滋味,以为自己神农尝百草呢? 她不理他,气闷地坐到沙发里,两条腿交叠着搭在脚凳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 而陈长风也不说话,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倚着椅背看手机,拇指时不时滑动,看得挺专注。 长久的安静气氛里,时间慢慢流淌。 程诺按亮自己手机屏幕,已经快十点了。 她打了个哈欠,终于开口:“你今晚就走,还是在这儿过夜?” 她说的“这儿”是指这个城市,但是他要理解成这个房间也没问题,反正沙发够大,应该可以给他睡一晚。 陈长风从手机文件里神游出来,抬头看向程诺:“今晚不走,明天一早走。”说完又继续沉浸在他的表单里了。 程诺觉得困了,直接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扔他在客厅工作。 等她洗完了出来的时候,没想到陈长风依旧坐在那里,好像没挪过地方一样。 她想起陈长风吐槽陈叔叔是工作狂的话,觉得这工作基因挺顽固,传到陈长风这里也“狂”起来了。 陈长风扫了一眼正在敷面膜的程诺,开口道:“你先睡吧,我还没看完,一会儿看完我就走,楼上开了房。” 他说这话无比自然,而程诺听着也不觉得别扭。 就算在高中他们吵得最凶的那两年,也时常会在一个房间打游戏看电视,如果熬夜熬得太晚了可能就直接睡一个屋了。 当然不止他俩,一般还有陈奕安。 是真的和亲姐弟没区别。 程诺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上床拉过薄被盖在肚子上,背对着窗户,关了大灯戴上眼罩先睡了。 陈长风工作了半个小时,把圈出疑问标记的文档发出去,手机只剩5%的电量了,红色的电池标志看着让人很没安全感。 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程诺的充电器,起身过去,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插上电,小心翼翼不吵醒程诺。 充上电了,手机放在柜面上,他低头,看程诺,只能看到她侧着的半张睡颜,嘴巴还嘟着,梦里不知道受了什么气。 多半是在气他那瓶藿香正气水。 说起这包治百病的“神药”,其实并没那么神。药用说明里只介绍它有解表化湿、理气和中的作用,一般用来治疗外感风寒、内伤湿滞和夏伤暑湿。 可陈长风在国外那几年,被他妈投放了几大箱的藿香正气水,那是她李家药业的招牌,他有个头疼脑热、气血不顺的时候就来一瓶,有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就觉得病好一大半。 今天傍晚在酒店门口看到程诺和梁云昇一起乘车的画面,他心里恼火得不行,给程诺买溃疡药的时候顺便给自己买了盒藿香正气水,喝完了,冷静了,没直接坐车离开,选择在酒店等她回来。 他没想捉弄程诺,虽然这药没说治口腔溃疡,但他觉得程诺嘴里的溃疡既然是上火引起的,那去去火应该也有用吧。 醒着的程诺会跟他打架斗嘴,睡着的程诺倒是蛮乖的。 陈长风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没生出什么龌龊的念头,却也不舍得离开了。 大少爷躺到沙发上,面朝着床的方向,枕着自己的胳膊看她,长腿蜷着,凑合了半晚。 然后在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起来回他的房间洗漱,再坐车回去参加最后一天的峰会。 程诺睡得酣畅,完全不知道半夜的事,早起看屋里没人了,只当他昨晚工作完就回房睡去了。 她今天还要去电台录个节目,录完就能回家了。 昨天在梁云昇和陈长风两人的“帮助”下,她的溃疡真的好了,说话都不疼了。 程诺也不知该谢谁,只是看到洗手池边垃圾桶里的药瓶时,嘴里又生出那令人发指的药味,想要即刻出现在陈长风身边给他两脚。 电台节目的直播时间在下班高峰期,陈长风坐在车里按下前后座的挡板,开了车载电台,听程诺宣传完新片后跟主持人一起讨论那些连线里咨询的感情问题。 有个女生问:“男生和女生真的有单纯的友谊吗?” 她讲自己跟好朋友的故事,说他们互为彼此最好的朋友,也有好感,不恋爱的原因是怕分手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就会失去这最好的友谊。但是她又不甘心他跟别人在一起,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诺就跟她说了最近自己口腔溃疡的事,讲梁云可能,我亲自点的灯上的墙!”陈长风别的事不上心,给弟弟求平安长寿的时候格外虔诚仔细,祈祷陈奕安能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九,他怕一百岁太满,欠一点最好。 “行了,当个祝福就好。”他们妈妈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让他们过多纠结,权当听乐子,说过就算过去了,不要在心里念叨,“长风一会儿跟我去找你爸,让他带你熟悉熟悉公司环境。” 陈长风点头应是。他妈才是最了解他爸的人,怕他爸时间一长又后悔了不想放权给他。 果然,在公司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