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诺的意识

泽诺的意识
作者: (意大利)伊塔洛·斯维沃|译者:黄文捷
出版社: 上海人民
原售价: 36.00
折扣价: 27.00
折扣购买: 泽诺的意识
ISBN: 9787208079502

作者简介

伊塔洛·斯维沃(Italo Svevo,1861-1928),意大利犹太商人兼小说家,被誉为二十世纪最出色小说家之一。大器晚成,六十岁后才写出成名作《泽诺的意识》,此书令詹姆斯·乔伊斯击节称叹。正当他享誉欧美文坛、正欲更上一层楼时,却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遇难身亡。 斯维沃著有长篇小说《一生》、《暮年》、《泽诺的意识》,短篇小说集《高贵的酒》、《成功的玩笑》等。另有十余个剧本、十部中篇小说和一部书信集。

内容简介

三 吸烟 上面这些话,我是对大夫说的,这位大夫叫我要从对我的吸烟嗜好作 出历史性的分析来开始我的工作: “您就写吧!写吧!您会看到您是怎样能看透了自己的。” 相反,我却认为,要写吸烟的事,我尽可以在这里,在我的桌子上写 ,根本无须坐到小沙发上去做梦。我不知道怎样开始才好,我于是求助于 香烟,而且要他们给我的香烟一概都跟我手中的香烟一模一样。 今天,我很快就发现一些我过去再也想不起来的事情。我过去吸过的 最早的那些香烟,如今在市场上再也买不到了。一八七。年左右,奥地利 曾有过这样一些香烟:这些香烟是放在小硬纸盒里销售的,盒上的招牌是 一只双头鹰。于是,就在这类烟盒当中的一盒周围,立即聚拢起形形色色 的人,他们各有各的一些面貌特征,光是这点特征,就足以使我想起他们 叫什么名字,不过,这点特征却不足以使我因为这种不期而遇而激动不已 。我试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我朝小沙发走去:这些人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了 ,取代他们位置的是一些小丑,这些小丑在戏弄我呢。我气急败坏地又回 到桌边。 其中有一个人,声音有点嘶哑,他是朱塞佩,是一个跟我同年的小伙 子。另有一个人,是我的兄弟,比我小一岁,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看来 ,朱塞佩从他父亲那里得到了许多钱,这些香烟就是他送给我们的。但是 ,我敢肯定,他给我兄弟的香烟要比给我的多。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自 己想法给自己再弄点香烟来。于是,我就偷起来了。夏天,我父亲常常把 他的背心丢在小客厅里的一把椅子上,背心口袋里也总是放些零钱:我常 从里面拿出必不可少的十枚索尔多去买一盒宝贵的香烟,盒里那十支香烟 我是一支接着一支地吸,为的是不致把行窃所得的会毁坏我名声的成果保 存很久。 这一切都蕴藏在我的意识当中,是手到擒来的。它之所以这时才重又 出现,是因为我以前并不知道它可能会有什么重要意义。于是,我就把这 个龌龊的习惯的起源记录下来,而(谁又知道呢?)也许,我现在已经治好 了这个习惯了。因此,为了证明起见,我点上最后一支香烟,说不定,我 会马上厌恶地把它扔掉。 接着,我想起来:一天,我父亲当场抓住了我,我手里正拿着他那件 背心呢。我厚着脸皮对他说,我是出于好奇,想数一数这件背心的纽扣, 而现在,我是不会这么厚颜无耻的,如今一想起来,我还觉得恶心(谁又知 道,这种恶心的感觉在我的治疗当中就不十分重要呢)。我父亲对我想这样 来学习数学或学习缝纫,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发觉我的手指曾伸进 他的背心口袋里。我以我的名誉担保,我现在可以这样说:对我这天真无 邪的想法一笑置之(其实,当时我本不再是天真无邪了),光是这一点,就 足以让我永远不去偷窃。这就是说……我还是偷,但同时我又不知道自己 是在偷。我父亲经常把抽了一半的维琴尼亚雪茄在家里乱丢,把这些雪茄 斜放在桌子上和衣柜上。我当时以为,这是他扔掉雪茄的方式,我甚至认 为自己晓得:我们的那个老女仆卡蒂娜会把这些雪茄扔掉。我于是就把这 些雪茄捡起来,偷偷地吸。光是拿起这些雪茄来,我就浑身发抖,因为我 知道这些雪茄会使我感到不舒服。接着,我就吸了起来,一直吸到我的前 额盖满了冷汗,我的胃也七上八下痉挛起来。千万不要说,在我的童年, 我是缺乏毅力的。 我非常清楚,我父亲是怎样把我的这个习惯也治好了。夏季的一天, 我在参加学校组织的远足后回到家里,疲惫不堪,大汗淋漓。我母亲帮我 把衣服脱掉,用一件浴衣把我裹起来,她把我安放在一个长沙发上睡下, 她自己则坐在长沙发上忙着干什么缝纫活儿。我差不多睡着了,但是,我 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阳光,我老半天也没法进入梦乡。在当时那个年纪,经 过极度疲劳之后,往往在休息时会产生甜美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那么明显 ,简直像它本身就是一个人影儿,是那么清晰可见,就仿佛我此时此刻是 待在那个可亲可爱的身体旁边,但是那个身体如今已不再存在了。 我记得那个又大又凉快的房间,当时我们这些孩子总是在那里玩耍的 ,如今,在极其需要多一些地方的时候,这个房间已经分成两个部分。在 上述那个场景中,我兄弟没有露面,这令我感到奇怪,因为我认为,他也 应当参加那次远足的,因而随后也应当跟我一起休息。他是否睡在大沙发 的另一头呢?我现在看了看那块地方,但是,我觉得,那里似乎是空的。 我看到的只是我自己,只是休息的甜美,只是我母亲,后来,我父亲也出 现了,因为我听到他讲话的回声。他进来了,没有马上就看到我,因为他 当时曾高声叫道: “玛丽亚!” 妈妈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我,同时还轻轻地用嘴唇发出了一点声音 ,她以为我已经沉沉入睡,其实,我是非常清醒地在睡梦中游荡。看到爸 爸对我也如此小心翼翼,我心中很欢喜,所以,我没有动弹。 我父亲自言自语地低声抱怨道: “我想我是疯了。我几乎可以肯定在半个钟头前,把半根雪茄放在衣 柜上的,可现在却找不到了。我的记性比平常还糟。什么事情都记不住。 ” 我母亲也低声作了回答,但是,她透露出嘲笑的口气,只是因为怕惊 醒我,才忍住了: “不过,吃完中饭,谁也没有去过那个房间啊。” 我父亲喃喃地说: “正因为我也知道这个,所以,我觉得,我是发疯了!” 他转过身去,走出房间。 我半睁开双眼,看了看我母亲。她又开始干她的活儿了,但仍然继续 微笑着。她当然并不认为,我父亲是快要变疯了才这样笑话他的恐惧。那 微笑当时给我的印象异常深刻,以致有一天,我看到我妻子的唇边也浮起 了那种微笑,我就立即想起这件事来。 再说,也并不是因为缺钱,我才难以满足我的嗜好,而是由于禁止我 吸烟,我的嗜好才变本加厉了。 我记得,我曾躲在一切可能躲藏的地方,拼命地吸烟。我记得,由于 吸过之后,身体感到很不舒服。有一次,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我跟另外两 个男孩一起,多待了半个钟头。对这两个男孩,我如今在脑海里,只记得 他们的儿时衣着,即两条短裤,只有这两条短裤站在那里,因为裤子里的 身体,已经被时光消磨掉了。我们当时有许多香烟,我们想要看一看,谁 能在短时间内点起香烟来吸得最多。结果是我赢了,我摆出一副英雄的架 势,掩盖这种奇怪的锻炼给我带来的不适。然后,我们走了出来,来到阳 光下、空气中。我曾不得不闭上眼睛,以免晕倒。我恢复了体力,对所获 的胜利自吹自擂了一遍。两个小家伙中的一个于是对我说: “我才不在乎输了呢,因为我不过吸了我要吸的那些。” 我记得这句乖巧的话,当然那张小脸也定是乖巧的,但我已经记不得 了,那张小脸此刻想必正对着我。 但是,当时我真不知道自己是爱香烟,爱它的味道,爱那尼古丁使我 处于那种状态呢,还是恨这些东西。等到我懂得要恨这一切的时候,情况 却变得更糟了。大概在二十岁时,我才懂得这一点。当时,我一连几个星 期喉咙剧痛,同时还发烧。大夫要我卧床,绝对不可再吸烟。我记得这个 词:绝对!它刺伤了我,并且把发烧说得活灵活现:它就像是一大片空白 ,什么东西也没有,使我无法抗拒那立即在空白周围产生的巨大压力。 大夫走后,我父亲嘴里还叼着大根雪茄,留下来,又陪了我一会儿(我 母亲这时已去世多年)。他走时,先温柔地用手摸了摸我滚烫的前额,然后 对我说道: “别吸了,喂!” 我骤然感到非常不安。我想:“既然吸烟对我有害,我就永不再吸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最后再吸上一次。”我点了一支,马上就感到自 己不再忐忑不安了,尽管热度也许增加上去,尽管每吸一口烟,我就似乎 觉得扁桃腺处有烧灼般的疼痛,仿佛被什么烧红了的木头棍儿捅了一下似 的。我仔仔细细地把整支烟吸完,就像是仔仔细细地发出什么宏愿。在整 个患病期间,我虽然一直难受得要命,却还是又吸了不少烟。我父亲经常 叼着他的雪茄来来去去,一边对我说道: “好哇!再戒上几天烟,你就痊愈了!” 光是这句话,就足以使我盼望他快些走开,快些走开吧,这样,我好 跑去拿我的香烟啊。我甚至经常假装睡熟,为的就是让他先自离开。 这个病给我带来了第二个烦恼,那就是想努力摆脱第一个烦恼。我所 过的每个大白天,都最后以大堆香烟告终,另加抱着不再吸烟的誓愿。为 了把事情很快都说清楚,到现在,情况也不时仍是老样子。最后的一支支 香烟有一大堆,都是二十年来积攒起来的,然而,这堆香烟毕竟有了变动 。誓愿不如过去那么猛烈了,我的弱点从我衰老的心灵中也得到更大的宽 容。人一老,总会对生活,对生活的每个内容一笑置之。我甚至可以说, 我如今大量吸烟已经有一些时候了……不过,这些烟都不是最后的一支。 我从一本字典的扉页上看到我记录的如下一句话,字写得很漂亮,还 带有一些花饰: 今日,一八八六年二月二日,我由学法律转为攻化学。最后一支烟! ! 这是十分重要的最后一支香烟。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伴随这支最后的香 烟的所有那些希望。我曾非常讨厌那陈词滥调的法律,我认为它太远离生 活,于是我跑去攻读科学,因为科学就是生活本身,尽管这个生活已经减 缩为一只长颈瓶了。这最后一支烟正意味着我要从事活动(也包括体力活动 )和平静的、简朴的、扎实的思维的心愿。 为了逃避我本不相信的一系列碳化物,我又重新学起法律来了。真叫 遗憾!这是个错误,而且也是那最后一支烟所记录下来的错误,我如今从 一本书上正发现了记录下来的这最后一支烟的日期。这个日期也是蛮重要 的,我无可奈何地又想起我、你、他所犯错误的复杂原因,其中也包括所 发下的那些最良好的誓愿,最后终千把那种碳化物系列也都取消了。过去 由于我在干体力活上缺乏能力,我曾表现出对化学是不大能胜任的。在我 继续像个土耳其人似的大吸香烟的时候,我怎么会倒有这种能力了呢? 如今我在这里对自己进行分析,我蓦地产生了一点怀疑,即怀疑我也 许是太喜欢吸香烟了,所以才把我的无能归罪于香烟吧?谁知道我一旦不 再吸烟,是否就会成为我所期望的那种理想而刚强的人呢?也许,正是上 述怀疑把我跟我的嗜好拴在一起,因为一个人自以为是一个有潜在的伟大 品质的伟人,这样活着才会显得轻松。我现在提出这个假设,是为了解释 我年轻时的弱点,但是,我这样做也并非对此坚信不疑。如今我已经老了 ,谁也不强求我做什么,然而,我却还是从香烟到誓愿,从誓愿到香烟, 来回转个不停。今天,这些誓愿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难道想要像哥尔多 尼所描绘的一位年迈的卫生专家那样,在病病恹恹地活了一辈子之后,能 健健康康地死去吗? …… P1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