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在路上
作者: 编者:(美)杰克·凯鲁亚克|译者:陶跃庆//何小丽
出版社: 上海人民
原售价: 49.00
折扣价: 31.90
折扣购买: 在路上
ISBN: 9787208161986

作者简介

◆ 作者简介—————————————————————————————————————— 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 小说家、诗人。 1922年3月12日出生于马萨诸塞州洛厄尔,父母为法裔美国人。1939年,他凭借在橄榄球方面的出色表现,进入哥伦比亚大学,结识了爱伦?金斯堡、威廉?巴勒斯和尼尔?卡萨迪等亲密伙伴。大学二年级,他放弃学业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当过体育报社记者、商船水手等,还曾进入美国海军服役。 凯鲁亚克的创作题材多来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1950年,他的第一部小说《乡镇和城市》出版,但并未引起很多人的关注,直达1957年《在路上》出版才使他名声大噪,成为“垮掉的一代”的代言人,跻身二十世纪最有争议的著名作家行列。他还著有《达摩流浪者》《地下人》《孤独天使》等作品。 ◆ 译者简介————————————————————————————————————— 陶跃庆 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英美文学专业,《在路上》首个完整中译本译者,中央电视台资深制作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经济之声评论员。 参与报道过9?11事件、伊拉克战争、北京奥运会等国内外一系列重大新闻事件。在汶川地震期间,曾深入重灾区一线进行采访报道。此外也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著名栏目《王冠红人馆》《那些年》的主创人员,并在北京电视台、北京交通广播、天津电视台、旅游卫视等多家媒体担任评论员。2008年,制作的获得第十九届中国新闻奖新闻专题个人编辑奖。 何小丽 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英美文学专业,目前在美国一所高校工作。

内容简介

1. 第一次送别迪安 我们去了纽约。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已记不清了,好像他约了两个黑人姑娘见面,但一个也没来。他原本和那两个姑娘约好一起去吃晚饭的,然而到那儿却发现她们都没出现。我们就去了他工作的停车场,他在那儿有些活儿要干—他去后面的工棚里换了衣服,又在一面开裂的穿衣镜前整理一番,然后我们就开车离开了。就在这个晚上迪安和卡洛?马克斯会面了。迪安和卡洛?马克斯的相遇是一个伟大的事件。两颗敏感的心一碰撞便立刻互相吸引,两双敏锐的眸子一相遇便立即迸出火花—一个是心胸坦然的神圣骗子迪安,一个是心灵幽暗带着悲观诗人气质的骗子卡洛?马克斯。打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迪安了,为此我感到有些伤心。他们精力相当,相比之下我就像是个傻子,跟不上他们的节奏。接着,我周围的一切,我所有的朋友和家人都像尘云一样被一个疯狂的漩涡卷起,在美国的夜空盘旋。卡洛给他讲老布尔?李、埃尔默?哈斯尔、简的故事:李在得克萨斯州种大麻;哈斯尔在赖克斯岛 ;简曾经在时代广场徘徊,沉浸在安非他命带来的幻觉当中,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最后去了贝尔维 。迪安给卡洛讲西部那些不知名的小人物,比如汤米?斯纳克,一个畸形脚的台球厅狠角色、玩牌好手、同性恋者,还给他讲罗伊?约翰逊、大个子埃德?邓克尔,讲他儿时的伙伴、流浪时的伙伴,还有他遇到的数不清的姑娘,他的性伴侣,色情电影,以及他所崇拜的男英雄、女英雄,他所经历的冒险。他们一起冲上大街去追寻、体验那些有趣的事,不像两人后来的交往那样悲伤、多思、空洞虚无。然后他们就沿街跳舞,就像我喜欢的那类人,我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我一生都喜欢跟在令我感兴趣的人身后,那些有点疯狂的人,疯狂地生活,疯狂地表达,疯狂地渴望被救赎,同时渴望一切,不知疲倦,不落俗套,他们不停地燃烧,燃烧,就像惊人的能连射的黄色烟火筒迸发,如蜘蛛穿过星际,在天空中央你会看见蓝色的中心光点砰地爆裂,所有人都不禁惊呼。歌德时代的德国人怎么称呼这样的年轻人呢?由于渴望向卡洛学习如何写作,迪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感情攻势,只有骗子能做出来的那样。“好了,卡洛,让我说,这就是我要说的……”我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们,而这期间他们的友谊极速加深,没日没夜待在一起聊天。 春天来了,这是旅游的黄金季节。人们三三两两地组织起来准备出去旅行。我一直忙着写我的小说,在我写到一半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和姑妈从南方我的哥哥罗科家回来后,我就准备出发开始我的第一次西部之旅了。 迪安已经走了。卡洛和我去34 街的灰狗巴士站为他送行。车站的楼上有个地方付二十五美分就可以拍些照片。卡洛照相时摘下了眼镜,看上去十分凶恶。迪安拍了张侧面照,显得有些害羞。我拍了一张正面照,看上去像个三十岁左右的意大利人,似乎谁要冒犯了他母亲,他就会将那人杀死。这张照片被卡洛和迪安用剃须刀片整齐地从中间切成两半,一人留了一半在钱包里。迪安穿着一套正宗欧陆风格的西装踏上了重返丹佛的伟大旅程,他在纽约的第一次风流之旅就这样结束了。我说他风流,其实他只是在停车场干活,累得像条狗。他是世界上最棒的停车场员工,他能将汽车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倒进墙边狭窄的车位,然后越过众多的障碍物,跳进另一辆车,以每小时五十英里的速度在拥挤的空间里绕圈,再迅速倒入一个狭小的车位,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住,你能看到当他跳出车子的时候那辆车弹了一下。然后他会像田径明星那样迅速跑向开票处,开好票,再向刚驶来的另一辆车跑去。车主才出来半个身子,他就已经钻了进去,门还没关上就启动车子,在一阵咆哮声中将车开向了另一个车位。弯腰进车,启动,刹车,从车里出来,跑步,他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干着,晚上八个小时,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夜晚的高峰期,或是剧院散场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穿着一条沾满油污的破裤子,一件磨坏了的皮夹克,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如今他却在第三大道买了一整套崭新的西装,蓝色带条纹的面料,还包括一件西装背心,一共花了十一块钱。他又买了一块表、一根表带、一台手提打字机,一旦在丹佛找到工作,他就要在他租住的公寓里开始写作了。我们在第七大道的瑞克饭店吃了香肠配豆子作为告别宴。然后迪安搭上一辆去芝加哥的巴士,呼啸着消失在夜幕中。我们的牛仔走了。我对自己许诺等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的时候,我也要沿着和迪安相同的路线到西部去。 我后来的整个旅行生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以后发生的一切简直精彩得难以言表。 2.纽约派对 窗外,暴风雪在空中飞扬。在纽约,盛大的派对快要开始了,我们都准备去参加。迪安把他那个破皮箱收好扔在汽车里。我们都在为这个盛大的活动欢呼雀跃。姑妈因为想到我哥下周就会来看她,也显得非常高兴。她坐在那里看报纸,等着听时代广场的新年广播。在驶向纽约的途中,我们的车一直在冰上滑行。我从不担心迪安开车,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开得很平稳。收音机修好了,他正收听着热烈的波普音乐,这音乐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管他呢。大约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不断纠缠着我。事情是这样的:我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在迪安出现之前,我曾经有过一个念头。现在,这个念头就在我脑子里旋转,但就是无法清楚地表达出来。我不住地打响指,试图回忆起来,却仍然无济于事。我甚至跟别人说起过这件事,但是说不清这到底真是我打定的一个主意,还是仅仅是我早已忘却了的一个想法。它困扰着我,使我坐立不安。这也许同一个尸衣行者有关。我曾经同卡洛·马克斯一起面对面地坐在两把椅子里,我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奇怪的阿拉伯人,在沙漠中追逐着我,我拼命奔逃,但最后还是在我跑进逃城之前被他追上了。“那是谁?”卡洛问。我们想了又想。我猜他可能是我自己,裹着一件尸衣,但并非如此。在生活的沙漠中,我们所有人都被某件事情、某个人、某种意志所追逐,并且会在我们进入天堂之前把我们抓住。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只能是死神:死神将在我们进入天堂之前把我们抓住。生活本身是令人痛苦的,我们必须忍受各种灾难,唯一的渴望就是能够记住那些失落了的幸福和欢乐。我们曾经在生命之初拥有这些幸福和欢乐,现在们只能在死亡中重现(尽管我们不愿承认这一点)。但谁又愿意去死呢?这些纷杂的思绪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涌现。我把这一切告诉了迪安,他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也渴望能够宁静地死去。然而,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可能再生,所以,自然而然,他也不想跟死亡产生什么联系。我似乎也只能同意他的观点。 我们去寻找我在纽约的朋友们,他们也是些年轻激情的疯子。我们先来到汤姆·萨布鲁克家。汤姆是一个忧郁、英俊的小伙子,热情、慷慨、随和,只是有一次他突然抑郁症发作,没对任何人说一句话便跑了。今天晚上他显得异常兴奋。“萨尔,这些人太棒了,你在哪儿认识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 “我是在西部认识的。” 迪安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他放了盘爵士乐的磁带,拉起玛丽露,紧紧地抱着她,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她也跟着来回摇摆。这才是真正的爱之舞。伊恩·麦克阿瑟领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要持续三天三夜的新年活动开始了。我们一大群人挤在哈德森车里,在满是积雪的纽约大街上横冲直撞,不断冲进一个又一个派对中。我带着露西尔和她妹妹来到最大的派对上,当她看到我同迪安、玛丽露在一起,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她觉得他们正在把我引向疯狂。 “我不喜欢你跟他们待在一起。” “哦,没问题,只是玩玩罢了,人生只有一次,要及时行乐。” “不行,太让我难过了,我可不喜欢这样。” 玛丽露跑过来想跟我做爱。她说迪安以后要同卡米尔在一起,所以想让我跟她走。“我们一起回旧金山,在一起生活吧。我会是一个好姑娘,会对你好的。”但是我知道迪安爱玛丽露, 我也明白她这样做是想让露西尔嫉妒,但我可不想这样做。只是无论如何,这个尤物太诱人了,我还是舔了舔嘴唇。露西尔看到玛丽露把我推到角落里说悄悄话并且使劲亲我,便接受了迪安的邀请,一起跑出去钻到车里。他们只是喝着我留在车里的从南方运来的私酿威士忌,一起聊聊天而已。一切都乱了套了。我知道同露西尔的事不会持续太久。她想让我按照她的方式生活。她曾同一个码头装卸工结了婚,那个人对她很糟糕。如果她与丈夫离婚的话,我愿意和她结婚,抚养她的宝贝女儿,但是,没有足够的钱办离婚手续,所以事情毫无希望。而且露西尔也从来没有理解过我,因为我喜欢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最后会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从一颗流星到另一颗流星,直到坠落。那天晚上,一切都清楚了,除了混乱,我什么也给不了别人。 派对的规模越来越大,至少有一百人挤在西90 街的地下室里,连酒窖里也挤满了人。每个角落里,每张床和沙发上,人们都在不停地“忙活着”—这并不是一次纵欲狂欢而仅仅是一次新年派对,发狂似的尖叫和收音机中疯狂的音乐充斥着整个房间。聚会上甚至还有一个中国女孩。迪安像格劳乔·马克斯一样从一群人中钻到另一群人中,跟每个人都深谈。我们不断跑出去开车,带更多的人过来。达米恩来了,他是纽约这帮朋友中的英雄,正如迪安是西部的英雄一样,他们一见面就互相不喜欢对方。突然,达米恩的女朋友抡起右拳打在达米恩的下巴上,他被打得晕头转向,于是她把他拉回了家。许多报社的朋友从办公室赶来,手里还拎着酒瓶。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非常美。埃德·邓克尔碰到了露西尔的妹妹,于是就带着她不知上什么地方去了。我差点忘了说,埃德·邓克尔可是位对女人来说相当富有魅力的男人。他足有一米九三高,洒脱、开朗、待人热情,常常笑容可掬地做些侍候女士穿大衣之类的事。这倒不失为一种绝妙的处世之道。早上五点的时候,我们穿过一幢廉价公寓的后院,从窗户爬了进去,里面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派对。一直到清晨,我们来到了汤姆·萨布鲁克的家,人们还在画画,畅饮着不新鲜的啤酒。我搂着一个叫莫娜的姑娘躺在沙发上。一大群从哥伦比亚校园酒吧赶过来的人把房间塞得满满当当。这个阴冷而又潮湿的房间里仿佛汇聚了生活中所有的人和事。伊恩·麦克阿瑟家的派对还在进行。他是个特别棒的家伙,戴着眼镜,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目光。他开始学会对所有的事情都说“好呀!”同时就像迪安一样,永远不会停止躁动。随着德克斯特·戈登和沃德尔·格雷吹奏的《狩猎》的疯狂节奏,迪安和我在沙发上和玛丽露玩起了传球游戏,她可不是个新手。过了一会儿,迪安光着膀子,只穿着裤子,光着脚跑了出去,然后开车接来了更多的人。所有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我们竟然看到狂放不羁、欣喜若狂的罗洛·格雷布,而且在他长岛的家里玩了一个通宵。罗洛跟他姑妈一起住在一幢非常舒适的房子里,要等到姑妈死了以后,这个房子才会归他一个人所有。但是,现在他姑母却处处同他作对,而且讨厌他的朋友。他把我们这帮衣冠不整的家伙—迪安、玛丽露、埃德和我—拉到他家,尽情嬉闹。他姑妈在楼上走来走去,威胁说要打电话报警。“闭嘴吧,你这个老家伙!”格雷布冲着她大声叫道。我真搞不懂,他怎么能跟这样的姑妈在一起生活。他有两间书房,书房四面都摆满了书,从地板一直堆到屋顶,全是些像次经之类的十卷本的著作,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书。罗洛穿了一件背后破了个大口子的睡衣,表演了几段威尔第的歌剧。罗洛对任何事情都不抱怨。他是个大学者,常常夹着十七世纪的乐谱手稿,跌跌撞撞地到纽约的码头边,声嘶力竭地唱着。他像只大蜘蛛那样从大街上爬过,兴奋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迸射出来。在极度激动中,他的脖子发疯似的扭动,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脚步沉重地走来走去,他叹息着、嚎叫着,最后在绝望中瘫软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迪安低着头站在他的面前,嘴里不停地大叫着:“是啊……是啊……是啊!”他把我拉到角落里说:“那个罗洛·格雷布是最伟大、最了不起的家伙。这就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也是我想要做的。他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从来不会茫然,他懂得及时行乐,除了尽情摇摆,其他什么也不去操心。伙计,他可真绝了!你瞧,如果你一直像他那样,最后总会得到它的。” “得到什么?” “它呀!就是它呀!我以后再告诉你吧。现在没时间了,我们没时间了!”说着,迪安又跑回去跟罗洛·格雷布混在了一起。 迪安说,著名的爵士乐钢琴家乔治·谢林很像罗洛·格雷布。我和迪安曾经在一个漫长而又疯狂的周末去伯德兰酒吧看谢林演出。酒吧里人不多,我们是头一批客人。晚上十点,谢林出来了。他是个盲人,由人牵着手领到钢琴旁。他有着金色的头发,戴着浆过的白色硬领,微微有些发胖。在他身上洋溢着一种英国夏夜般优雅的气息,使他看上去像一个不同凡响的英国绅士。谢林坐下后,弹出一个流水般的滑音,贝斯手恭敬地俯着身子,愉快地弹了起来。鼓手登齐尔·贝斯特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两只手轻快地挥舞着鼓槌。谢林开始摇摆起来,一丝微笑划过他充满生气的面颊。他坐在琴凳上前后摇摆起来,开始很慢,随着节奏加快,他摇摆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的左脚随着节奏打着点,脖子前后晃动着,脸几乎要贴到琴键上。他低头面向琴键,原先梳好的头发乱作一团,他用手快速将它们捋到脑后。贝斯手弯着腰,猛烈地敲击着琴键。音符不停地从钢琴涌出,而且变得越来越快,像源源不断的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你很难想象乐手是怎么把它们排列成曲的,仿佛海浪般汹涌而来。人们大声地嚷着“太棒了!”迪安也在冒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领。“太神奇了!他是无与伦比的!他就是上帝!谢林!酷!酷!酷!”谢林意识到了他身后的这个疯子,甚至听见了迪安的无法看见,但他感觉得到。“太棒了!”迪安还在叫,“酷!”谢林微笑着,摇摆着,然后,从钢琴旁站起身来,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1949 年是他最辉煌的日子,以后他渐渐更商业性了。他离开之后,迪安指着他刚才坐过的凳子说:“那是上帝的空位。”钢琴上放着一把小号,它那金黄的影子投射到架子鼓后的墙上,那里挂了一幅描绘沙漠商队的画。上帝走了,他离开之后留下了一片寂静。这是一个风雨之夜,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风雨之夜。迪安深深沉浸在惊惧之中。这样的疯狂是没有结果的。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怎么了,突然意识到那是我们抽的大麻引起的,迪安在纽约的时候买了些。这使我觉得一切都快要降临了—对一切的一切做出决定的时刻到了。 3. 墨西哥之行 我们就要抵达这次旅行的终点了。无边的田野在我们两旁延伸。宜人的凉风吹过偶尔出现的树林和夕阳映照下变成橙色的古老教堂。巨大的云团向我们飘来,又升腾而去。“黄昏中的墨西哥城!”我们终于做到了。从丹佛那个午后的院子算起, 经过一千九百英里的行程,我们终于来到世界上这片如圣经传说的广袤地区。现在,我们就要到达道路的终点了。 “我们要换掉这身沾满虫子的T 恤吗?” “不,我们就穿着它进城,去他妈的。”我们的车驶入了墨西哥城。 经过一个山口之后,我们忽然到了高地。在这里,我们可以俯视整个向着南部火山口伸展的墨西哥城,烟雾在城市上空缭绕,昏黄的灯光已经点亮。我们呼啸而下,从起义者大道一直开到了市中心的改革大道。一些小孩儿正在空旷而简陋的场地上踢足球,扬起阵阵尘土。出租车司机跟着我们,问我们是否想找姑娘。不,我们现在不想要姑娘。残落破败的贫民窟土屋一直向前延伸,昏暗的小巷中,游荡着几个孤独的人影。黑夜很快降临了,我们的车穿行在忽然变得喧嚣的城市里,经过了人流涌动的咖啡馆和剧院,报童向我们叫卖,拿着扳手和抹布的机修工人光着脚从街上懒洋洋地走过。光脚的印第安司机在我们车周围横冲直撞,拼命地按着喇叭,交通一塌糊涂。这喧闹声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在墨西哥,汽车从不安装排气管消音器,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啊!”迪安叫道,“小心点!”他左拐右拐地在车流中穿行,想戏弄每个人。他现在开车就像印第安人一样。他开到改革大道上的一个环形路口,绕着转盘疾驰,四面八方的车向我们冲来。他兴高采烈地叫着:“这就是我梦想中的交通!每个人都向前开!”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开了过来。美国的救护车要一边鸣笛一边在车流中穿梭,但在印第安人这里,宽大笨重的救护车会以每小时八十英里的速度在城区道路上疾驰,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情况停下来,其他车辆只能躲开。我们看着它轻快地从市中心拥挤不堪的车流中驶过,消失在视野之外。这里的司机大部分都是印第安人。这里的巴士从来不会停稳,所有人,包括老太太,都要追着上车。墨西哥城里的年轻生意人相互打赌,成群结队地追赶巴士,运动员般矫健地跳上车。光脚的巴士司机穿着T 恤衫坐在低矮的座位上,脸上写满疯狂和不屑,操纵着巨大的方向盘。圣像在他们头顶上方闪闪发光。巴士里昏黄的灯光透着一点绿色,映照出木椅上一排排黝黑的面孔。 墨西哥城的闹市区,无数嬉皮士戴着软塌塌的草帽,穿着大翻领的夹克,露着胸,在大街上闲荡。有些人在小巷里出售十字架和大麻;有些人跪在破旧的教堂中祈祷,旁边的小棚屋中正表演着墨西哥杂耍。有的巷子是用碎石子铺的,排水沟就明敞着。一扇扇小门通向那些土砖围成的只有储藏室大小的酒吧,你只有跳过排水沟才能喝到酒。这种排水沟的深处可能就是阿兹特克的古老湖泊。要从酒吧出来你得背贴着墙,侧身慢慢挪到街上。酒吧卖的咖啡里掺着朗姆酒和肉豆蔻,周围响着震耳欲聋的曼波舞曲。几百个妓女沿着黑暗狭窄的街道排成一排,那哀伤的双眼在夜色中向我们投来挑逗的目光。我们仿佛漫步在一个迷离的梦境中。在一家装饰着彩色瓷砖的墨西哥餐厅,我们花四十八美分吃了一顿牛排大餐。马林巴琴师们有老有少,站在一架巨大的马林巴琴旁。几个吉他歌手四处走动,还有一个老人在角落里吹着小号。你凭着普奎酒的酸味就能找到酒吧,在那里花两美分就能买一大杯仙人掌汁。整个夜晚街道上都充满喧闹,没有片刻停歇。乞丐们裹着从墙上撕下的广告招贴入睡。有些人带着全家老小坐在街头,一边吹着长笛,一边打闹说笑。他们光着脚,一旁是昏暗的蜡烛。整个墨西哥就像是一座偌大的波希米亚营地。街角,一个老妇人正在切着煮熟的牛头肉,用玉米饼卷好,再抹上辣酱,用裁成小块的报纸包着出售。我们知道,这座伟大而狂野、如新生婴儿一般充满活力的城市就是我们所要寻找的道路的终点。迪安穿行在这座城市里,他张着嘴,眼睛发光,胳膊像僵尸一般耷拉在身体两边,他指引我们完成了一场艰苦的朝圣之旅,一直游荡到天亮。我们还遇到了一个戴草帽的家伙,他与我们谈笑,还想与我们玩接传球游戏,因为一切都还远没有结束。 后来,我开始发烧,精神恍惚,失去意识。我染上了痢疾。我从意识的黑色旋涡中挣扎出来,想起自己正躺在一张海拔八千英尺的床上,躺在世界屋脊之上,我知道我已经拖着这可怜的血肉躯壳生活了一辈子,还有其他可能的生活存在其中,我做了形形色色的梦。我看见迪安趴在厨房的桌子上。那是几个晚上之后的事了,他就要离开墨西哥城。“你在干什么,伙计?”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可怜的萨尔,可怜的萨尔,你病了,斯坦会照顾你的。现在,如果还撑得住的话,你好好听着:我在这里已经办好了同卡米尔离婚的手续。我今晚就回纽约到伊内兹那里去。但愿我的车能撑得住。” “又重走一遍?”我叫道。 “又重走一遍,好兄弟。我要回到我的生活里去。我真希望能留下来陪你,但愿我还会回来。”我肚子里一阵阵剧痛,禁不住捂着呻吟起来。等我再次睁开眼,无所畏惧又潇洒不羁的迪安正拎着他那只破行李箱低头注视我。我几乎认不出他是谁了。他知道这一点,充满同情地拉起毯子盖住我的肩膀。“是的,是的,是的,我现在要走了。发烧的老萨尔,再见了。”于是他走了。我在痛苦的高烧中挣扎了十二小时之后,终于明白他确实已经走了。他正独自开着车,穿过种满香蕉的山岭。这次是在深夜。 我恢复过来以后,才意识到他是个多无耻的混蛋,但我转念想到了他生活中无法想象的复杂,理解了他为什么不得不把生病的我扔在那里,回去继续跟他的妻子们、跟麻烦事一起生活。“好吧,老迪安,我什么也不说了。” 4. 最后一次见到迪安 迪安从墨西哥城开车回去,在格雷戈里亚又遇见了维克多,然后硬是一路把那辆破车开到了路易斯安那州的查尔斯湖,终于,车屁股如他所料地断在了路上。于是他让伊内兹给他汇了机票钱,这才走完了剩下的路程。他带着离婚证明来到纽约,立刻同伊内兹去纽瓦克办了结婚手续。那天晚上,他告诉她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必担心,一切顺理成章,却将无法估量的悲痛徒留在此,然后他像以前一样跳上一辆巴士,又一次呼啸着穿过可怕的大陆,来到旧金山,重新与卡米尔和两个宝贝女儿团聚。所以,到目前为止,他结了三次婚,离了两次,现在同第二任妻子生活在一起。 到了秋天,我独自一人从墨西哥城启程回家。一天晚上,我穿过拉雷多边境,到了得克萨斯州的迪利,我站在炎热的公路上,头顶有一盏弧光灯,夏虫不停地往灯上扑。这时,我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个银发翻飞的高个子老头步履艰难地走了过来,他还背着一个包。走过我身边时,他望着我说:“为人类哀叹吧。”然后就迈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黑暗中了。这难道意味着我最终应该徒步走在美国黑暗的公路上,继续朝圣的漫游?我挣扎着赶回了纽约。一天晚上,我站在曼哈顿一条昏暗的街道上,对着一扇公寓阁楼的窗户大喊,我以为我的朋友们正在里面聚会,但探出头的却是位漂亮姑娘。她问:“什么?谁在那儿?” “萨尔·帕拉迪塞。”我回答道,我听见我的名字在凄凉而空旷的街头回响。 “上来吧。”她叫道,“我在做热巧克力。”于是我走了上去,姑娘的家就在这里。她有一双纯洁、天真又温柔的眼睛,正是那种我一直在苦苦寻觅的姑娘。我们约定要疯狂地相爱。到了冬天,我们决定移居旧金山,准备买辆二手的小货车,把我们所有的破家具和其他旧物统统带上。我写了封信给迪安,把这事告诉了他。他给我回了一封长长的信,有一万八千字,讲的都是他早年在丹佛的经历。他说要来接我,要亲自为我挑一辆旧货车,然后开车带我们去旧金山。我们有六个星期的时间存钱买车,于是便开始拼命工作,精心算计每一分钱。然而迪安突然就来了,提前了五个半星期,我们谁都没有钱完成之前的计划。 那天是在午夜十分,我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回到女友身边,告诉她我散步时所想到的一切。她站在昏暗的小公寓里,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我和她讲了好一会儿,突然注意到房间里异常安静。我环顾四周,发现收音机上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我知道这是迪安永恒的午后乐趣—普鲁斯特。恍惚中,我看到他穿着长袜,蹑手蹑脚地从昏暗的走廊里走了进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跳又笑,挥着手,结结巴巴地说:“啊……啊……你们一定要听我说。”我们都竖起耳朵听着,但是他却忘了想说什么。“是真的听着……嗯哼。你瞧,亲爱的萨尔……可爱的劳拉……我已经来了……我马上要走……可是等等……啊,是的。”他盯着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我说不下去了……你们一定能理解那是因为……或者也许是……可是听着!”我们都听着。他也在听着黑暗中的各种声响。“好吧!”他怯怯地低声说,“可是你们瞧……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再不需要了。”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了呢,迪安?” “哦,”他说着,看了看我,仿佛头一次见到我,“这么快,是的。我们……我们都知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凭铁路通行证坐火车来的……货运火车的最后一节……老式的硬座乘务车厢……得克萨斯……一路上吹着长笛和红薯状的木制小鹅笛。”他掏出他的新木笛,吹出一长串尖厉的音符,穿着长袜的双脚又蹦又跳。“看到了吗?”他说,“当然,萨尔,我讲话的速度可以和从前一样快事实上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它们都在我千头万绪的脑子里我在横穿全国的一路上一直在读书读这本令人着迷的普鲁斯特发觉了许多我绝不会再有时间告诉你的东西我们还没有谈过墨西哥和你发烧时的那次分别—但是不需要再说了。现在,绝对如此,对吗?” “好吧,我们不说那个。”于是,他开始详细叙述他在洛杉矶的经历,讲他怎样拜访了一户人家,在那里吃饭,同这家的父亲、儿子、姐妹交谈—他们长什么样、他们吃些什么、他们家的陈设、他们的思想、他们的爱好、他们每个人的灵魂。他花了三个多小时详细讲述了这一切,最后他说:“嗯,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实际上想告诉你的是什么……后来的事……坐火车穿过阿肯色……吹着笛子……同一群小伙子玩扑克,还是我那副印着色情图片的扑克……赢钱,小鹅笛独奏……吹给水手们听。经历五天五夜可怕的漫长旅程只是为了来看望你,萨尔。” “卡米尔怎么样了?” “她当然同意了,会一直等着我。卡米尔和我之间的一切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出问题了……” “伊内兹呢?” “我……我……我想让她跟我一起回旧金山,住在城市的另一头……你觉得如何?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后来,他突然用一种诧异的口气说道:“说实在的,当然,我是想来看看你和你可爱的女朋友……真为你感到开心……还像从前一样喜欢你。”他在纽约住了三天,匆匆忙忙地准备带着他的铁路通行证再次坐火车回去,在乘务车厢满是灰尘的硬座上度过五天五夜,再一次横穿大陆。我们没钱买车,自然不能跟他一起走。他和伊内兹度过了一个晚上,解释,亲热,争吵,最后她把他赶了出来。一封写给他的信请我代为转交。我看了上面的内容,是卡米尔写来的。“当我看着你背包穿过铁路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一遍一遍地祈祷你能平安归来……我真希望萨尔和他的朋友能来和我们住在一条街上……我知道你一定能平安归来,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既然我们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亲爱的迪安,这个世纪已经过去一半了,我们用爱和无数的亲吻迎接你归来,与我们共度另一半。我们都等着你。(签名)卡米尔、艾米、小乔亚妮。”所以迪安还是跟他最稳定、最令他痛苦、最知他心意的妻子卡米尔生活在了一起,我为他而感谢上帝。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一种相当凄恻而奇特的境况里。雷米· 邦克尔在乘船周游了几次世界之后回到了纽约,我想让他认识一下迪安。他们倒是见了面,但是迪安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雷米兴味索然地走了。雷米弄到几张艾灵顿公爵[1] 在大都会歌剧院的音乐会门票,非要让我和劳拉同他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去。雷米现在胖了,还有些郁郁寡欢,但仍然是那个兴致勃勃又一本正经的绅士。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做什么事都要用正确的方式,因此他请他的赛马经纪人开着凯迪拉克带我们去参加音乐会。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凯迪拉克已经停在路边准备出发了。迪安拎着包站在车窗外,准备到宾夕法尼亚车站坐火车穿过大陆。 “再见,迪安。”我说,“我真希望我可以不去音乐会。” “我能搭你们的车到40 街吗?”他低声说,“真想多点时间跟你在一起,我的老伙计,而且纽约这个时候真他妈冷得要命……”我轻声同雷米商量。不,他坚决不同意。他喜欢我,但不喜欢我这位白痴朋友。今天晚上我实在不想再破坏他的计划了,1947 年我同罗兰· 梅杰在旧金山的阿尔弗雷德餐馆就曾经破坏过一次了。 “绝对不可能,萨尔!”可怜的雷米,为了今天晚上他特意订制了一条领带,上面印着音乐会门票的图案,还有萨尔、劳拉、雷米、薇姬(他的女朋友)几个名字,以及一些他喜欢说的俏皮话,比如“不要教老艺术家新曲子”。 因此,迪安不能同我们一起到上城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凯迪拉克的后座上向他挥手。那个司机也根本不想与迪安有什么联系。迪安穿着一件被虫蛀过的破大衣—这是他特意买来抵御东部寒冷气候的—孤独地走了。他拐过第七大街的转角,注视着前方的街道,那是我最后一眼看到他,他又踏上征途了。可怜的小劳拉,我的宝贝,我曾经把迪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这时她几乎要哭了。 “哦,我们不应该让他就这么走了,我们能做点什么呀?”老迪安真的走了,我想。我大声地说:“他会一切顺利的。”接着我们去听了那场无聊又无奈的音乐会。我提不起一点兴趣,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想着迪安,想着他是怎么登上火车,走过三千英里横穿那可怕的大陆,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来纽约—除了想来看看我。 就这样,在美国太阳西沉的时候,我坐在破败的河堤老码头上,遥望新泽西辽阔的天空,我感到似乎所有未经开垦的土地都不可思议地隆起,向西部海岸翻涌而去。而一望无垠的西部,也是所有的人梦想。我知道,此刻在艾奥瓦,一定有孩子在哭泣,因为那片土地使他们无法平静。今晚,星星将被隐去,你难道不知道上帝就是大熊星座吗?在黑夜完全降临大地之前,在它隐没河流,笼罩山峰,遮掩最后一处堤岸之前,夜晚的星辰一定会向大地洒下璀璨的点点萤光。除了无可奈何的衰老,没有谁,没有谁知道谁的遭遇。我想念迪安·莫里亚蒂,我甚至想念我们从未找到的老迪安· 莫里亚蒂。我想念迪安·莫里亚蒂。 ? “我还年轻,我渴望在路上。”一场颠覆平庸的疏狂漫游,一种永恒炽热的自由声音,一部自出版之日就轰动世界的传奇经典 关于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将经历的困顿、狂热、孤寂、渴望、恐惧、格格不入、肆无忌惮、动荡不安……每个人的青春里都该有一本凯鲁亚克。 ? 入选《时代》周刊、《卫报》“百佳英文小说” 鲍勃?迪伦、披头士乐队、大卫?鲍伊、帕蒂?史密斯、波拉尼奥……无数音乐人、艺术家、作家曾向它致敬。 ? 首个完整中译本,阔别三十年,全新修订。加入详尽注释及作者年谱,读透作品、作者和时代。 ? “我一生都喜欢跟在令我感兴趣的人身后,那些有点疯狂的人,疯狂地生活,疯狂地表达,疯狂地渴望被救赎,同时渴望一切,不知疲倦,不落俗套,他们不停地燃烧,燃烧, 就像惊人的能连射的黄色烟火筒迸发,如蜘蛛穿过星际,在天 空中央你会看见蓝色的中心光点砰地爆裂,所有人都不禁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