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两个人/中国短经典

作者简介

迟子建，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黑龙江漠河北极村，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现为黑龙江省作协主席。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八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等，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等，散文随笔集《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曾获鲁迅文学奖（三次）、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第六届庄重文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多项文学大奖。作品有英、法、目、意、韩、荷兰文等海外译本。

内容简介

火车一出关，李昌有的三个孩子就呜呜地哭。李昌有 是没什么可哄他们的了，他手忙脚乱地翻了翻背包，骂了 句屌蛋精光了，就兀自叹了口气朝窗外望去。然而火车恰 在此时杀回了他的目光，一头钻进了一条漆黑的山洞，孩 子们哭得更肆无忌惮了。 黑暗中，李昌有听见小女儿怯怯地问：“爹，不回关 里了？” “关里”二字令李昌有的心抖了一下，他的眼睛随之 一辣，然后咬咬牙说：“不回了。” 小女儿的哭声在三兄妹中就跟她身上的花衣裳一样突 出了。 火车钻出隧道后，就像一个淘气孩子从炕洞里爬出来 似的满面尘垢。窗外是荒凉的，窗外是少见人烟的。 “这么多的地都没人种，”李昌有心里想，“开他几 亩荒，点上种，秋天时仨孩子就饿不着了。” 可他转而又一想：“种子在哪里呢？” 李昌有想到种子的困难时心情更加沉郁了，而大儿子 正哭得如醉如痴，他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大儿子气噎了 一下，“咯”地笑了一声，然后就不哭了。老大不哭，老 二老三也就不哭了。 他们没有到达预期的目的地。火车不走了，据说前方 的一个村子的桥让日本人给炸了。一个有着浓重东北口音 的黑脸汉子站在车厢口吆喝道： “想活的就下车，走不下去了！” 他说着打量了一眼李昌有和他身边的三个孩子，火气 十足地问： “这三头都是你的？” “加上你是四头呢！”李昌有不卑不亢。 “这个世道，孩子生这么多就是累赘！” 李昌有说：“我老婆爱生，我没有办法！” 黑脸的东北人说：“伙计，下了车奔北走，走二十里 左右，穿过一片大草甸子，有个叫李恒顺的，是你们本 家，他会帮助你们的！” “哪有平白无故帮助人的？”李昌有心里和嘴上说的 是不一样的，“在家靠亲戚，出门靠朋友，日后过了好日 子回了关里，让仨孩子给你磕头去！” “爹，日子过好了还回关里？”小女儿不哭了。 李昌有扯扯女儿的羊角辫，像扯着几根毫无生机的稗 草一样，内心充满悲凉。 李恒顺借给李昌有的房子是间马棚。李恒顺那段心情 不好，正想有个朋友，李昌有就来了。李恒顺家后院起 火，老婆趁他出去卖牲口的时候跟屠夫私通，让卖豆腐的 从窗前看见了。卖豆腐的本不是个好事之徒，但因为李恒 顺有恩于他，曾经进城帮助他买回一头价低物实的驴，这 驴在磨盘前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干劲，卖豆腐的便把李恒顺 视为恩人。知恩图报，他将看到的事情吞吞吐吐地告诉了 李恒顺。 你真是个犊子。李恒顺站在岸边，月光铺在沙滩的鹅 卵石上，现出逼人的青白色，他反复重申着前面那句话。 你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你会饶过这爷们的。屠夫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