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顾炎武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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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千墩饯行 夕阳斜照，吴淞江水的 波光里含着几多血色。一个 中年男子立在萧寺渡口北岸 ，对南岸呼喊几声，等待那 边渡船悠悠摇来。他身材伟 岸，长眉短须，虽风尘仆仆 ，但江风里头巾、青衫飘拂 ，倒也显得潇洒；脸色黧黑 ，是日晒的遗痕；眼睛略显 浑浊，那神态好像是把这世 界横竖看透了。他遥望秦峰 塔，一种乡土之情涌上心头 ，禁不住欣然一笑；但见塔 上群鸦点点飞绕，却又禁不 住悻悻一叹；再见江水流淌 依旧，又是默默舒口气，胸 中自语：“哎，斗转星移， 浪迹天涯，总算回来了，不 知家妻可还好吗？她是个娇 小文静的小家碧玉，通情达 理，克俭守家，还曾与我一 起抗清，为军士做衣裳，称 得上‘与子同袍’的。还有家 中的千卷藏书可是保存完好 ？特别是百年邸报，那是实 学的传家之宝。” 不觉中渡船靠岸了。他 跳上船去站在舱里，看船夫 撑篙离岸。船夫的斗笠蓑衣 突然变成一身黑衣，看不清 船夫面孔。船到江中，船夫 似乎狰狞一笑，晃动船，拿 着竹篙，说一声“哪里去？” 便一篙刺来。顾炎武措手不 及，仰天落水—— “啊！”是落水的呼喊， 也是梦中的惊骇。 顾炎武猛然惊醒坐起。 窗外一片寂静，窗内一片黑 暗，只有心还在怦怦跳。 “怎么了？”王氏也醒了 ，坐起身问道。 “我做了一个噩梦。”顾 炎武气喘吁吁地说，“有人 要杀我。” “啊！”王氏点上了灯， 房中亮了灯。 但是，顾炎武的心沉重 起来：这几年的火灾、兵灾 、劫灾、狱灾、路杀以及家 难，已使他身心疲惫；那庭 院深深的顾家大宅面目全非 ，瓦上生青草，房中断书声 ，已使他如秋草遭霜打。国 亡家破，情何以堪？ “夫人，真是对不起你， 让你心惊不安。” “夫君，不必这么说，夫 妻本该同进同退。” “夫人，我必须离开这个 是非之地。” “啊？” 其实，离乡北游的计划 他早已酝酿多日。顺治九年 （1652），顾炎武在老家 千墩（今千灯镇）完成了《 天下郡国利病书》初稿，了 却卜桩心事，便已决意北游 。归庄（字玄恭，昆山人） 等朋友们知道他北游是为了 考察地理、探求学问，还联 名作《为顾宁人征天下书籍 启》，介绍了顾炎武“驰声 文苑垂三十年”的身份，希 望沿途各地的士人借书予他 阅读，以助他著书立说。可 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偏 偏吹来了“南风”：顾炎武听 说南方的南明军队已经开始 北攻，“此乃求之者也”，于 是停止了此行，一晃就是三 年。不过他也不是坐等，这 三年里，他去南方探寻过， 但因道路崎岖而被阻；又继 续在江淮一带活动，结识了 不少仁人志士。 “夫人，这里是困人之地 ，已无半点希望，长此以往 ，嗣祖蠡源公的实学主张何 时实行？家难国恨何以消去 ？梦惊心呀。”顾炎武又道 。 往事历历在目呀！早在 崇祯晚期，顾炎武嗣祖顾绍 芾（蠡源公）及兄长顾缃（ 字遐篆）就已先后去世，家 境El趋困顿；当时又逢吴中 大旱，顾炎武无奈之下，将 祖产八百亩田地贱价抵押给 邻乡的昆山富豪叶方恒（字 嵋初）。而顾炎武的堂叔等 人为争夺家产，又屡生事端 ，还与本来就想要侵吞顾炎 武家产的叶氏勾结，致使顾 炎武在昆山故唐（今歇马桥 南一里许的古塘村）和在常 熟语濂泾的住所几次被洗劫 及焚烧。到顺治七年 （1650），叶方恒又想要 加害顾炎武。顾炎武为了避 祸，只得“稍稍去鬓毛，改 容作商贾”，离开昆山。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