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鱼记

作者简介

王祥夫，著名作家、画家。文学作品曾获“鲁迅文学奖”“林斤澜短篇小说奖·杰出作家奖”“赵树理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上海文学奖”“滇池文学奖”，并屡登“中国小说排行榜”。著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三十余部。美术作品曾获“第二届中国民族美术双年奖”“2015年亚洲美术双年奖”。

内容简介

怀鱼记 谁也不知道这条江从东 到西到底有多长。有人沿着 江走，往东，走不到头，往 西，也走不到头。而这条江 又叫了个“胖江”的名字，江 还有胖瘦吗？真是好生古怪 。这条江其实早就无鱼可打 了，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这 条江早已经给搞空了，虽然 江里还有水，但水也早已变 成了很窄很细的一道，所以 说这条江现在叫“瘦江”还差 不多。虽然如此，但人们还 会经常说起这条江的往事， 岁数大一点的还能记起哪年 哪月谁谁谁在这条江里打到 了一条足有小船那么大的灰 鱼，或者是哪年哪月谁谁谁 在这条江里一次打到的鱼几 车都装不下，一下子就发了 财，娶了个内江媳妇。这个 人就是老乔桑。 当年，江边的人们都靠 打鱼为生，别看鱼又腥又臭 ，但鱼给了人们房子，给了 人们钱和老婆，鱼几乎给了 人们一切。但现在人们都不 知道那些银光闪闪，大的、 小的，扁嘴的、尖嘴的，成 群游来游去的鱼都去了什么 地方。这条江里现在几乎是 没有鱼了，即使有人划上船 去江里，忙乎一天也只能零 零星星搞到几条指头粗细的 小鱼。男人们只好把船拉到 岸上用木棍支了起来外出四 处游荡，女人们也不再织补 渔网，人们在心里对鱼充满 了仇恨，但每过不久还是要 到鱼神庙那里去烧几炷香。 “鱼啊，别再四处浪游，赶 快回家！”人们会在心里说 。 老乔桑当年可是个打鱼 的好手，村里数他最会看水 ，他的手往哪里一指，哪里 的水过不多久就会像是开了 锅，鱼多得好像只会往网眼 里钻。乡里赏识他，说像他 这种人才是当村主任的料， 但他当村主任十几年没搞出 什么名堂。 老乔桑老了，现在没事 只会待在家里睡觉，或者拄 着根棍站在江边发呆。他那 个内江老婆已经抢先一步睡 到地里去了，尖尖的坟头就 在江边的一个土坡上。 老乔桑的两个儿子先后 去了县城，他们都不愿待在 江边。江边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们也不会去江边种菜， 再说也没有哪一片江边的土 地会属于他们，江边的土地 都是被现在的村主任指使人 们开出来的。虽然江里没了 鱼，但江边的土地十分肥沃 ，青菜、萝卜、洋芋，无论 什么菜种下去过不几天就会 “咝咝咝咝”地长起来，而且 总是长得又好又快。不少过 去靠打鱼为生的人现在都去 种菜了，撅着屁股弯着腰， 头上扣顶烂草帽，乔土罐就 是其中的一个。 老乔桑对在河边种菜的 乔土罐说： “鱼都给你们压到菜下边 了。 “鱼都被你们压死了。 “听没听到鱼在下边叫呢 。” 乔土罐被老乔桑的话笑 得东倒西歪： “老伙计老村主任，人老 了说疯话倒也是件好事，要 不就不热闹了。” 老乔桑更气愤了，用手 里的木棍子愤怒地敲击脚下 的土地： “知道不知道鱼都被你们 压到这下边了，还会有什么 好日子！” 乔土罐说：“老伙计老村 主任，莫喊，县城的日子好 ，你怎么就不跟你儿子去县 城？县城的女人皮肤能捏出 水，有本事你去捏。” 老乔桑扬起手里的棍子 对乔土罐说：“我要让鱼从 地里出来，它们就在这下边 ，都是大鱼，我的棍子指到 哪里哪里就是鱼。” 乔土罐和那些种菜的人 都嘻嘻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下边是江吗？那咱们村 有人要做鳖了，乔日升第一 个去做！”乔土罐说。 老乔桑说：“信不信由你 们，我天天都听得清下边的 水‘哗啦哗啦’响，我天天躺 在床上都听得清下边的鱼在 ‘吱吱吱吱’乱叫。” 人们都被老乔桑的话说 得有些害怕，你看看我，我 看看你，然后又都看定了老 乔桑。过了好一会儿，乔土 罐用脚跺跺地面，说：“老 伙计老村主任，我们当然都 知道地球这个土壳子下边都 是水，要不人们怎么会在这 上边打井呢？但水归水，鱼 归鱼，有水的地方未必就一 定会有鱼，是你整天胡思乱 想把个脑壳子给想坏了，是 鱼钻到你脑壳子里去了，所 以你才会天天听到鱼叫。” 乔土罐一跳，把一支点 着的烟递给老乔桑。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