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文化史.中世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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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瓦列里·L.加维尔莱（valerie L GARVER） 美国伊利诺伊州北伊利诺伊大学历史学副教授，加洛林时期社会与文化史专家。

内容简介

“工作（work）”一词在中世纪具体指的是什么？乍看上去这问题的答案可能显而易见，但如果我们先将“劳动（labor）”视为富有效率的活动的一种形式，并且这种活动的目的是要有所收获，那么中世纪时期作为一个研究题目就会变得富有挑战性。以宗教修会成员为例，包括修士、修女、神父、主教等，他们从事的许多“富有成效的活动”，其首要目的是取悦他们信奉的上帝。那么，祈祷活动是不是工作的一种形式，尤其对那些生活在女修道院和男修道院的人来说是不是呢？毕竟祈祷就是他们的一项主要日常活动，中世纪许多基督教信徒都相信通过祈祷可以带来宗教灵修层面和/或物质层面的收获。正如尼古拉斯·迪恩·布罗迪在本卷第六章《工作与流动性》指出，十九世纪版本的“劳动”观念对学术上关于劳动的理解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围绕中世纪“工作”展开的许多研究一不小心就会忽略多种劳动形式，后者从文化角度看恰恰属于关键内容，比如布罗迪在第六章强调了通过信使实现的信息流动。诚然，要将劳动的文化史从它的经济史区分出来是做不到的，但只要将考察范围扩大到赚钱之外，就有机会看到在金融、税收或贸易账户记载里很少出现的、但其实同样属于中世纪的其他劳作项目，这些项目可能具有相当引人注目的形式。比如迪尔德里·杰克森和玛丽·迪阿古安诺·伊藤分别在本卷第二章《图说工作》和第三章《工作与工作场所》把士兵、作家、画家和缮写员带入中世纪工作之列。工作者各有不同的职业、社会地位、工作场所、流动性程度、资源获取路径和技能水平。 的确，中世纪工作应该变得显而易见。最近几十年来，现代人渐渐将当下没有报酬的家务活和养育小孩视为一种工作，并且具有悠久、复杂的文化史。同样，研究中世纪的学者开始认真检视发生在家庭场域（domestic sphere[1]）的类似劳作，将其视为一个值得考虑的话题。在本卷第九章《工作与休闲》，杰里米·戈德堡和艾玛·马丁列举了中世纪传世史料出现过的一些描述方式，显示当年的作者们往往一心要把从母亲到所有女性的工作描述为“天然如此”，以便从中得出这些工作不如男性工作那么“有价值”的结论。与此同时，从中世纪留下的许多文本可以看到一种“理想”世界，在那儿全社会的每一个成员都在工作。正如詹姆斯·戴维斯在本卷第一章《工作经济》指出，劳动力在中世纪属于最主要生产力，没有之一，这使有能力工作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富有价值。由于技术和机械化还不能像后来几个世纪那样为中世纪欧洲带来产量上的大幅提升，这就决定了人类自己的劳动依然是我们理解中世纪工作的关键，也凸显出文化史的价值，从文化史角度进行考察有助于厘清这种劳动在社会、政治、经济和宗教等方面发挥的作用。 至于中世纪欧洲各地绝大多数人对工作有什么看法，围绕他们各自职业的文化背景是怎样的，以及他们在他们那一生当中见证劳动条件发生过怎样的变化，要了解这些内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无论用中世纪标准还是现代标准衡量，在中世纪欧洲绝大多数人都是文盲，因此，直到十二世纪依然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少数人才有可能留下有关工作情形的只言片语。即使十三到十五世纪期间各地识字率普遍都有提高，但明确讨论工作的文本类型还是相当有限。必须等到中世纪行将结束之际才出现了包含日常示例在内的文献，看到关于个人怎样开展业务或忙于工作的具体描写。以《帕斯顿书信集（Paston letters[2]）》为例，这是十五世纪英格兰一个乡绅家族成员之间丰富的来往书信集。【7】一位学者从中发现十五世纪诺福克当地农业实践的信息。【8】不过，尽管这些书信在字里行间多次提到这一大家子的男女成员从事商业往来和其他活动，却很少流露这些人对他们的工作有过什么想法。 考古遗迹已经成为进一步了解中世纪劳动者日常生活的一种关键手段，这在常常从现代建筑施工过程发现中世纪证据的城市看得特别明显。目前发现留下丰富信息痕迹的手工艺项目包括五金加工、纺织生产和牲口屠宰场等。【9】将书面证据与物质文化结合考察的做法，不仅为历史学家提供了对比理想与实践的机会，也让他们在考古遗迹提供了信息而书面史料没有找到对应内容时依然有机会做出新的发现。以俄罗斯城市诺夫哥罗德（Novgorod）为例，在那儿进行的考古发掘工作持续带来丰硕的成果，因为这座城市在过去千百年来一直有人居住；其方位和土壤也为人造物品之保存提供了理想条件；并且，当地的考古调查工作在过去这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停过。学者们因此有机会深挖比如当地陶器生产的长期发展故事，不仅可以将这些商品与同在诺夫哥罗德发现的一系列不同的家居用品进行对比，还能考察可能的替代材料，原因是诺夫哥罗德有一点跟其他大多数中世纪主要都市的遗址都不同：在那里，木制品往往有机会幸存至今，比如一只制作于十二世纪的白蜡木（ashwood）碗。 【10】 由中世纪教士建立的工作理论既不同于现代观念，也不同于中世纪许多人亲历的日常。本卷多个章节均提及中世纪思想家经常用于解释社会的三分法[WES1] 。早在九世纪，西方宗教领袖已经构想出一种等级分明的世界，以工作、祷告与战斗这三个群体的贡献为基础运行。尽管本卷主要关注付出劳力的人，但各章采用的“工作（work）”定义与当时的主流观念相比也有一定扩展，从而得以包括一些在当时并不会被视为工作者（worker）的人，以及在那富有影响力的“理想世界”模型之外发挥作用的群体（比如手艺人、工匠、贸易商、画家、医生）。中世纪理论家往往没有办法解释，个体工作者怎样通过多种方式，比如计件工作、临时工、销售在自家所在家庭户生产制造的商品以及从事第二职业，或是以此补贴家用，或是根本完全以此获得收入。进入中世纪后期那几百年，随着城镇发展与行业专业化双双达到相当显著的程度，前述“三分法”还变得越来越难以解释一系列不同的劳动以及诸如银行业等全新的工作领域。 说到从中世纪发展起来的新职业和工作观念，银行业和金融业提供了具体例子 。在法兰克福（Frankfurt[3]），德意志国王们大力推广该市的年度博览会，包括誓言要保护所有的出席者并就通行费和关税提供特别豁免。跟许多其他城市一样，从十一世纪到十四世纪，法兰克福作为贸易中心的重要性渐渐提高。德意志人通过与意大利的商界打交道，了解到复式记账法和航运保险。不久，意大利人就来到法兰克福与犹太人一道从事货币交易。在整个中世纪时期，欧洲大部分地区都能看到犹太人出借钱款，因为他们跟基督徒或穆斯林不同，他们的宗教信仰并没有谴责高利贷；与此同时，犹太人之所以更普遍地从事金融工作，还有一个原因是由行会主导的手工业和贸易全都将他们拒之门外。在法兰克福，至少发生过三起针对犹太人的大屠杀，尽管犹太人的人口依然维持相对稳定。总之，稳定的王室支持，大型会展，外加一批了解金融之道的从业者，共同促成当地第一批银行在1402年-1418年间陆续成立，为法兰克福在现代的金融与商业成就奠定基础。【11】与此相仿，蒙彼利埃（Montpellier[4]）也因为有机会跟意大利人邻居打交道而从中受益良多，从中世纪早期就开始发展成为贸易中心，并且随着当地大学和商业也在吸引外国人慕名而来，渐渐形成包括手艺工匠、商人、法律专家与附近农业劳动者在内的混合型人口。固然，跟同期的意大利和佛兰芒语通行地区（Flemish[5]）诸城镇相比，蒙彼利埃的银行业和货币兑换业不仅规模较小，而且不够成熟，但发展迅速，使这座城市得以跻身金融中心行列，尽管黑死病（Black Death）造成的巨大破坏一度打击了它在这方面的声誉和活动。【12】 不同时期或地区的历史学家在工作文化史相关问题上各有不同的研究方式，也会给今天的研究构成挑战。正如罗伯特·布雷德在本卷第八章《工作的政治文化》指出，即使可用证据很相似，聚焦中世纪后期英格兰的历史学家钻研劳工法规的深度也大大超过研究欧洲大陆史的同行。布雷德认为，黑死病疫情过后，卡斯蒂利亚（Castile[6]）和法兰西在劳工立法方面相对缺少变化，可能是造成历史学家对欧洲这两个地区的劳工法规所做研究在数量上远远落后的一个原因。若能在整个西方（the West）对此类法规进行更广泛、更深入的研究，一定可以凸显中世纪后期各地政府对待工作问题的多样性和灵敏度。 有些时期比其他时期更不利于研究工作的文化。恰如读者在阅读本书之际也会注意到，研究中世纪早期工作的数量比研究中世纪最后几个世纪来得更有限。这种差异跟历史学家面对的可用资料在数量和类型上参差不齐有关。对比1000年-1450年这段时期，从中世纪早期（约500年-1000年）保存下来的文献、物品和手抄本要少得多。跟研究中世纪早期的同行相比，专注中世纪后期的学者普遍拥有更多的历史资料可以研究。而且考古发掘也为研究800年-1000年这段时期的历史学家提供了更多的证据。纺织劳作、陶器制造、五金加工和农业工作的研究常常从物质文化得到启发，增进我们对久远中世纪工作文化的了解。如果遇到传统文献多半忽略的题目，艺术与文学描绘也能带来进一步考察的机会，又或是作为插图对所在同一套书面文本提出的证据进行证实或构成对比。比如迪尔德里·杰克森在本卷第二章《图说工作》考察了中世纪时期欧洲各地流行的日历图像，以此作为探究当时日常工作生活细节的一种手段，这些细节在书面史料里要么完全看不到，要么谈得很少。但研究中世纪的历史学家有时就是不得不面对史料出现的一段又一段空白，对某些主题的讨论因此无从开始。罗伯特·布雷德在本卷第八章《工作的政治文化》指出，欧洲各地政府在十三世纪以前制定的有关工作的立法和监管少得可怜。几乎可以肯定，这类信息的增长跟欧洲更广范围的实际情况有关。从九世纪到十三世纪，由于经济活动日益增加，工人与雇主之间也有机会发生越来越多的纠纷，加上各地城市都在发展壮大，为大家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可以将他们之间的各种纠纷提交政治当局。结果之一是各地政府开始增加对工作的调控。 美国出版商协会专业和学术卓越奖 63位全球顶级文化历史学家 近400张馆藏史迹珍图 工作与场所、性别、技能、流动性以及休闲娱乐的往复关系 2500年工作文化的广泛趋势和细微差别 重寻工作的边界及生存的意义 “这套丛书采取的编排形式允许读者在西方2500年的工作历史中追寻一个单一的主题……例如，关于工人流动的章节追踪了一系列从古至今引人入胜的故事，并提供了可供历史学家分析这一主题的大量文件和文本……无论是经济学、世界历史、妇女研究和艺术史研究都将受益于这套丛书。 ——《美国参考书年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