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鹰及其他（诗选1957-1994）（精）/休斯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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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年轻人 这照片的底片正好容得下他们—— 六个年轻人，他们的朋友都熟悉。 逝去的四十年把这张照片染成了黄褐色 却没有给里面的面孔和手增添一丝褶皱。 尽管他们戴着的三角帽如今已算不得时尚， 他们的鞋却闪闪发亮。一个露出亲密的微笑， 一个嚼着一根草，一个低垂着眼，羞红了脸， 一个滑稽可笑，带着趾高气扬的傲慢—— 拍下这张照片六个月后，他们都死了。 都是在一次礼拜天远足时折了生命。我清楚 那长满覆盆子的河岸，那棵茂盛的树，那堵黑色的 墙， 还在原地并无变迁。在这几个人坐的地方 你听得见七条小溪的水 落进河底的咆哮声，空气里的流言 穿过整整一条枝繁叶茂的山谷。 在此定格，他们还带着正在聆听的表情， 那山谷的声响没有一丝改变 尽管他们的面孔却已长眠地下达四十年。 这一个在一次进攻中被击中了， 他躺在铁丝网里求救，而这一个，他最好的朋友， 冒险去救他回来也被击中了； 这一个，就在有人提醒他 不要在无人区胡乱朝洋铁罐子开枪的时候 倒地身亡，他的步枪瞄准镜都被打掉了。 剩下的，没人知道他们的结局如何， 不过他们肯定是陷入了最糟的境地， 它比希望离他们更近；都被杀死了。 看看这里，一个男人的照片， 一个微笑的项链坠，一夜之间 变成医院收留他最后 残破的痛苦和煎熬；在它里面看到 他比一个男人还要健壮却已死去的身躯和重量： 在这唯一让他活下去的地方 （穿着礼拜日的盛装）目睹 能想到的战争最糟的闪光和撕裂， 坠落到他的微笑上，花四十年腐烂成泥土。 那个男人已经不再富于生气了，你和他打照面 和他握手，看着矍铄，听着嗓音洪亮， 不及这底片里六张笑脸中的任何一个， 史前或神话里的野兽都不会那样死气沉沉； 没有什么思想能像他们升腾的血液那样生动： 端详这张照片很可能让人发狂， 这里有如此矛盾却永恒的恐惧 微笑源自仅有的一次曝光 从它的一瞬和热度里掮起各自的身体。 （选自《雨中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