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古城
作者简介
内容简介
牛津的老房子 这次在牛津我最关注的 是它墙上的石头。 牛津到处是古屋,动辄 几百年。但它很幸运,这几 百年里,没遇到一位“政绩 狂”的市长,把破旧立新当 作出政绩的“良方”,故而牛 津人今天走进走出的地方, 也是艾略特、雪莱、霍金、 王尔德、六位英国国王、十 几位其他国国王、四十六位 诺贝尔奖得主过去走来走去 的地方。历史的辉煌依然被 记忆在这些空间里。 中国的留学生指给我一 个墙角说,钱钟书和杨绛曾 经常常坐在那里说话;但此 时那里空空的,纠缠在墙上 的老藤才绽出亮晶晶的新芽 ,一群鸟儿带着影子飞来飞 去。 这便是历史空间的意味 与意义。 但牛津毕竟老了,尽管 牛津的老屋是石头造的。这 种淡黄色蜂蜜石极易风化, 岁月太久,石头表面像干了 的饼干那样粉化和“起甲”, 然后一层层剥落下来,凹成 了洞。因此,牛津到处在搭 架修缮。 我注意到这种修缮方式 很特别,是将蜂蜜石研成粉 末加进黏合剂抹在风化的石 墙上,再在外边贴一层特制 的塑料膜,干后揭掉,石头 的病害便被消除了。这是此 地修葺古建筑特有的方式。 我想起了大同的云冈石窟和 重庆的大足石刻,这两处的 石头都是砂岩,风化得厉害 ,束手无策。大同石窟露天 处,有的地方用手一抓就会 抓一把砂粉下来,何不来学 一学?可是我对谁说呢?管 事的人听听而已,管不了事 的人听也没用。北京确定了 二十五片民居保护区之后, 一直扔在那里,没人再问。 去年“两会”听说康有为故居 要拆,跑去看,那个大院早 成了烂糟糟的大杂院,门外 挂着“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 牌子,里边乱搭乱建,垃圾 成堆,似乎有意放在那里等 待烂掉,然后连房子一块清 除。其实更大的悲哀是,我 们不再要自己的历史了,我 们只要口头上的“五千年”。 2013.4 巴斯人手里的巴斯 未到西欧时便接到欣然 转来的巴斯大学学术演讲的 邀请,这对我可是个诱惑。 诱惑不是演讲,而是一个使 我心存不解的问题:英国上 好的古城不少,巴斯因何成 为英国唯一的整座城市成为 世界文化遗产的城市?难道 它比爱丁堡还好?我要看明 白。 昨天在巴斯大学演讲后 ,我此行一连串演讲的活动 已画上句号;昨晚又把紧赶 慢赶完成的中国年画“申遗” 的电视片初步定稿,外加的 活计也算了结。今天松下心 来,可以在巴斯城中好好找 一找我带来的问题的答案了 。 应该说任何留下珍贵历 史遗存的城市都是幸运的。 历史是无情的,大都会用不 断的嬗变、新旧更迭以及战 争将它的历史创造一批又一 批地带走。巴斯原意是洗浴 ,巴斯以保存罗马人的洗浴 遗址而著称。可是除掉罗马 人的遗址,巴斯现在的城市 风光并不算太古老,但它完 整地保存着二百年前乔治亚 时代的原貌,从城市规划到 街区、从公共建筑到民居、 从教堂到桥梁。直到街上的 细节,一扭头就能看见一件 古物。不管是十八世纪约翰 ‘伍德设计的城市肌理,还 是气势宏大的新月广场、别 致的桥上小街一律没动,没 有后世的任何改动与添加, 是不是巴斯人太喜欢自己的 过去了?就这样,古巴斯一 直活了二百岁,愈来愈有魅 力。现今欧洲尤其中西欧的 城市古建筑大多来自乔治亚 时期,它们融合着巴洛克、 洛可可和新古典主义的颇具 魅力的风格。这种更古老、 纯粹又完整的乔治亚风情的 城市便是世上的奇珍了,何 况还有足够分量的罗马人的 遗址。 被列人世界遗产的巴斯 ,没有把它无形的旅游与商 业升值太当回事。他们知道 原物与原真才是它们不变的 价值,想用“开发”的办法升 值的结果一定是贬值。 比如他们对待罗马人遗 留的古浴场的办法,是把它 融人一座温泉博物馆中。 这座博物馆的构思十分 巧妙——把遗址博物馆化。 一方面严格保存原貌与原物 ,包括考古现场、神殿遗存 、桑拿与温泉遗迹、众多古 罗马的建筑构件与艺术雕刻 等;另一方面用遗址展示、 文物陈列与适当的情景再现 ,将两千年前的罗马人的洗 浴文化与历史创造逼真地呈 现出来。特别是他们幸运地 找到一条冒着热气的温泉, 将其引入古老的水道,流进 了两千多年前的露天浴池里 ,周围的石头回廊、窗洞、 石椅一律带着历史的斑驳、 残缺与苔痕。于是,人们知 道是酷爱洗浴的罗马人最早 发现的这里,一位王子还在 这里神奇地治愈了麻风病— —相关的一些美丽的传说都 成了这座城市的根。 从这我联想到了西安的 正在被浅度旅游日益世俗化 的华清池,感到了悲哀。 其实悲哀远不止于此。 我还想到苏州古城,它也是 被我们“自杀”掉的。我们仅 有的几座进人世界遗产的古 城古镇丽江、平遥、宏村和 西递都只作为消费的对象而 在旅游市场中瓦解着。只有 间断的呼救,并没人设法制 止。文物保护法也无能为力 。何况大地上还有仅存无多 的古村落正在消亡着。 我忽然想起一位联合国 教科文的驻京人士对我说过 的话:你们不拿自己的文化 当回事,别人谁也没有办法 。 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