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艺》经典儿童文学大系·童话卷④ 第五个季节

作者简介

《少年文艺》经典儿童文学大系入选作家既有著作等身、成就斐然的知名作家，也有一直笔耕不辍的中生代作家，以及近年来崭露头角的新生力量。本卷作者有肖定丽、贾为、慈琪、黄文军、王君心等。

内容简介

今天是删除日 黄文军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删除日。 不管是谁，只要先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专属动作，就能删除任何自己不希望看到、不愿意听到、不喜欢闻到、不高兴碰到的东西，就像施展魔法一样。 这个专属动作是由生涯规划局在每个人刚出生的时候确定的，每个人有且只有一个，不容选择，无法更改。 我的动作最简单，用力跺跺脚就行。 妈妈的动作是对着镜子笑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这本来就是她每天乐此不疲的必修课。 爸爸的专属动作是吹上一曲帅气的口哨，还必须得是《欢乐颂》。 爷爷的动作十分搞笑，是学着小狗的样子趴在地上，连叫三声“汪汪汪”。 奶奶的动作有些吃饭不宜，是伸出左手食指，挖鼻孔十次。 总之，删除日是个非常盛大的节日，大家都十分喜欢这一天。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感觉外边灰蒙蒙的，不像平日里那么亮堂。 出门一看，才发现东边的天上，挂的不是一轮红彤彤的大太阳，而是一弯小船儿般的小光亮。 “爷爷，今天的太阳怎么变得和月牙一样细啊，是发生日食了吗？”我有些迷糊，跑过去推了推爷爷的肩膀，他正坐在屋外的大青石板上，背靠着一株大槐树，手里擎着一根长长的旱烟管。 “最近天太热啦！大地都快被烤焦啦！地里的玉米几乎快要爆成玉米花啦！人也快被晒化啦！所以我刚才学了三声狗叫，把大半个太阳给删除啦！瞧瞧，现在的温度多舒服呀，最适合吞云吐雾了。”爷爷美滋滋地把烟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不过，不管爷爷怎么用力，前端的烟斗里就是冒不出一丝青烟来。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破玩意儿又堵住啦？”爷爷眯缝着眼，仔细地打量起了烟管。咦？明明是通的呀！爷爷又皱了皱眉。 “老头子，大白天的，就别学猫头鹰的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跟你说了几十几百几千几万遍了，抽烟有害健康。所以我刚才悄悄挖了挖鼻孔，把烟斗里面的烟叶都删除啦！”奶奶一边在白石板上刷着衣服，一边用郑重的口吻对爷爷说。 “老太婆，你这么做有点过分啦！我可就剩下抽烟这一个爱好了。” “要不是我正忙着给孙子洗衣服，我连你的嘴巴都给删除了。” “老太婆，你傻啊，今天可是删除日。让我来帮你吧！”爷爷放下不能吸的烟管，又趴在地上，学了三声狗叫，“删除，把孙子衣服上的脏东西删除。” 话音刚落，我那身沾满了泥浆和草汁的球衣就洁白如新了。 “我把你衣服上的破洞也删除了吧。”奶奶也不顾形象地当着我们的面挖起了鼻孔，很快她就大声叫道，“哎呀，糟糕，删除了一个小洞，又来一个大洞。” 爷爷哈哈大笑起来：“没事，夏天嘛，凉快！” 怪不得人家总说老人是老小孩呢！明明看上去就要上演一出暴风骤雨般的吵架大戏了，突然之间又风和日丽言归于好了。 告诉你们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喜欢早起后四处走走，看看美丽的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动动小胳膊小腿。这个好习惯，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删除。 经过庄稼地的时候，我看到一群讨厌的蝗虫正在半空中飞舞，好似一小团乌云。它们的翅膀快速地振动着，发出“嗡嗡嗡”的响声，好像是在说：“弟兄们，快看，有美味的霸王餐可以吃啦！” 我赶紧跺了跺脚：“删除，把危害庄稼的蝗虫的嘴巴删除。” 被删除嘴巴的蝗虫只能围着庄稼来回打转，就连翅膀扇动的声音也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呜呜呜”。美食当前却吃不了，果真是人生特别难受的一件事啊！ 不对，确切地说，是虫生，不是人生！ 踩上水田间的阡陌的时候，我忽然感觉鼻子和喉咙里痒痒的。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个比一个响，一个比一个急，最后，还逼出了好几滴眼泪。 飘来飘去的柳絮好讨厌啊！完全没有诗歌里写的那么美。 “删除！把柳絮删除！”我一边捂住口鼻，一边跺脚。由于我太过用力，竟然踹掉了一大块泥巴，身子一歪，差点栽进水田里。 没过多久，我的肚子就“咕咕咕”地吹响了集结号，我赶紧跑回家，直奔厨房。奇怪的是，往日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今天却是空空荡荡的。别说美食了，就连做美食的锅、盛美食的碗、夹美食的筷子都不见了。 “老妈，我们家昨晚遭贼了吗？还是一个想当美食家的贼？” “哪有什么贼啊，总算等到删除日了，今天早上一睁眼，我就迫不及待地照了照镜子，紧接着就把厨房里的东西全都删除了。总算可以不用伺候你们这些馋嘴懒猫啦，我要美美地睡个回笼觉去。”脸上贴满了黄瓜片、柠檬片、草莓片的老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踩着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啪嗒！啪嗒！”老妈的这个哈欠，让她的面膜往地上落了好几片！ “儿子，快跺跺脚，把地上的垃圾删除了。”一旁的老爸命令我，他正窝在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看着球赛。 “老爸，总不能让我们饿肚子吧，给我点零花钱，我要出去买吃的。”删除完垃圾，我拉着老爸的衣角央求道。 “太迟了，为了防止你妈今天上街去扫货败家，我趁她去厨房删除餐具的时候，已经吹了曲口哨，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纸币、钢镚儿和银行卡都删除了。” “好吧，那你也别看球了。”我生气地跺了跺脚，把电视里所有的体育频道全给删除了，电视屏幕一下子变成了闪烁的雪花。 然后，我就嗖地一下，像踩了黄油的老鼠般，溜之大吉了。 “干吗去？” “没得吃，就出去玩喽！” “你算术还没做呢，就想出去野吗？”身后传来老爸浑厚有力的嚷嚷。 “删除，把算术作业删除。”我狠狠地跺了跺脚。 “你日记写了没？没写完不能出去玩！”老妈也从窗口探出只剩下两只眼睛和一个嘴巴的脑袋，她不敢张大嘴说话，声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 “不用写啦，日记我也决定删除啊。”我加快了跺脚的节奏，并提高了嗓门。 爷爷奶奶倒是没拦我，他们一向是最宠爱我的。 只可惜，我是两手空空出去玩的。其实我很想带上自己心爱的玩具，但只要暴跳如雷的老爸吹吹口哨，就能把它们统统删除掉，还是不带为妙。 一路上，我还在嘟嘟囔囔。 一个只管自己臭美，一个只顾自己看球，两人唯一没有分歧的时候，就是逼我做算术、写作业、念英文。 只有我的父母这么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吗？这个问题，我可答不上来。 删除，删除！既然你们这么爱删除，我也来删除个痛快。 跺跺脚，把路边的那个碍手碍脚的大树桩删除。谁让它上次结结实实绊了我一跤呢！ 跺跺脚，把正在浇水的张大伯的草帽删除，让他露出圆溜溜的大光头。 谁让他上回嘲笑我门牙漏风呢？我不就年纪到了，换个牙嘛，他又不是没当过小孩！ 跺跺脚，把借了漫画书一个礼拜都不肯还给我的阿信从我的朋友世界里删除。哼！还叫阿信呢，一点都不守信，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跺跺脚，把天天给我们布置无数作业、印刷很多考卷的学校删除。 咦？怎么删除不了？ 哦！大概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 由于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可删除的东西，我的饥饿感便卷土重来了。这可是我怎么跺脚也没法删除的。因为跺脚也是一种运动，越运动就会越感到饿，这是常识，对不对？ 对了，我记得绕过土丘左转，然后右拐，接着左转，继续右拐的大空地上，有棵大桑树，这个时节，正是桑葚又甜又酸的好时候。 “不如去摘新鲜桑葚吃吧。”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赶到那里了。只见桑树如巨人般矗立在空地中央，那一根根枝条就仿佛是它的万千双手，枝头硕果累累，就像一团团黑色、紫色、红色的云朵。 只是，这棵树实在是太高了，而我又不会爬树。 该怎么办呢？想到了，可以把树干删除掉呀！于是我赶紧跺了跺脚。 只听得“轰隆”一声，树干果然倏地就消失不见了，横生斜长的树枝一下子砸到了地面上，变成了一座散发着甜香味的小山。 正当我准备双手并用，扑过去大快朵颐时，眼前的“小山”突然消失不见了。 哎呀，都怪我，因为太兴奋了，扑过去的动作就像是在跺脚，以至于挂桑葚的树枝也被一同删除了。 我只得继续往前走，想找找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果树。 路过旮旯角的时候，我看到一条大青蛇正在追逐一只小壁虎。大青蛇步步紧逼，小壁虎节节后退。看情形，小壁虎宁愿自己被大青蛇吃掉，也不愿舍弃自己的漂亮尾巴。 还是帮帮它吧。我飞快地跺了跺脚，删除了壁虎的尾巴。 大青蛇猝不及防扑了个空，小壁虎则嗖地一蹿，终于逃出生天啦！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删除大青蛇的嘴巴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青蛇也是一种生灵啊，而且是既不危害庄稼，也不毒害人类的生灵。 行至绿草街的时候，我讶异地看到，平时互不搭理的熊猫和孔雀，居然手挽着手，一起跳起了舞。熊猫的动作是那么笨拙，孔雀的姿态是那么优雅，这让他们俩的双人舞看上去特别欢快可爱。 而且，一向美丽无比的孔雀竟然褪去了华丽的颜色，只剩下了黑与白。 “你们好啊，你们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啦！”我向他们打招呼。 “你好啊！我今天把自己的颜色删除了，熊猫也终于愿意和我做朋友啦！这一天我盼了很久啦，友情比美丽重要呢！”孔雀说。 “你好啊！其实，以前都怪我太自卑了。就像孔雀刚才说的，黑白两色也很可爱的。就算明天孔雀恢复了五颜六色，我也会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真羡慕你们啊！”草丛里又钻出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但听声音，却是十分耳熟的。 “哇！哪来的大老鼠？”我们三个一齐惊呼。 “我可不是大老鼠，我是刺猬，删除了刺的刺猬。”刺猬羞怯地站到了孔雀和熊猫的身后，踮着脚尖低着头，“我……我也好想和你们一块儿玩。” “好啊好啊，来吧来吧。”熊猫和孔雀热情地朝刺猬挥手，“其实，就算你平时长满了刺，我们也愿意和你一起玩的。” “真的……是真的吗？”刺猬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 “真的真的是真的真的呢！”熊猫和孔雀也故意这么说。 就这样，欢乐可爱的双人舞变成了幸福温暖的三人舞。 也许你又要问我，为什么蝗虫、大青蛇和小壁虎不拟人，熊猫、孔雀和刺猬却要拟人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在这个童话里，只有温血动物才拟人，因为我们人也是温血动物呀！ 来到了蓝麻布小巷的时候，我吃惊地看到，前阵子因为丢了心爱的猫咪而整日哭哭啼啼的泪婆婆，竟然坐在海棠树下哈哈大笑。 “泪婆婆，什么喜事让您这么高兴啊？” “没啥喜事啊，我不过是把那件不开心的事情删除了而已。人哪，只要没有烦心事，就会自然而然地感到快乐的。还有，别叫我泪婆婆了。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是微笑婆婆。”微笑婆婆笑得前仰后合，脑门都差点撞到树干上。 不知不觉，我已经来到了波光粼粼的绿玛瑙河畔。 河的对岸长着一片野生的紫叶油桃，火烧云般灿烂的果实引得我口水连连。 通往对岸的方式只有一座小小的独木桥，平时我并不敢走，现在却豁出去了。 “一步，两步，三步……”我张开双臂，努力保持着平衡，小心翼翼地前进。 突然，对岸传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我刚以为有人在给我加油，脚下的独木桥却倏地消失了，我自然也“扑通”一声，掉进了凉凉的水里。要是爷爷没有删除大半个太阳，这水应当是暖暖的。 一沉一浮中，我挣扎着扭头看去，却见班里的淘气鬼阿信正放肆地大笑着，差点就要在地上打滚了。 “喂！为什么……要搞鬼……害我？不把……我当……朋友……了……吗？”我怒不可遏，但我每说一句，就要呛好几口水。 “朋友？我可不认识你。”阿信把头扭了过去。 我这才想起刚才删除阿信的蠢事，不禁有些后悔。 我又猛然想起，我其实根本不会游泳。 “喂，谁……来……救……救……我，我……不……会……游……泳。”我的双腿在水里乱蹬，但因为脚无法着地，我根本无法删除这又冷又深的河水。 “好吧，我可不想当杀人犯。”阿信赶忙又拍了拍手，“真没意思，遇到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想玩个恶作剧都不尽兴。”水终于被删除了，但我的麻烦并没有就此消失。由于陷入了河底又软又多的淤泥里，我根本无法动弹，更别说跺脚了，形势并不比刚才好多少。 “救命啊，淤泥要把我吞吃掉啦！”我鬼哭狼嚎。 “好吧，救人救到底。”阿信白了我一眼，接着拍了拍手，把淤泥也删除了。 上岸后，看到我比刚刚洗了泥浆浴的小猪还脏的身体。阿信吐了吐舌头，又鼓起掌来：“删除，让小猪变人。” 虽然阿信有骂我是小猪的嫌疑，但我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饿了吧，想吃油桃吗？”阿信突然问我。 “嗯。” “你坐着，我帮你去摘。”阿信像猴子一样，机灵地跳上了树。 我呢！不停地跺着脚，替他删除了枝头恼人的毛毛虫。毛毛虫真是太多啦，我跺得脚都麻了。 “阿军，你要不要再跺跺脚，把刚才我捉弄你的那段记忆删除？”在坐下啃桃子的时候，阿信问我。 “不，再跺脚我的鞋底就要穿啦，我可不想光着脚回去。而且，我觉得，那一定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 你们猜怎么着？还没等到第二天的恢复日来临，我和阿信居然又重新成为了朋友——真正互相理解、互相关心、互相支持的好朋友。 没错，第二天就是恢复日。 删除日里删除的所有东西，恢复日都会恢复过来。 爷爷删除的大半个太阳会恢复。不过，不用担心，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好几天都是阴天，不会太热。 奶奶删除的烟叶会恢复。也不用担心，爷爷说他会认真考虑戒烟问题，他要培养一些新的爱好，健健康康地多陪我们一些岁月。 那些蝗虫的嘴巴自然也会恢复的。万幸的是，它们在恢复日来临前的一刻，已经饿死啦！ 妈妈删除的厨具会恢复。嘻嘻，我和老爸已经打算帮着妈妈一起做餐点了。 爸爸删除的钱会恢复。所以，我们家也不必出去乞讨，或者流浪，更不会向你们这些可爱的读者借钱。 我删除的体育频道会恢复。事实上，我挺喜欢和老爸一起看球的，不管 是足球篮球棒球垒球，还是乒乓球羽毛球冰球，我要成为他一样的男子汉。 小壁虎的尾巴会恢复。相信它经过这次的危险，一定会懂得生命的真谛。 孔雀的颜色和刺猬的尖刺会恢复，不过，他们和熊猫的友情一定会更坚固。 微笑婆婆删除的伤心事会恢复。不过，正如她说的那样，她不会再让自己沉浸在悲伤的过去里了。而且，我们家的大猫就快生产了，到时候我一定会送她两只。因为这是一个童话，所以这也会是两只会说话的善解人意的猫哦！ 路边的大树桩会恢复。其实这个树桩挺好的。干活的人累了，可以坐下歇歇。 张大伯的草帽会恢复。但他未必会再戴，因为圆圆的光头也很帅气啊！ 绿玛瑙河与独木桥会恢复，勇敢的人可以去对岸摘纯天然的野生油桃。 当然，被别人删除的学校也会恢复，我们不会成为失学儿童。 被我删除的各种各样的作业也会恢复。 所以…… 啊，天啊，老天啊！我意识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整个恢复日我都要在家埋头做算术、写日记啦！ 不过，也不算太糟糕了。因为被我删除的那棵桑树也会恢复，而阿信一定会爬上桑树，采好桑葚，带着那本漫画书，来陪我一起学习的。 而我，也会在作业完成后，和他一起玩玩具，再借给他一册最新的漫画书。 因为，我们是真正的好朋友呀！ 啊，天啊，老天啊！为什么我的衣服上全是泥浆和草汁？为什么家里的地板上有黄瓜片、柠檬片和草莓片？ 哈哈，今天是恢复日吧，这些东西当然也会恢复啦！ （原载2017年第11期增刊） * 儿童文学名刊《少年文艺》七十年淬炼与沉淀。 * 名家云集，名篇荟萃，集中呈现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创作成就。 * 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少年文艺》好作品奖等大量重磅获奖佳作。 * 题材多样，立意深刻，拓宽阅读视野，提升综合素养，是学习写作的典范文本。 * 感动几代人的纸上童年，每个人都能从中寻觅到美好珍贵的年少时光。 * 高级护眼双胶纸，装帧文艺典雅，印制精良，是送礼、收藏的艺术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