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浩然苏东坡
作者简介
"汪维宏 1961年2月生于江苏泰州,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正高级经济师。江苏省书香全民阅读基金会理事长,江苏省全民阅读促进会常务理事。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原纪委书记、董事、副总经理。曾任凤凰股份董事长、凤凰传媒监事会主席。先后担任南京大学、东南大学、湖南大学客座教授。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论文30余篇,合作撰写的《创先争优系列读本&做最好的共产党员》入选中宣部、新闻出版总署第四届优秀通俗理论读物。"
内容简介
"儒释道的融会与兼收 日常生活固然现实和骨感,而苏东坡的精神追求和情感世界与常人相比,则是异常丰富而敏感的。“乌台诗案”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适和辛勤劳作。初来黄州时的惊恐、孤寂、凄凉等明显好转,他开始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刚到黄州的当年六月,苏东坡在 “别弟诗” 中曾形容自己的生命就像爬在旋转中的磨盘上的蝼蚁,又像旋风中的羽毛,他在《迁居临皋亭》诗中也曾说:“我生天地间,一蚁寄大磨,区区欲右行不救风轮左。”苏东坡开始反思自己的个性,思考如何才能得到心灵的真正安宁,“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是苏东坡所要追求的精神境界,而学道礼佛、厚自养炼和焚香默坐,则是他在黄州时的自我调适之法。其实,苏东坡涉足儒释道,远远早于黄州时期。 儒家思想作为我国封建社会的主流思想,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而苏东坡恰好又生于儒家思想和文化底蕴深厚的家庭。父亲苏洵穷究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贯穿古今,文风纵横恣意,其《六国论》议论古今,借古讽今,是儒家风范的典型体现。母亲程氏受过良好的文化熏陶,苏洵游学期间,操持家务和两个儿子的教育,都由她一人承担。程夫人在重视文化教育的同时。特别注重儒家思想的学习教育和家风家教的养成。十一岁时,苏东坡进入寿昌书院,系统学习儒家思想。苏东坡正是在这样的家庭背景、学校氛围和社会环境下成长的,儒家思想无疑是其人生态度的主流? 王安石变法时,苏东坡不畏权势,反对新法,后来司马光为相时,他又 “不识时务”,反对尽废新法。苏东坡不计个人得失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儒家以人为本、仁政爱民思想在其身上的彰显。先后被贬黄州、惠州、儋州后,苏东坡仍然不遗余力地关注民生,充分说明儒家的仁爱思想已深入他的灵魂。 佛教早期对于苏东坡的影响,既有地域因素,也有家庭原因。由于地域关系,巴蜀是我国最早传播佛教的地区之一,信众甚广,高僧辈出。祖父苏序乐善好施,远近闻名。相传苏东坡的外祖父程文应年轻时外出,遭遇蜀乱,没有盘缠回家,危难之时得到十六位僧人的救助,才得以回到家乡。 事后为了报恩,程文应曾尽力寻访,但始终未果,于是他就怀疑是阿罗汉搭救了自己,从此便在家中供奉着十六尊罗汉。 苏东坡一生中有很多僧人朋友,从目前的史料来看,最早的僧人朋友应该是成都大慈寺的惟度、惟简两位法师。至和二年(1055年),“三苏” 在成都拜谒张方平时,乘便游览了大慈寺,拜会了两位法师。嘉祐四年 (1059年), 苏东坡兄弟俩为母亲程氏丁忧期满,即将离开眉山回到京师前,再次前往成都大慈寺,拜访两位法师。 惟度、惟简两位法师,事佛虔诚,博学多才,待人友善,两位法师与苏东坡兄弟二人相谈甚欢,结为好友。从此,苏东坡兄弟俩与佛结下了不解之缘。苏东坡在《中和胜相院记》中写道: “吾昔者始游成都,见文雅大师惟度,器宇落落可爱,浑厚人也。能言唐末、五代事传记所不载者,因是与之游,甚熟。惟简则其同门友也。其为人,精敏过人,事佛齐众,谨严如官府。二僧皆吾之所爱。”1 苏东坡被贬黄州后不久,在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下,惟简不怕牵连,委派徒孙悟清前来探望,并请苏东坡为成都大慈寺新落成的专门用于收藏佛经的“大宝藏” 作记,以此希望他能在逆境中以佛法养心,随遇而安。 苏东坡的文学作品中最早出现信佛、谈论佛法的言论,当追溯到嘉祐六年(1061年),彼时他刚刚出仕,在凤翔任签判。苏东坡对当地的名胜古迹兴趣浓厚,对寺庙中精美绝伦的佛教壁画更是流连忘返。而他的同僚好友,时为凤翔监军的王大年不仅信奉佛教,并热心为他讲解佛法,这让他自觉不自觉地浸润其中。 熙宁四年 (1071年)十一月底,苏东坡抵达杭州任通判,刚到三天,他就前往西湖孤山拜访惠勤、惠思两位僧人。巡视辖属各县时,他也多次到访、下榻寺庙,结交僧友。杭州僧寺星罗棋布,据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说:杭州城内城外及湖山之间,唐代以前佛寺就多达三百六十处,钱氏吴越立国后,更是增至四百八十寺。苏东坡在与寺僧们的交往中,开始悟出佛门的道理。这个时期,他开始涉猎佛学,虽不是系统研究佛典,但由此缓释了不少心理上的压力。 苏东坡曾说:“吴越多名僧,与予善者常十九。” 江浙地区的名僧很多,其中绝大部分是他的好友。在他交往的众多僧侣朋友中,友谊最深的当属同在西菩山智明寺出家的参寥和辩才两位法师。苏东坡诗中提及 “参寥” 的近一百五十处。苏东坡的次子苏迨,自小体弱多病,三岁多还不会走路。他和夫人王闰之害怕苏迨养不大,便恳求辩才法师在观音菩萨座前为他剃度,取名 “竺僧”。辩才为他摩顶,祷告于佛菩萨,祈求福佑。这也说明苏东坡对佛教是深信不疑的。 苏东坡一生中曾多次梦见自己身披袈裟,他常常怀疑自己前世是位僧人。不仅如此,他恍惚觉得前世曾住在杭州。他的这个念头在他的诗中以及同代人的笔记里都有过记载。据北宋何薳 ?春渚纪闻? 记载: 西湖寿星院老僧则廉说,苏轼做杭州通判时,曾与参寥一起游览寿星院,苏东坡环顾四周,疑惑地对参寥说:“某生平未尝至此,而眼界所视,皆若素所经历者。自此上至忏堂,当有九十二级。”1派人去数,果如其言。他在密州时写给陈师仲的信中也说:在杭州,尝游寿星院,入门便悟,曾到。能言其院后堂殿山石处,故诗中尝有 “前生已到”之语。 综上所述,人们不难理解苏东坡躬耕东坡后,为何自号“东坡居士”了。 苏东坡与道结缘也是很早的。他八岁在天庆观读书时,老师张易简就是位道士。不仅如此,苏东坡似乎与道士颇有缘分。张易简的朋友咎山老道士李伯祥在学校见到苏东坡时,便叹赏道:此郎君贵人也。苏东坡很是好奇,不知道其如何知之,他在《题李伯祥诗》中曾有所表达。晚年贬谪儋州后,他还梦见自己回到了眉山儿时的学堂,像往昔一样遇见了恩师张易简,并在名篇《众妙堂记》中记录下了这次梦幻。 嘉祐八年(1063年)秋,苏东坡在凤翔任签判时,因与太守陈希亮相处不太融洽,他怀着孤寂郁闷的心情,来到终南山的上清太平宫,宫有道藏,为先朝所赐。苏东坡在此饱读众多道家经典后,写下《读道藏》一诗。他此番读道藏,一是寻求精神慰藉,二是打算仕途受挫后,也像父亲当年那样专注于学术。苏东坡首次全面研学道藏,只是小有收获,并未领悟真谛。 苏东坡年少时读《庄子》就有感悟。庄子主张清静无为、无为而治,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苏东坡从中学到了调适自己心态和情绪的方法,他在《后杞菊赋》中说: “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为贫,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或糠覈而瓠肥,或粱肉而墨瘦。”1 他认为,人生一世,就像人的胳膊一曲一伸那般短暂,寓意人也应该像胳膊一样能曲能伸。所谓的贫富与美丑,其实都是相对的。有的人粗糠果腹仍然白白胖胖,而有的人美味下肚依然瘦弱。 还是在密州时期,苏东坡曾以对比的手法凸显了杭州、密州两地生活的巨大落差,在《和蒋夔寄茶》一诗中,运用庄子齐物思想,调适心态,净化心灵,始终保持达观向上的生活态度。他从庄子哲学中感悟到人生的最高价值,在于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此后,“我生百事常随缘”“人生所遇无不可” 逐渐成为其人生态度。 苏东坡不仅景仰道家,对道教兴趣浓厚,而且还有很多道士朋友如熙宁十年(1077 年),他由密州知州改任徐州知州途中相识的吴复古,黄州时交往的好友杨世昌。在苏东坡处于顺境时,吴复古销声匿迹,而当苏东坡落难时,吴复古则常常出现。此外,苏东坡在他的文学作品中也多次提到仙人、道士。他的《后赤壁赋》就是以梦见道士来结尾的。 苏东坡虽然对儒释道接触较早,但在来黄州前,其认识还不够全面系统,更谈不上融会贯通。以此来调适和解决被贬后的心态和思想问题。显然还是很不够的。 一个与死神刚刚擦肩而过的戴罪之人,在心有余悸、噤若寒蝉之时,被发配到黄州这个陌生之地,要很快实现从地方主官到戴罪之人的角色转换,无论是谁,无论适应能力多强,都要经历极其痛苦的心灵煎熬。对于精神自由、人格独立、忧国忧民的苏东坡而言,这一历程尤为艰难。 苏东坡被贬黄州时已四十五岁,义无反顾推行 “新法” 的神宗皇帝才三十三岁,而 “乌台诗案” 的处罚决定又是神宗圣裁的。按照正常推理,苏东坡必然认定他今生再无出头之日,人生理想更是无从谈起。因此,初来黄州时苏东坡的情绪非常低落,心态极其复杂,也在情理之中。 古代社会的士大夫一般都以儒家学说作为基础修养,而对于佛和道,有的人坚决抵制,视为异教;有的人则彻底看破,皈依佛和道。当然,也有像苏东坡这样的,主张儒释道融会贯通、兼收并蓄。苏辙在《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中提到,苏东坡接触道家较早,指出《庄子》对其影响甚深,后又读佛学书籍,“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1。 在《跋子由老子解后》中,苏东坡谈了对《老子新解》价值和意义的理解:“昨日子由寄《老子新解》,读之不尽卷,废卷而叹。使战国有此书,则无商鞅、韩非;使汉初有此书,则孔、老为一,则佛、老不为二,不意老年见此奇特。”1 苏东坡在此非常深刻地阐述了儒释道三者之间关系的理解。 “乌台诗案” 后,谪居黄州,躬耕东坡,这些变故和经历,无疑成为苏东坡思考人生、调适修炼和重塑自我的契机,而儒释道的思想融合,又给了他坦然面对命运的安排、与自己及社会和解的精神力量。人在逆境中,与自己及社会和解,不仅是一种解脱,更是人生智慧的体现。 苏东坡在《与章子厚参政书二首》中说:“闲居未免看书,惟佛经以遣日,不复近笔砚矣。”2他在《黄州安国寺记》中说:“反观从来举意动作,皆不中道,非独今之所以得罪者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触类而求之,有不可胜悔者。”3他接着喟然叹道:“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不锄其本,而耘其末。今虽改之,后必复作,盍归诚佛僧,求一洗之?”4在黄州四年多的时间里,他每过一两天就去安国寺,早去晚归,焚香默坐,自我反省,达到了心灵清净、杂念全无、物我相忘、身心皆空的境界。应该说,安国寺对于苏东坡浸染深广的佛禅文化,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苏东坡在《答秦太虚七首》(四)中说:“吾侪渐衰,不可复作少年调度,当速用道书方士之言,厚自养炼。谪居无事,颇窥其一二。已借得本州天庆观道堂三间,冬至后,当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废放,安得就此。”5意思是说,吾辈都已慢慢变老,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对待自己。应该赶紧用道书方士所说的方式? 厚待自己、修身养性。谪居此地,闲来无事,知道了道家修炼的一些方法。已向当地的天庆观借到了三间道堂,冬至后就搬去,住满四十九天才出来。若不是贬谪在此,怎会有如此机会呢?他在天庆观闭关四十九天的 “养炼”,既是为了 “强身”,更是为了 “健脑”。苏东坡在 《答李端叔书》中放言:“谪居无事,默自观省,回视三十年以来所为,多其病者。足下所见皆故我,非今我也。”1谪居以来,无事可做,常默默地自我反省,回顾自己这三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多数都是这种病态啊。您所知道的,都是过去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 儒家重在修身,修的是浩然正气,精髓是拿得起;道家重在治身、养生,修 的是练心见性,精髓是想得开;佛家重在治心,修的是度人度己,精髓是放得下。文人士大夫们在处于顺境时,更多地倾向于儒家,积极入世;处于逆境时,则会用道家思想来安慰自己,在命运发生急剧变化时,保持一种超然的人生态度。在宋代,佛教表现出新的发展趋势,它与寺院外的社会联系变得更为密切,也更加复杂,文人士大夫们也常常通过撰写与佛教相关的文章来表达他们的见解与主张。 苏东坡对儒释道的认知和修炼,是非常成功的,也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儒学增强了他兼济天下的情怀,道学坚定了他潇洒豁达的心态,佛学给予了他看淡一切的境界。他对儒家、佛家和道家思想的融会贯通,赐予他生命的滋养、智慧的启迪,成就了他逆境中坚韧刚毅、苦难中大智若愚、漂泊半生却逍遥旷达的心态。人们可以从下面几篇文学作品中看到他的修炼过程和成果。 苏东坡《与范之丰八首》(八)中说: 临皋亭下不数十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闻范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所不如者,上无两税及助役钱耳。1 被贬黄州,躬耕东坡,寄情于山水间,感念英雄,咏唱江山,抒发郁闷心情。然而得过且过,逃避现实,岂是苏东坡的本色!文末话锋一转,正话反说,庆幸他的所在地,没有苛捐杂税和新政干扰。其中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道出了作者的心声。 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清江右洄,重门洞开,林峦坌入。当是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惭愧!惭愧!2 文章以极其短小的篇幅,表现出作者悠然自在、无拘无束的心境,在临皋亭这个特定的情境中,展现了作者在逆境中随遇而安、不受羁绊、旷达释然的胸怀。 开荒种地,不仅部分解决了生计问题,更重要的是在劳作中,苏东坡逐步化解了精神压力。他运用儒释道的思想精髓,剖析自己,反思过往,思考人生,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了蜕变。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官一身轻的自由、自在和自信。 多难畏人。谪居黄州已三年,随着光阴一年又一年地流逝,苏东坡东山再起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自己也只想过上平静的农耕生活。但东坡之地并不足以支撑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的温饱,于是他从长计议,开始求田问舍,他想在黄州附近再置办一块肥沃的田地,以保全家丰衣足食。 元丰五年(1082年)三月七日,苏东坡在朋友的陪同下来到距黄州东南三十里地的沙湖去看田。田地在山谷之间,尤其适合种植水稻,当地人告诉他,在此地播下一斗稻种,能收获十斛稻子,相当于五十斗。返程时天气晴好,毫无雨意,苏东坡便让家僮带着雨具先行回去,自己与几个朋友落在后面。不料天气突变,骤风急雨,同行的人个个被淋得狼狈不堪,只有苏东坡若无其事,照常安步徐行。很快,雨过天晴,苏东坡很满意自己刚才这份坦然面对的豪情,并作《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来表达自己的心境。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1 此词为苏东坡醉酒遇雨后抒怀之作,他借雨中洒脱徐行之举,表现了自己虽屡遭挫折、身处逆境而毫不畏惧、亦不颓废的倔强性格和豁达胸怀,表达了自己不畏艰辛和磨难,任凭风吹雨打的从容和淡定。而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则进一步表明苏东坡对人生已大彻大悟。此词表明他已从初到黄州时的心理困境中走出,不会再有惧祸自晦,他可以坦然面对人生的苦难,笑看人生的挫折。 苏东坡不惧风雨的豪情固然可赞,但毕竟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来到蕲水 (今湖北省黄冈市浠水县),县尉潘鲠热情接待,其间,因为淋雨吗,染上风寒,苏东坡左臂红肿疼痛,也有人认为是食物中毒,潘鲠便请当地名医庞安时 (安常) 诊治。庞安时一见苏东坡,即诊断手臂红肿为药石之毒,他采用针灸疗法? 一针见效。 庞安时年少时因一场大病而耳朵失聪,与人对话,只能靠文字来交流。据《东坡志林?疾病》记载,苏东坡与庞安时开玩笑道:“吾与君皆异人也,吾以手为口,君以眼为耳,非异人乎?”1两人自此订交. 庞安时敬仰苏东坡已久,一直无缘相见,此次不仅治愈了苏东坡的疾病,还特意停诊,诚邀苏东坡同游蕲水名胜清泉寺。 清泉寺始建于唐贞元六年(790年),位于蕲水县城门外约两里地的凤栖山上,相传王羲之曾在泉水中洗过笔砚。此外,寺庙前山下的兰溪水流向也与众不同,由东向西。苏东坡心情舒畅,游兴甚高,此次畅游的收获之一,是一首 《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2 作者由兰溪水的流向与众不同这一现象抒发感慨:谁说人生就不能再回到少年时期呢?寺庙前的溪水都还能由东向西流淌,切勿在老年时感叹时光的飞逝,该诗表现出作者虽身处逆境而绝不消沉、老当益壮的精神,与刘禹锡的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有异曲同工之处。 元丰五年(1082年)九月间的一个夜晚,苏东坡与几个好友在江上饮酒后,微醺返回住地临皋亭,一路欣赏江水接天、风露浩然的秋色,苏东坡顿生 “身非己有” 的苦闷,忽然产生退避江湖、挣脱尘网的念头,面对一望无际的江水,苏东坡浮想联翩,旷达而伤感, 《临江仙·夜归临皋》于是一气呵成。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1 苏东坡临江沉思,豁然开朗,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脱离现实社会的浪漫主义遐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表现了作者愤世嫉俗、寻求解脱的人生态度。 此词一出,还闹了个乌龙。坊间盛传那天晚上,苏东坡填词后,将冠服挂在江边的树上,拏舟长啸而去。太守徐君猷听到谣言后,自然很不淡定,因为他对苏东坡负有监管责任。徐君猷火急火燎赶到临皋亭,还在门外,他就听到苏东坡鼾息如雷,不觉哈哈大笑。 元丰六年 (1083年),苏东坡谪居黄州已将近四年。而与苏东坡志趣相投的友人张怀民,此时也谪居黄州,暂寓承天寺。张怀民,字梦得,一字偓佺,也反对新法,刚被贬到黄州为主簿会计,与苏东坡一样也是一名闲职官吏。十月的一个夜晚,皓月当空,静谧的月光照进房内,苏东坡欣然起身,来到承天寺寻访张怀民,事后写下《记承天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1 洒满庭院的月光,宛如一泓柔和清澈的积水,水中藻荇交横,仔细看来,原来是竹子和松柏在月光下的投影。 文章通过对月色和美妙夜景的描写,真实地记录了两位贬官的一个生活片段,表达了作者忧国忧民、壮志未酬的苦闷和自我排遣、旷达释然的人生态度,也表达了作者对知音甚少的无限感慨。 以上几篇文学作品体现出苏东坡强大的内心世界,由于对儒释道的融会贯通、兼收并蓄,他能够不断从三家思想中汲取能量,将儒家的执着、道家的洒脱和佛家的圆融集于一身,始终保持积极旷达的人生态度。 " "◎再现身为官员的苏轼为庙堂忧的浮沉人生 ◎品读传承千年的东坡旷达浩然的理想人格 ◎一部细述苏轼从政历程、彰显士大夫精神的文化史传 ◎彭泽千载人,东坡百世士。他是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人间绝版。 ◎公不以一身祸福,易其忧国之心,千载之下,生气凛然。"